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哲鄙夷地看着林亦:“要进去你自己进去!”原来他拉着自己甩了小厮,就是为了来这种地方!

“行!”林亦答得中气十足绝不含糊!

“钱我是不会借给你的!”赵东哲也是气势汹汹。

“不行!”林亦立刻英雄气短了。

赵东哲更加鄙夷:“还说你多么吸引女人呢,看看你这副样子,见到个女人,连魂都丢了。人家根本未曾多瞧过你一眼,一路跟人家至此,也不嫌丢人。”

林亦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只是软磨硬泡:“东哲……表哥,那什么,我……真的只是想进去玩一会,一会就好。”

“要进你自己进去,我还要赶考,没时间和你一起进赌坊。”

“这好说,你留下本钱,自己爱上哪上哪。”

“我借你钱去赌?你想都不用想!我这么做是在害你,那就太对不起舅舅和舅母了。”

林亦歪头掏了掏耳朵,将赵东哲拉到一边僻静无人的角落,直接将怀里的丹书铁券拿出来给他看:“看到没?”

赵东哲十五岁那年便已知道自己舅舅正是威北侯,此刻看到丹书铁券,吓了一跳:“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林亦威胁道:“你要再不借我钱,我就把丹书铁券毁了,让这东西碎成一片片的,我拿着金片去换银子!”

“你你你你你”赵东哲“你”了半天,干脆下手去抢丹书铁券。

林亦轻巧躲过:“别白费力气了,我手上的东西,你何时抢走过?”

赵东哲十分无力,思量了一番又一番后,这才咬牙道:“好,我跟你一起进去,本钱我出!”放林亦一个人进去,他着实不放心。舅舅和舅母怎么会教养出了这么个逆子啊?哎,到底不是舅舅自己亲生的,先天不足,后天怎么补救也来不及啊!赵东哲越想越觉得悲催。

大胜赌坊。

坐庄的女子看着面前大言不惭的少年,红唇轻轻一抿,媚眼如丝,飞出一抹笑意:“你再说一遍?你若是能从我手里赢走一万两,你便如何?”

“我若能从你手里赢走一万两,我一两银子也不要,我只要你脚上这双鞋,还要清清楚楚知道,这鞋子是从哪来的,经哪些人做的,那些人都在哪里,是什么身份!”

那女子面色闪了闪。她脚上穿着的,看似是普通绣鞋,实则还真有些名堂,既非自己亲手做的,也不是随便买来的。可是,这小子凭什么就认定她的鞋子有些来头,还对她的鞋这么上心?

林亦催促道:“怎么样?到底赌不赌?”

赵东哲觉得林亦脑子有病,伸手去摸他额头:“林亦,你没发烧吧?”他觉得这赌坊里人多拥挤,气味难闻,三教九流人又杂,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恨不得赶紧拉上林亦走,偏偏林亦要在这里发疯!

女子笑意渐浓,红唇轻启:“不赌!”

整个赌坊上下两层,人人皆望向这里。众人都在窃窃私语,不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要做什么。甚至已经开始有人猜测,这少年是要散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要不然为何夸下豪言壮语,只为得美人一双绣鞋?

二楼尽是一些堵额较大,穿着体面的客人,比一楼要清静干净得多。苏清痕携着萧月站在扶手前看热闹。林亦和赵东哲并未发现他二人。

萧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说这臭小子怎么忽然跑到赌坊来了。哼,他要是真的染了毒瘾,看我回头不打断他的手。”

苏清痕笑道:“我早说了他有分寸。咱们二人既然能注意到那女人脚上的鞋,小亦自然也能注意到。”那女子绣鞋鞋头处是一个奇怪的花样,且绣法奇特又少见——多年前,萧月和林钟凭在林亦的鞋子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绣样。只是林亦脚上的鞋子单薄破旧,绣线也只是一般,他二人压根没察觉到那图案有何特殊之处。萧月细心妥当的收好了当日林亦身上穿的衣衫,后来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一次,她翻看儿子旧时衣物,这才惊觉,这许多年来,她从未在别人的鞋子上见过同样的绣样。那种花样,男女皆适用,似花似叶的很是稀奇,谁也说不上在哪见过。

萧月嗤笑道:“别得意,把你徒弟夸太满了不好。他要真有分寸,还赌钱做什么?就算他耳力过人,可他从未摸过骰子,更没进过赌坊,怎么可能赢得了老千?即使这家赌坊真的公平到不出老千,他也赢不了。又没人教过他赌钱!”

苏清痕哼哼一声:“不一定。别太小看我徒弟!”

不一定???别太小看他徒弟????

楼下,林亦已经开始用激将法:“怎么?怕输?还是输不起?”

媚眼女子轻笑一声:“敝帚自珍。小女子的绣鞋虽不值什么钱,可小女子宝贝得紧。不是输不起,乃是不愿输。”

“你这么确定自己会输?”

女子摇头。

“那你怕什么?”

“只要你换个赌注,我就敢赌!”

楼上,萧月越想越狐疑:“苏清痕,莫非你真教过我儿子赌钱?”

想当年苏清痕还是个走南闯北的小镖师,拿到赏钱就会挥霍一空。男人挥霍钱财求乐子的方法,除了嫖应该还有赌!看来苏清痕当年交代的不够彻底啊,他只交代了他去嫖过!

