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场满江河灯,火树银花千两黄金

世间事,从来都是最怕什么就最来什么。整整十里长街,红毯耀花了人眼,可是为什么都已经那么长了,却偏偏铺到青丘门前就停了呢?而且看这架势,明显就是奔着青丘而来。绝对让人没法消停!

被叫出来查看事态的初云嘴角狠抽,心里早就将叶非羽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只好从头逐一排查:若说是为了感谢风凌?这排场弄得也太大了吧。哪里是感谢?都可以作为迎娶了。迎娶风凌?还是直接回去睡觉比较实在。

若说是为了蓝郎?呃……为了蓝郎什么呢?调戏也调戏完了,利用也利用了个彻底。要是说迎娶……

再不然就是萧韵?还是去睡觉吧。

她倒是有本事置身事外自己去睡觉,余下的这些比她还糊涂的姑娘们,哪个能安下心来权当作门前无事。不过一时三刻,各个版本的谣言迅速传播开来,令人愈发辨不清真假。

“能做此手笔的必然是王孙贵族。”众人一大哄,能来青丘的本就是非富即贵,这话岂不是等同于没说。“而青丘最近风头正盛的贵人非叶非羽莫属。”嗯,这句话靠谱了。“我猜啊,必然是蓝郎容颜绝世无双,让叶家小少爷迷得神魂颠倒,不惜摒弃世人眼光,娶回家独享。”

切~怎么可能,赎身出去做个书童养着还差不多。

“莫不是这段时间青丘忽略了哪位达官贵人,而他却恰巧看中了哪位姑娘吧?”

这个猜测也很合理。立时所有姑娘都安静下来,回想除了整体出动的那几位顶尖人,她们所招待的客人里面,哪个有这种富贵相。可是若往这个方面想……“莫不该,那位达官贵人因为被冷落,心有不甘,这次是回来炫耀报复的吧。”

这个……也很合理……

唉~究竟是什么人做出这么大的排场,又为什么事前无半分预兆,想的人脑袋都疼。

好容易等到外间传来打探的消息,却是“青丘花魁璧月棠美艳绝色无双,被微服出宫的皇帝看上,此次是特意迎娶进宫做妃子去。”原来比她们还不靠谱。

就算是李师师也没进宫为妃啊,好不喂!

有人苦思量,有人躲事外,自然就有人根本没把外面的乱象当做一回事。楼中叽叽喳喳都快成了一锅粥,青丘后院却只见彩色踢毽上下纷飞。原来是安紫清见蓝郎回了秦宫,院中好大空地,星子老鸨又没时间管她,便偷拿出毽子玩个欢畅。

那些素来与安紫清相处的极好的仆妇来往时停下来笑问她:“姑娘怎么不和那些姑娘们一起猜测,她们在楼里聊得好欢快呢。”看样子都有要下注豪赌一场的趋势,完全把这件事情当做顽闹。

“才不关我事呢。”近日里青丘中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做过什么,安紫清最是知晓不过,“天气正好,若不趁机玩耍,那才是傻子。”为什么要心烦与己无关的事。

仆妇便点头笑:“还是姑娘透彻。”再去看看坐在旁侧沉默如痴傻了般的萧

韵,摇摇头,叹息着离去。

萧韵不知,安紫清亦不在意,只将那羽毛毽踢得愈发高。迎着日光看去,亮闪闪的眯起眼都看不清。终于一个用力太过,羽毛毽直直落在树顶,这下可没得玩了。撅起嘴,安紫清很不高兴,直接将萧韵拽起来,指着树顶上的羽毛毽跳脚:“姐姐,姐姐,你看,你看。帮我拿下来了啦。”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

恍然大悟般惊醒,萧韵左顾右盼了下才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看着树顶上那么高的羽毛毽,她怎么可能有办法,就撇了嘴,责备安紫清分明就是故意:“你有那个随叫随到的好忠仆,居然还向我讨主意。小姑娘,做戏做得太过了!”手指戳戳她的额头,到底还是开心的。

果然开口叫声:“阿大。”不多时阿大就惯常慢悠悠的走过来,虽然速度不怎么样,但好在真是做到随叫随到的听话。萧韵对他也没话说,直接指着树上的羽毛毽下令:“取下来。”

在青丘中,羽毛毽绝对是安紫清的独有物。所以看清了树顶上的东西,阿大没什么都没说,直接回到仆人院中去搬梯子。时间缓缓过去,在萧韵和安紫清的注目礼下,阿大还在持续爬树中。“阿大,你确定你只是拿个毽子吗。”对于装模做样的人坚决看不顺眼,萧韵决定还是直接戳穿节省大家时间,却不想话还没说完,又被好心的安紫清打断。

“阿大,你同我一起踢毽如何?”何必定要时时树敌,好心的软妹子就是好欺负的代名词。

“紫清……”知道自己劝不了她,萧韵无奈的挥手:不管你了。

“姐姐~”劝解什么的果然还是直接撒娇最管用,安紫清扒住了萧韵坚决不下来。

站在窗前已经看了许久,染染果然还是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再回过头看看屋中睡的正香的两个人,真是心头有火不能发,憋屈死人了!

