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睡到午时,浅漠凝见夏锦书睡着,没有蹬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舒一口气,坐回榻子,解开胳膊上的纱布,余光撇见夏锦书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撇了撇嘴,命令的道:“小丫头过来,给我包扎。”

夏锦书翻翻白眼,这人……指挥人可毫不客气。

虽是这么想着,但也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凝肤露,轻轻抹着,夏锦书抬头看他,眼里的疑惑显而易见,心中想,不疼吗。

手指轻轻加了力道,夏锦书又抬头,只见浅漠凝玉颜微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夏锦书不禁手下放柔,涂好药,包扎好,夏锦书轻轻舒了口气。

两人洗漱完毕,浅漠凝看着夏锦书,眼眸微闪,半晌启唇道:“刚才,谢谢。”

“你说什么?”夏锦书瞳孔微缩,一脸不可思议。他竟然道谢?他还是那个高傲到连皇帝面子都不给的人?

浅漠凝一恼,扭过脸不去看她,声音有些不自然:“没说什么。”

夏锦书噗嗤一声笑了,扭头看着他别扭的脸,促狭一笑道:“我听到了!”

少年看着她,便见少女面若红霞,眼眸含笑,粉唇愉悦的勾着,左脸的墨色胎记倒成了点缀,浅漠凝忍俊不禁,手指点着她的鼻尖:“好顽皮,真是个孩子!”

孩子?夏锦书蓦然收了笑,想她前世二十五年如一日,守着国家机密,到头来可笑到死在战友手里,人人见她避如蛇蝎,谁也想不到她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悲伤的情绪感染了浅漠凝,他忽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酸涩:“别这么看我。”

“浅漠凝!”夏锦书忽然扑入他的,冰凉的,却仿佛能暖热她的心,夏锦书闭了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有微微鼻音:“我们交往吧!”

少女温软的躯体扑入他的怀里,撞痛了心脏,浅漠凝一惊,正要推开她,便听到带有微微鼻音的声音,心不由顿了一拍,又听她说“我们交往吧”,浅漠凝湖水般的眸子染上疑惑:“什么是交往?”

夏锦书脸一黑:“交往就是谈恋爱,我们在一起吧?我喜欢你。”

夏锦书感觉被她压着的人身子一僵,夏锦书默,好吧,她也只是随口说说,这副尊容,如何配得上第一公子的他?直起身不敢看浅漠凝。

浅漠凝眨了眨眼,沉默了半天才问道:“喜欢是什么?”

夏锦书再默,心中有些尴尬,她前世今生第一次告白,被告白对象竟然问……喜欢是什么?夏锦书嘴角抽了抽,难得耐心的解释:“在不经意间会想起他,当你吃饭的时候,会想起他有没有吃饭。当天气冷了,自己加衣,你会想起他现在会不会很冷。当你晚上睡觉在盖被子,你也会想到他有没有盖好被子。当你看到他,你会开心。两两对视,你会笑的开心。在他面前会任性,也会脸红害羞。不会讨厌他的触碰。”末了,她又补充道:“他受伤时,你会关

心他伤口是否好了。”

浅漠凝抬眸,眼眸直看入她的眼底,半晌忽然一笑:“两两对视,你会笑的开心……”

夏锦书默……

浅漠凝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两人的唇瓣轻轻碰在一起,轻轻一碰便分开。夏锦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浅漠凝轻轻的说道:“不会讨厌他的触碰。”

夏锦书的脸蹭的一红,又听浅漠凝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分外好听:“在他面前会任性,也会脸红害羞……”

“谁害羞了!”夏锦书怒嗔,可眉眼分明带笑,浅漠凝忽然伸出手臂拉近她,夏锦书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前,夏锦书刚要推开他的手臂,便听浅漠凝轻声道:“这个胳膊受伤了,你确定要推开?”

夏锦书默了一下,收回手。

浅漠凝低笑,夏锦书听着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唇角偷偷扬起。

“夏锦书!”

“嗯?”

“我很开心!”浅漠凝轻轻一叹:“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夏锦书的心蓦然一疼,她不禁想到初见之时,他衣衫染血,不得不借助树干直起身,面上却风轻云淡的轻笑,夏锦书伸出手臂抱住他精瘦的腰,便听他声音清浅的道:“五岁前,娘亲带着我游遍八荒六合,四海九州,五岁那年,遇到你。”

本以为浅漠凝会说与她小时候的故事,却听浅漠凝话锋一转,轻轻一笑,笑声薄凉:“老皇帝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不知为何我出身隐族,长得却像百年前的皇室嫡系子孙,十年前我被迫登上擂台,夺得首冠,他实在是恨极了我将他最器重的儿子唐几许扔下擂台,却也无可奈何。”

浅漠凝又笑:“而你,百年前的那位皇帝,也就是如今圣上的爷爷,亲自为你赐名为锦书,留下圣旨,百年后凌王府嫡女夏锦书,必要入宫为后!”