好吧,如果他只是当年去赌过,萧月觉得还是可以原谅的。可如果这个老不正经的真的偷偷教过林亦怎么赌博,她觉得无法原谅。

苏清痕支支吾吾了半晌:“没有。”

“真没有?”萧月咬牙切齿低声道,“如果你说实话,或许我还会从宽处理,如果你敢撒谎,等过后被我发现了……”

“你待怎地?”

“我……哼!”其实我也不能怎地!

苏清痕瞧着萧月那颇有威胁意味的眼神,听着那很明显已经怒了的语气,有些心虚:“那个……真没教他跟人赌,只是教了教他怎么玩骰子。”

他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引起别人几许关注。

林亦和赵东哲齐齐抬头,看到一身青衣的苏清痕和一身白衣的萧月长身玉立于二楼扶手后面,脸色皆是一变。

林亦忽又轻蔑的看向坐庄的女子:“不赌拉倒!”说完,拉上赵东哲跑了!

赵东哲出了赌坊后,被他拽着跑了几步,吭哧吭哧道:“林亦,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跑不过舅舅和舅母的。”

林亦再次将赵东哲拉到方才那没人的小巷子里:“我不是怕他们俩追上来。”我是怕被人当众修理!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见萧月怒气冲冲走了过来。

林亦刚缩了缩脖子,萧月一只手已经揪住他耳朵:“臭小子,你再跑!”

林亦疼的龇牙咧嘴:“娘,你真是越来越不温柔了。”他小的时候,只要掉两滴眼泪就能把萧月骗的团团转。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的手段也越来越多,但却越来越没威力,萧月早就软硬不吃了。

眼瞅着苏清痕走了过来,林亦连忙求救:“爹,救救我!”

萧月在他耳边恶狠狠道:“他自身都难保了,更别提救你了。”

这话林亦打死都不信。

就见苏清痕走到萧月身边,好言好语劝道:“小月,东哲还在,你好歹给儿子留点面子。”

萧月看了丈夫一眼,道:“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他留几分面子。”说完利索的松了手,早把刚才威胁苏清痕的话忘到天边去了。

林亦觉得这话说的真拗口,不过好歹他娘算是肯放他一马。

林亦揉着耳朵站好,不等萧月发问,他便反守为攻质问萧月:“你不是说和爹一起去拜祭我那个爹吗?我记得我爹不葬在这啊!”

赵东哲听得直皱眉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亏得他知晓这三人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否则还真是被绕晕了!

萧月冷哼一声:“我拜祭完你爹就和你现在的爹出来游玩一圈,怎么,不行?轮得到你管?”

这下不光赵东哲,连林亦和苏清痕也开始皱眉头。这称呼,够乱的!

赵东哲生怕继续听这一家子混乱的称呼,忙过去给萧月和苏清痕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夫妻二人拉着东哲都是一番热络的叮嘱,还祝他此去必定高中。

末了,苏清痕才问:“小亦,你怎么和东哲一道了?”

赵东哲抢先指控:“他要骗吃骗喝。”

“胡说”林亦恼恨他不仗义,故意气他,“爹,你别听表妹乱说。其实我是要保护表妹安全上京!”

赵东哲掐死林亦的心思都有了。

萧月训斥道:“那是表哥!”

赵东哲不屑道:“我没这种表弟!”

林亦愤愤:“那好,我也没你这表妹,从今天开始,咱们分道扬镳,你上京去吧,我自己走,爱去哪去哪!”

萧月伸展胳膊,拍拍儿子脑袋:“你是想着等我和你爹走了,然后自己悄悄返回去查那个女人吧?”哎,他小时候,自己随手就能摸摸他脑袋,现在还得伸这么高的手,孩子个头长太高了也不好啊。

“娘,你真英明!”林亦连忙奉承老娘。额,不,其实他娘也不老,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刚奉承完,林亦忽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是否有些不妥。

苏清痕正色道:“小亦,你若真想去查就放手去吧。”

林亦去看萧月。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何况他是真心把萧月当亲娘的,他真没想过抛弃现在的父母,只是仍然忍不住好奇自己的身世。

萧月也点点头,拍拍儿子肩膀,鼓励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他若不想找那对抛弃他的父母,随他;他若好奇自己的身世想要查个清楚,那也随他。

林亦大喜:“太好了,娘,你真是越来越明白事理了。”

这恭维!萧月听着,觉得怎么那么别扭呢。

赵东哲越听越糊涂:“林亦,你去查那个女人干什么?”

“嘿嘿”林亦笑眯眯看着他,“真想知道?”

赵东哲十分真诚的点点头。

林亦朝他一伸手:“那好,你出本金,我去跟那女人赌!”

两个人似乎都把刚才那几句几乎相当于断交的话给忘了。

萧月叹了口气,默默的往儿子手里放了几张银票:“没出息,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跟表哥要钱花。”

林亦觉得跟自己爹妈伸手要钱更丢人,于是很诚恳的对萧月道:“娘,以后我一定赚大钱孝敬你老人家!”

萧月:“得了,别在这给你娘画饼了。我和你爹要回去了,你自己小心行事。”

林亦忙点头应下。

双方人马这才别过。

看着林亦和赵东哲又进了赌坊,苏清痕搂住萧月肩头,安慰眼圈已经红了的妻子:“不是你说的吗,该让他去闯闯了,你就别伤感了。”

“还说我,你不也一样伤感?”

“胡说。”

“没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