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下百计奇谋,尔虞我诈道法纯然

“咳咳……”拼命挥着眼前的灰尘,清茶毫无对现今处境的明确认识,“为什么单单就我都被挤下来了。人呢!还不赶紧拽我上去!”言毕便向上伸手求助。指尖触及,坚硬冰凉,心中方觉有异,忙抬头:“这是怎么回事?”

虽说是夜晚,但为孟云州驱鬼做法式,后院中可是火把林立,颇为灯火通明,照物一览无余。却见现下几乎满目漆黑,顶有重物,难道这是把自己焖盖做了羊肉不成?急忙起身使劲儿推推,清茶才发现这陷阱挖的真不大。所谓起身不过是将腿伸直点儿,可以使得手掌平按上头顶那块石板,除此以外,无能为力。

“来人啊!”彻底慌了神,清茶尚还能想到此刻园中人多,高声呼救必能引来众人将自己解救出去。更何况,他们的计划中本来就没有要盖上板子这么一出,“喂!我在里面!你们把我也关住了!”如此叫了几遍之后,料想上面的人也该听到了,便喘口气喃喃抱怨,“臭染染还是那么一副暴脾气,要关人事先也通个气啊。就算来不及,关之前也看眼人啊。你倒是干净利索镇场面了,偏生就累了我。”

几句话的功夫,又略等了等,不管怎样也该是有人动手挪动石板才对。苦了清茶好番等,那上面竟是连个人声走动都不闻。只显得坑里越发的黑,安静的都诡异起来,顿时又将方才还能运筹帷幄的姑娘惹炸了毛。

“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把我拉上去!”

拳打脚蹬,之前才沉下去尘土又被清茶的连番动作弄得喧嚣升腾,生生干咳着实在是没法呼吸。

于是不幸同落入坑中的另外两位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你这只狐妖,弄得满坑尘土是想要呛死我们师徒两个不成?”往日里念无忧便对清茶极为厌恶,现下坑窄狭小,声音越发尖刻的难听起来,都有了深刺脑中的疼痛感。

只刺激的清茶愈发暴躁,活该念无忧说话不找时间:“你才狐妖!你们师徒两个都是狐妖!”坑中满是土又怎样,“很呛人是吗!不若如此,你会出声吗!明明就在这里还装个头啊!你以为你是死的,还是……”

本来坑就小,声源一旦转移方向,嗡嗡的不知道比方才震慑刺耳了多少倍。念无忧几乎立刻便后悔了,可是现在叫这个疯女人闭嘴,还不如指望外面的人把石板掀起来更加靠谱。本来想就这么闭嘴,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也就罢了。可是谁知如此一来,对方声音不减反大,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只妖精绝对跟他们师徒有仇!念无忧张口刚要争个高低,突然肩上“啪”的被人一拍,昏昏沉睡前,心中唯有一念:师父你偏心……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不试图做任何劝解,孟云州念起《道德经》,声声低沉,若不是沉下心去听,几乎喃喃般浅语。看不出对清茶有何怜惜,却安了她的心,一字一字的听进去,纵然极为烦躁被困于枯井,也可以闭了嘴。只是他念了一遍之后又念一遍,还是那些话,还是那低沉的嗓音,竟惹了这姑娘很是不耐,断然打断:“你就不能说些什么吗,和尚。只会念经是无法普渡世人的吧。”

“贫道……”温和声,浅浅笑意,“本就不负责普渡世人。”

现在那个看不见的家伙肯定又是副人畜无害的善良嘴脸,只要想想就讨厌。可是现在能陪她说话的人又只有他一个,没得选择:“是,你这种人啊,只要消除掉妖精,拿他们炼丹就可以了。尘世间何事又关你什么事。”

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真的在思索她的话。“妖精吗?”虽然尚不确定自己这次遇见的两只狐妖有没有除掉的必要,不过,它可真是记仇。也真,肆无忌惮。“是妖精,就要消灭掉吧。我并没有想过,消灭妖精去达到什么目的。”

“唉?”孟云洲的回答绝对出乎了清茶的预料。这个这个……虽说不知道他是多有名的道士,能不能除妖怪。可是,哪有道士除妖怪没有缘由的?“那你为什么从来到青丘第一天开始就不停嚷嚷着要除妖!”

