当丁伊伊渐渐恢复知觉,唯一的感受就是整个脑子昏昏沉沉,而且身子疲软不堪。

她艰难的睁开眼皮,反复掀合几次,待适应室内光线之后,这才将视线转到床边,眸子却是倏忽间睁得老大,“桂,桂婶。”

本是坐在床头想事,听到声音,桂婶瞳孔骤然聚焦,“小姐醒了。”

她开心的绽出笑容,丁伊伊前刻冲她虚弱的笑笑,但却在下一秒,嘴边的微笑顿然失去生命力,颓败成一抹生硬的弧度。慢慢坐起身来,丁伊伊愧疚的看向桂婶,嗓子堵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在桂婶担忧的注视下哑着声音道,“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桂婶长长咽了口气,点点头,视线垂下,她拉起丁伊伊的手,心疼的喃喃开口,“小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你这个样子反而叫我和陈伯心里更加难受。在小姐最需要的时候我们却不在你身边,这叫我们以后怎么去见老爷和夫人。”

伸出指尖,丁伊伊抹去桂婶的泪水,柔柔一笑,“是我叫你们失望了,是我对不起他们,与你和陈伯没有关系,你们对我很好,真的,相信我爸他在天上也能看得到。”

可桂婶还在一个劲的自责,为了转移她的思绪,丁伊伊忙出声问道,“陈伯和雪姨呢?而且你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只对雪姨说过,但雪姨没理由突然间就把这事告诉她们的呀,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小姐这么一问,桂婶这才拭着眼角说,“他们都在楼下,凡少爷也来了。”

“凡逸?”

很是震惊,丁伊伊睁大一双因毒瘾侵蚀而不再有神的眼睛。怪不得桂婶她们会找来这里,原来是凡逸来了。心口“呯呯”乱跳,丁伊伊不知道这是兴奋还是害怕,倘若之前,她定会满怀欣喜的扑进他怀里,可如今呢?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他眼里坚强纯美的女孩了。蓦地,丁伊伊想起上次毒瘾发作时简季珞对她说的话,他说凡逸是爱她的,赶她走是他的迫不得已。只是当时她想着是他的安慰话,也就没想太多。但这次凡逸到来她可以理解成是来接自己的吗?那么那晚他的话全都是真的?想到这,丁伊伊更是觉得心跳不寻常的快。

“小姐?”

见丁伊伊坐着失神,桂婶唤了一声,丁伊伊这才抽出神来,她怔怔看了桂婶半晌,想着逃避也不是办法,索性朝桂婶扬起笑靥,“我们一起下去吧。”

既然躲不过,她也就不躲了,如今的她就是这个样,堕落,颓废,整个人就是泥土里几尽腐烂掉的花瓣,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只条寄生虫,蠕动在黑暗潮湿的泥土最底层,终日不见阳光,只有不停的往下钻,地狱才是最适合她的。

丁伊伊简单整理了下自己,身子还很虚,听桂婶说昨晚自己毒瘾发作,折腾到了凌晨下半夜,最终因为体力不支才昏了过去。简季珞的情况也很糟糕,在自己昏厥之后也是累得沉沉入睡。他醒来了吗?已经来到楼梯口,丁伊伊突然想先去房间探望他,可这时厅里的人听到响动,纷纷站起身来抬眸而望。正欲转身的步子顿住,丁伊伊居高瞧着厅内众人,长眉浅浅一蹙,这才撑着扶手下楼。

一步步,丁伊伊的眸子没有从凡逸那双灿然深邃的狭眸上移开。如果,如果他能早些来,或者,或者他不赶自己走,那么今天的两人又是怎样一翻耳鬓厮磨?也不会……有如此不堪的自己吧。

正恍惚着,脚下步子没有踩稳,在最后几阶的位置丁伊伊低呜一声,接着身子就朝前扑。桂婶来不及搀扶,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凡逸一个飞身上来,双臂及时有力的接住。

扑进他怀里,凡逸的气息一如曾经那般带着冷冽的清香,有薄荷的味道,也有海洋的味道。这香味像是某种可以颤动心灵的魅惑,只这么稍稍一嗅,丁伊伊便被迷醉得昏眩开来。

“怎么样?伤到脚没?”

