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凭栏携缠绵处,暗流峰涌直指君王

想纳兰琉玥虽然没怎么做过好事,但是救了人却还反倒被讥讽,此生绝对是头一遭。足足愣了一下,尊贵的六皇子拉不下脸来了。刚想抬拳揍人,又想到这毕竟不是楚国,行事不能太过分。咬牙切齿的左右思量,最终只能把君澈狠狠往地上一推,啐一口:“狼心狗肺!”

不羞不恼,君澈只将自己外衫脱下铺平。满地的青梅落在草里,满眼的青翠,他只慢慢捡了,包好抱入怀中,再不肯言语半声转身就走。

他的眼睛,静的就好像这阊城的湖水一样。

或许是怎样都不甘心,或许是这个男孩子的目光太过吸引人。原本也已经走远不回头的纳兰琉玥突然一路狂奔,等他从宫殿里再一路狂奔而出时,早就有派出去的小太监回禀他,君澈刚刚从皇城北门出去,极易追到。

便忍住咳喘,一路远远的跟上去,心中腹诽:还说小太监呢,分明就可以随意出宫。纳兰琉玥倒要看看他是谁家的孩子,养的这么奇怪。

楚国皇子竟然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独自闯出去,那小太监哪里敢担责任。拽紧了死劝活劝拦不住,还想留着项上人头的小太监实在没办法,只得狂奔回去,高嗓震动了整座皇宫!

而这之后……

“吾皇立刻派御林军前去追殿下,却只抬回了满脸鲜血的您。”叶非羽看着依旧懵懂的纳兰琉玥,将那惨烈的后果轻描淡写说出,“仪凤二年,楚皇子重伤,楚皇盛怒,皇城第一富商袁不争九族尽灭,共计四百七十三口;割让三座城池于楚,以平息战端。”

“当年的往事,你可是当真记不得了?”

当年往事?毫无意识间抬手抚上脸颊……只知是幼年,只知无人敢提及,原来根结竟然在此。叶非羽没有说下去,纳兰琉玥多少也已经猜出当年出了何事,只待有人揭开缝隙,容他窥见心中竟还残存着一个印象,转瞬而逝,却清晰无比。

眼静如湖,墨瞳如夜,无情无感,只注视了他一刻,再无踪迹。

见纳兰琉玥手指沿着他俊美无暇的脸庞上划出弧线,叶非羽很是惊奇。仔细打量了半天,心中隐隐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不禁瞪大了眼:“你、你……”冲上去在他脸上划了几道线,“你这里原来是留有伤疤的对不对?就算你记不住发生了什么事,你脸上的伤疤总还记得的对不对?”

他就说!他就说!当初齐国以三座城池为代价换来的和平,纳兰琉玥那脸上永不可能愈合如初的深刻疤痕,他哪里会记错!只是,现在他这脸上的疤痕也是确确实实的消失掉了。这本是更加的不可能!

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的就激动成了这样。纳兰琉玥后退了几步,不喜欢叶非羽和自己靠的这么接近。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叶非羽也意识到自己确实兴奋了些,咳几下,好奇心不改:“谁把你治愈的?”当年楚皇将自己所有的御医急召而来都无法令纳兰琉玥的伤口痊愈无痕,他还真不信这天下间究竟有谁可以做到。

“怎么?这很重要吗。”不是纳兰琉玥对叶非羽有多厌恶,而是这伤痕的消除,也是他不能提及的一部分。

重要吗?叶非羽下意识的眨眨眼……这个,好像没那么重要吧。

好吧,不知不觉间他们闲聊了许多废话,现在是不是该说说承认了自己身份的纳兰琉玥叫他进来所为何事。“楚国皇子殿下,我是不知道你和君澈那家伙合起伙来想图谋什么。”就算图谋什么又如何

,反正君澈那家伙的秉性他叶非羽如何不知,决计不会对齐国有任何不利,姑且他就任他们玩,“我只想知道,你要我如何做,才肯答应我。”

要求吗,原本,他是没有任何要求的。纳兰琉玥低头沉默了片刻,手中把玩方才句儿和书生抹乱的棋盘,黑白之间,博弈生杀:“其实,君澈并没有向我提及过任何计划。”他那样的人,便是有计划又如何肯对人说,“他说,万事随我心。”

好吧,不做控制的期待任何可能性,君澈的恶劣又升级了。叶非羽很没脾气,非常之没脾气,只存下口气,无力道:“我该如何做……”祖宗,活祖宗,您直接一句话点题可不可以,还嫌前面的废话说得不够多吗!

“我要你帮我杀一人。”

杀一人?这世间最艰难不过是杀一人,这世间最便宜也不过是杀一人。不管是艰难还是便宜,叶非羽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期盼已久,叶非羽将纳兰琉玥拽进怀里,不去管他有多厌恶自己,有多少话想说,最终却只一个字:“好。”

一瓣花落一秋凉,一抹流年一愁长。

待最后一声余音袅袅,君澈睁眼,轻笑:“如此快活地,哪里引得你愁肠如许?”