他顿了顿,仿佛是站的累了,他与夏锦书坐在软塌上又道:“百年前,因为那位皇帝,与百年后的你的缘由,凌王府超越桓亲王府与冷郡王府,区区一个异性王成为三大王府之首,夏氏的尊贵,仅次楚姓,况且以女为尊的凌王府仅仅有你一个嫡女,纨绔不化的性格,却是凤凰命,让老皇帝如何不恨?”

夏锦书眨了眨眼,认真的听着,浅漠凝却不再开口,夏锦书问:“然后老皇帝见你锋芒盖世,是个祸害,就暗中想方设法除了你,嫁祸给紫清国,但是没有除了你,只是重伤了你,重伤前五年,你常出没于皇城,替老皇帝解决了许多大小事,让他再次佩服你的才华,同时你深受百姓爱戴,后五年便安分的待在隐族养病,是这样吗?”

“你口中的祸害是你如今喜欢的人!”浅漠凝如玉的手指刮了刮夏锦书的鼻子,然后轻笑:“不全对,前五年寒毒侵蚀是最严重时期,有一次我偷偷跑出去,被老皇帝发现,派人围杀,你动用灵阁势力救了我,但也暴露了灵阁。”

锦书心中一跳,灵阁是什么她都不知道……看来这身体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浅漠凝看了她一眼,解释道:“灵阁是由一群修行者建立而成的,他们可以快速恢复灵力,也只有灵阁敢无休止的使用灵力,灵阁由此得名。”

夏锦书点了点头,见她在听,浅漠凝道:“这些事情都是五年前,你才九岁,不记得也正常。”

夏锦书唔了一声,示意浅漠凝继续,浅漠凝道:“那五年,我就泡在隐族的温泉里,花阁的执萧易容成我的模样在皇城走动。”

“没有人认出来?”

浅漠凝挑了挑眉,语气颇有几分得意,但也压低了声音道:“骗过了青叶与青城,你说呢?”

夏锦书看了看他,伸出个大拇指。然后又不耻下问的道:“不过你为什么要在皇城走动?直接宣称养病不就好了?”

浅漠凝不客气的伸手敲她,但手指落下时不由放轻了力度:“你真笨啊!我宣称养病,岂不是如了老皇帝的意?若真是如此,恐怕隐族如今堪危。”

“你再敲会更笨的。”夏锦书缩了缩脖子,忽然被自己的声音恶心了一把,还真像小孩。

“老皇帝病情愈重,就如同秋后的蚂蚱,太子年幼,他要为太子铺路,做最后的拼搏,下手势必毫不留情。”浅漠凝撩起夏锦书的一缕青丝,清秀的容颜难得染上魅惑,唇畔含笑:“他急着集中皇权,漏出的破绽,总归太多,让有心人利用了去。”

“继续啊!”

浅漠凝舔了舔唇畔,恼道:“夏锦书,我两天没吃没喝了。”

夏锦书轻叱一声,却也替他倒了一杯水,向外面吩咐道:“将午膳端进来。”

不时萍儿与青叶端进来菜色,芙蓉燕菜,水晶肘子,酱瓜丝,肉丁辣酱,翅子汤,烧鹅,当然还有一壶绮珏香,夏锦书眼前一亮,立即去抱绮珏香,浅漠凝先一步夺了过来,美名其曰染了寒不能喝酒,然后自顾自喝了起来。

夏锦书嘴角抽了抽,这人……

十年来所受的苦。外人无法体会的,被他一双薄薄的唇尽数道出,语气平淡到仿佛再说别人的故事。

夏锦书忍着心疼,撇了撇嘴,拿起筷子夹菜,一阵风卷残云,浅漠凝优雅的执着酒杯,微染鲜血的衣在他身上略显宽大,纹云衣袖沾染血迹,夏锦书帮他夹了菜道:“多吃点,伤才好的快道然后一起对付老皇帝。”

浅漠凝眼眸微闪,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她一双粉嫩的唇瓣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面上柔了几分,点点头,轻嗯一声。

浅漠凝拿起绢帕,擦掉她唇角粘上的食物,低笑出声。夏锦书怔了怔,忽然捂住眼睛,脸一红,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门外青叶与青城也是一脸惊讶,她家少主竟然笑了。多久没笑了?三年?五年?想不清楚,或者十年?总之很久了。

她们不知,有个人,一见如故,眉目成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