还是清澈交织妖娆的嗓音,如一溪清泉缓缓流淌进心里。似乎他的温柔也在全身流动开来。

丁伊伊微微定下心神,抬眸而望,摇摇头,知道此时自己脸色苍白,唇瓣干裂,但她还是努力旋出最美丽的笑,“没事。”

凝着他那双水润潋滟的邃眸,丁伊伊暗自开心,太好了,凡逸并不嫌弃她,他的目光依然柔情似水,满满的情意似乎就快溢了出来,流光璀璨。

凡逸展眉而笑,眉心那抹难掩的高贵令他本就俊逸的面容显得越发清美。

“先生。”

忽地一道惊诧,丁伊伊循声望去,果然见简季珞没有表情的站在楼梯口。

心口没由来一颤,眸色闪了闪,丁伊伊赶忙退开凡逸的怀抱。她转过身,瞧着楼梯上步步而下的人,一时间心情萧瑟难言。

“你还好么?身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缓缓往简季珞去,微微干涩的眸子此时流露出来的满是担心,昨晚虽然她被毒瘾操控着意识不清,但她知道他定痛苦万分,也不知真如他所说是有人陪的关系还是潜意识,总之昨晚毒瘾再犯时她竟觉得不如之前那般熬得她想死去。

简季珞先是看看她,后又将视线投在身后的凡逸面上,两个男人目光镶嵌,一种无声的硝烟在蔓延,却又都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道致意。

厅里聚了一大群人,此时见正主儿都到齐,雪姨首先开口,“伊伊,来,给你说个事。”

丁伊

伊疑惑的看她,见雪姨招自己招手,丁伊伊多看了简季珞一眼,这才攒眉过去,“什么事,雪姨?”

雪姨瞧了瞧众人,抿了抿唇道,“是这样,凡先生说把你带去日本戒毒,在电话里他也跟那边安排好了,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也觉得这对你戒毒最有帮助,所以你的意思呢?”

由于被简季珞凶过,而且从前她就不太敢对视简季珞那张冷竣的面孔和犀利的眼神,间接的雪姨也从伊伊嘴里知道些凡逸的背景,所以她有些故意撮合伊伊与凡逸。

去日本?

应该是很开心的,这正是她等待已久的事,可为何这一刻听到他来接自己后,她的心竟变得很沉?

心上像是蒙了一层暗灰的色彩,丁伊伊锁眉凝眸想了很久。既然凡逸会带自己去那说明她的命很安全,况且还有‘川田会’下面的专业机构,她相信只要去了这毒定是能戒!

只是……

回头,丁伊伊看着远远站在一侧的简季珞,“你呢?跟我一起去好吗?”

是的,承认吧,犹豫不决源于有个弃之不得的人,为了陪你,他把他的一生都赌了进去,若你这么一走,不止他,就连你也是情何以堪?

闻之这话,所有人均将目光落到脸色疲倦,眸光暗沉的男人身上。

简季珞不做声,黑瞳流转微光,丁伊伊知道这代表什么,两个同样高傲的男人,各自在不同的领域傲视群雄,他们如同大漠苍鹰,又如林中之兽,全身充满狂野不羁,他们骨子里尊贵,藐视一切,不允许他人漠视,更不允许接受他人施予,这是他们骄傲的自尊所不能容忍的。

心里很难过,丁伊伊靠近,素白的腕上缠着层层白纱,伤处微微泛疼,她左手覆在右腕,声音焦急又恳求,“季珞,我们一起去吧,算我求求你,好么?”

所有人都的目光都没从他面上移走,卢西虽然知道主子的心思,但他也确实认为当务之急是先把毒瘾戒掉,他也跟着向上几步,声音如同哀求一般低低晕开,“少爷,去吧,我们都希望你能早些好起来。”

这一说开,余下的众人也都纷纷劝着,简季珞眉峰微挑,始终沉默不语。

丁伊伊急得都要浸出汗来,一脸忧心的模样,看在简季珞眼里滋味晦涩不堪。

“一起去吧,否则伊伊也不会和我去日本。算是为了她,你必须去。”

就在众人着急的时候,凡逸突然出了声。

再一次,两个男人目光交汇,虽然一样暗藏男人野性般的原始较量,却也隐蕴着某种必须的妥协。

久久凝他,再转眸看了看眉头凝结的伊伊,淡淡的,简季珞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