又来顽笑他了。南宫冥屺手指轻抚琴弦,其情脉脉,转脸去看着他:“你可,终于想起还有我这样一个人了吗。”这个君澈,自他进入青丘之后便惹出了多少事故,天天听他玩耍,日日闻他嬉闹,便是自己满身伤痛的躺在这里,也是一日挨过一日的再也见不到他。今日又如何?自己终于痊愈,方才演习一下曲子免得手指生疏,这家伙便不知从哪里悄无声息地冒出来,享了耳福不说,竟然还敢拿自己取笑。

便也起了坏心思,抬袖掩口,眼帘下面多少凄楚:“枝头桃正艳,又有何人可以解得蒲草之苦。”手指抚颊自哀怜,“纵使春初水嫩,怎敌得过粉红妖娆。”

真是三日不见该当刮目相看,君澈无语泪欲流。自己原来那么纯澈的乖乖冥屺,不就是放在青丘短短几个时日,怎么……怎么……

“你学坏了!”血与泪的控诉。

心中大乐,面上还是要矜持,南宫冥屺优雅的起身行礼:“多谢公子夸奖。”那摸样,实在是与秦宫之某人太过神似。不对,不对,青丘里的姑娘们更善于用这种手段气死人不偿命。

便大步走上去,刚想伸出手与他调戏个彻底,却不想一旁树上突然飞出条绸带,软绵绵毫无力气,好处是足以让君澈停住脚步。

洛岚就坐在树上,树枝不高,让她侧身倚靠却也正好。如此居高临下,撇撇嘴气势立显:“我家冥屺没你碰的份儿,少动手动脚。”为了展示亲密,更是对着南宫冥屺撒娇,“抱我下去。”

啧,牙疼。目前还是孤家寡人的君澈夸张的抬手遮住半张脸颊,将自己的嫉妒之心赤.裸.裸的放到这光天化日之下供人欣赏。

于是叶非羽手牵着蓝郎走进后院,抬眼便看见阳光下君澈完美如玉的半张脸颊,正笑出流光飞霞。洛岚护在南宫冥屺身前,呼喝着驱逐这个碍眼的家伙。一人抓一人护一人转圈,这里有多热闹。

怎么想自己都是多余的存在。若是能转身就走,叶非羽情愿跪地磕头以谢苍天。但是他只能走上前去,将这美好打散,也将君澈另半张罗刹面容看得仔细。

“我等了你们好久。”白皙肌肤之上肉红色新肉突起宛若爬附着的细密蜘蛛网,君澈已经愈合的半张脸颊比之前愈发鬼魅恐

怖,唯有那话语出口,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君子谦谦。

不用多说,洛岚和南宫冥屺自然知道此刻他们不宜再留,将整座后院空****的给这三个各怀鬼胎之人空出来。

方才那句话叶非羽也已经听出意思来了,既然君澈不准备再做刁难,他更是要抓紧询问:“太子之事究竟如何?”叶家倾尽全力也不过是将局面暂时控制在僵持不动的局面,而如果只是这样,怎么可能救太子殿下于毫发无伤。他是真的拖不起,不能拖。

可是如果能够将答案简单直爽的说出来,那人还是君澈吗。他是无意多做刁难,只是……他提问。

“当今圣上也不用我多说,我只问你一句,圣上最是信谁。”

最是信谁?这个问题还真是将叶非羽彻底难住。当今圣上安陵煊昊生性猜忌多疑,他信谁?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还能信谁。不过,其实皇室之人本就人人不信,这问题是否问的有些多余?

偏生君澈又是个绝不会说废话的人。

思量了半天,叶非羽抓过君澈的手,在上面将心中所想逐个写出。却只见君澈依次摇头,将那些叶非羽自己就无法肯定的人选一一排除。就这么几次三番,本身脾气就不算太好的叶非羽终于又一次炸毛:“姓君的!你闲极了无聊百般刁难也就算了!现如今形势如何可还需要我再说?你再不说……”

我就算真不说你又能如何。君澈老神在在的等着听下文,只可怜了叶非羽,脸色好一阵变幻,还真无法将那底下无数硬气话往出甩,眼前这个痞赖又不吃这一套。最终还是蓝郎出面,将君澈拉到一旁:“你又何苦逗他。”之前.戏耍的还不够惨啊。

点点脑袋,君澈会说自己也是用心良苦吗:“我若不戏耍,总有一天他会被别人戏耍死。”

这人,好像全天下的道理都在他那里一样。蓝郎转头看看叶非羽那满脸憋屈的可怜兮兮样,保护之心顿起,话都说得义正言辞:“那你也先助他过了这关再说。”

啧,牙疼。凭什么同时进到这青丘,现如今还就只有他是孤家寡人一个。君澈暗自做好打算:自己一定要和那位名义上的主子打好关系,免得现在看见谁都眼红。对了,他还真的有段时间没去逗逗准主人,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他。

“君澈!”等不及的小兔子是真的急了。

“你我皆知其实当今圣上他老人家是不信人的。”咳,话说他把话说得这么透,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啊。君澈也懒得想,只是顺着思路往下说:“也就是说,这世间但凡为人,就根本得不到他老人家的信任。”

他之前真的不是有意耍弄自己吗!如果不是苦苦熬到了这一步,叶非羽才不要耐着性子攥紧了手。要是揍不死君澈就算他没用!

“但是圣上他老人家独尊道教,整日里虽然将那些春.药当丸子吃……”又是可以砍脑袋的大实话,“在他老人家看来,其实那吃的是羽化成仙的仙丹。所以老天爷的话,他老人家一向万分遵从,从不做一丝怠慢。”话说到这里可以打住了。君澈只看着叶非羽,一副“你了解、我围观”的表情,事不关己,便可全身而退。

这不是还是废话吗!他叶非羽有什么本事,可以让老天爷下道指令命令当今圣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是要翻脸,叶非羽又做不出来,心下隐约觉得君澈这条提议着实是一语中的。按照这个思路去想,哪怕是操纵皇帝,也绝非并无可能。

只是该如何做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