最是清楚染染秉性的初云如何能当真沉睡故作不知晓,无奈开口,这事本来就是急不得:“只要等到晚上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你现在再急也没用啊。”她自己也清楚,可惜就是急脾气,知道做不到。

“你就不能掐指算算嘛!”多么好用的能力啊。

这姑娘什么记性。“千寻将这项能力封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啊啊啊!真是要了狐狸的命了!开始烦躁的不停走来走去,染染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没耐性。

“放轻松~放轻松~”反正也不得安睡,初云翻身而起,指着窗外又开始上下翻飞的毽子开始数数,“来~你看~一个、两个、三个……”终于等来染染姑娘“扑通”一声倒头安睡,方才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安睡符最管用。

这一觉就睡到月升中天。等到青丘姑娘齐聚窗前,才发现夜晚的八大巷比起白日,更是鲜花着锦之盛。原来每年必要等到满城风絮、雾拢阊城的花灯美景,今夜居然早早就挤满了乌堤河面。比起浓白雾气中点点火光几乎看不清晰的若隐若现,月色清明下的乌堤河面,每一朵花灯都是闪耀的那般光彩夺

目,看过去当真有繁星落天河,应从天上来的错觉。

众人还来不及感叹,忽又听爆炸声连响,连忙抬头仰望天空。果然烟花纷纷绽放,红若牡丹盛极,白若银光雪浪,绿若春柳吐嫩,蓝若孔羽招展,真是个花彩缤纷,火树琪花。

此间花灯焰火上下争辉,阊城已经成了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谁还能记得……

“看这盛世美景,谁还能记得满城风絮、雾拢花灯的文雅与静谧。”阊城出了如此大事,君澈与叶非羽如何能不知晓。虽然封了路,但两人早就选好了青丘对面的酒楼屋顶安坐看戏。见此时好戏刚刚开场便已经奢华至此,君澈品口茗茶,悠然而笑。

叶非羽才没有君澈这种纯欣赏的好心情,皱紧了眉头,抿唇焦躁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哪里看得出他就是那个暗中指示道士在扶乩之时写出“三皇子杀祥”的主谋。如今三皇子安陵亦承终身囚禁于咸安宫内,朝中涉及官员大大小小不下百名,斩首示众者三十二名,不可谓不是斩草除根,下手干净利落。

看出自己这位兄弟不开心,君澈好心为他倒了杯茶,出言安慰:“三皇子的根基都已经被彻底拔除,你还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做什么。”其实他也很多时日未见到叶非羽,想来这家伙独自在太子宫中出谋划策,真是辛苦到极致。不然怎会直到现在这张脸都变不回来。

桃花媚颜啊桃花媚颜,可千万莫要毁了。

意识到自己这副表情确实有煞风景,叶非羽赶紧展颜欢笑:“只是弄不明白这人在这种非常时期却是要做出这么大动静意欲何为。总觉得这里面并不简单。”

谋士的通病,简单事情也要先复杂化。君澈对其自然深有同感,但是对于叶非羽这种无时无刻的高度自觉……表示很是鄙视。“他能想什么。你可莫要因为他小时候的不知收敛便把他和三皇子划了等号。”有戏可看,为何不能先静下心来专注观戏呢。

“咱们何不猜猜,猜猜这人,究竟看中了青丘里面的哪位姑娘?”

哪位姑娘?现在青丘里面,应该说整座阊城都想知道是哪位姑娘,竟能被以如此奢华排场彰显其珍贵。

于是就只能很有耐心的等待,等待披红挂绿的队伍缓缓走过十里红场,终于停到青丘门前。领头白马上翻身跳下一位少年,橙黄箭袖,其上唯有团花缠枝暗绣,少年面庞棱角分明,仰首视人时,自有股清华显贵之气。但若待他一笑,少年灵动风华,意气飞扬。

到了自己门前就必须出门迎接。星子老鸨攥紧了手中八角宫扇,询问的分外小心翼翼:“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只是……还请问贵客尊姓大名?”

本是最为平常的客套话,却换得整条八大巷内鸦雀无声,只因所有人心头都有个疑问——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从未见过?

那少年却不急着答话,反倒对着星子老鸨身后高声笑道:“如何?‘十里红场,满江河灯,火树银花,千两黄金。’我可并未食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