准确的说一直嚷着要除妖的人是念无忧而不是他才对,毕竟那狐妖口中的天命,奇异的令他万分在乎。只是这些事,还是不要说清楚比较好。“小徒对楼中姑娘多有芥蒂,贫道在此向姑娘致歉。”黑暗中本是谁也看不见谁,孟云州还是微微欠身行礼。

对此毫无察觉的清茶只觉得才开始聊两句,听这话意又生分了,很是不满意:“你还没说你既然什么目的都没有,那为什么还要除妖呢?”

“因为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跟随师父除妖,所以除妖并没有目的。”从前师父就说出自己是最适合修道的人,因为心无杂念,“师父说既然我有除妖的能力,不使用也是种浪费,何不用用。”

所以就一直漫无目的的瞎逛外带除妖?还有,这种一口一句师父是怎么回事啊!瞬间被炸了毛的清茶抬手就往前戳,完全不顾及自己会戳到哪里:“你这家伙不是很会玩人情世故吗!面对着王爷应对的多彬彬有礼!现在这么一副完全依赖着师父的模样是要怎样!故作幼稚吗!”这种感觉超级违和好不好!“拜托你恢复下正常!我对哄小孩子最不感兴趣了!”

还是温和的笑声,总算是那个闲散的男人所应该有的声音:“姑娘你还不是,在掉进这个陷阱之前,贫道可从未见过姑娘你性情骤变到如此地步的模样。”

一句话几乎连清茶的呼吸声都断掉,尚未做出反应,孟云州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过贫道却极为好奇一件事。姑娘知道自己与两只狐妖日日同住,为何不觉恐惧,反要问我为何除妖?”

每日里只听他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徒说起来还不觉得如何,可是当两只狐妖出自孟云州之口,清茶迟疑了:“你是说……青丘里面真的有狐妖?”语落一颤,青丘、狐爷还有那个红发金眸的千寻,初云的幻术,几乎通天彻地之能……果然现在想来,处处皆疑……

“你若不想除妖,我便不告诉你狐妖是谁。”

乍听好生体贴的话语,莫不是令人更加处处生疑。清茶都想要冷笑了。这道士看似时时闲散,言谈还透着股纯然,原来亦不过是手段而已。更何况,狐妖的人选,本来就是昭然若揭。“说来说去你倒是个真有本事的,皇城之中能人齐聚。且不说当朝国师,便是青丘之中每日里迎来送往便有多少奇人异士,怎么从不曾听闻青丘内有狐妖。”那些破道士为了争名夺利什么事做不出来,若真

有狐妖,哪里还能便宜了才来的孟云州。

“唔……”已然明了,“姑娘原来还是不信。”却也不急,除了这么多妖,从未见过哪家肯轻易相信,更何况这种人反而需要妖精来庇护的特例,“不信本是人情。”

哼,说不出能反驳我的话,只好顺势下台阶了吗。清茶双臂环胸,还未来得及得意洋洋的炫耀出声,孟云州就又有了话接。

“那两只狐妖为了青丘的姑娘们也算是殚心竭虑,只是贫道总有件事不明。它们既然甘愿委身青丘,不求荣华、不追名利,更是不肯左右国运兴衰,却又为何离了故土,而另开青丘呢……”这声音单纯只有疑惑,轻若自言自语,“世间事绝无巧合,那么……”却又没有了下面的那么。

虽然聪明如清茶一早便探知孟云州根本是在挑拨离间,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心中的结一旦打上,着实无法摘除。只是,她又怎么肯承认。

“真是会说话的人。”语气要嘲讽,“只可惜你这道士做得好,眼光可不怎么样。”

声音都不自知的拔高了,孟云州轻轻的应声:“是吗。”

为什么这个人越是轻声细语,就越是讨人厌呢!抬起手指继续猛戳,清茶最讨厌这种笑面虎:“你以为你想要调拨的是谁。我可是前太医院院士叶青兰唯一嫡女,坐过死牢,舍弃掉一切又厌弃掉一切的人!你以为我还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吗!”

“会的。”为什么不会?世间前行,又有几人方能将他人性命置于己前,“你只说了你自己,青丘楼中的姑娘,贫道可没听你提及任何一名。”坐过死牢的姑娘是吗?所以才对这黑暗异常恐惧?早就察觉到清茶情绪起伏极大,似是极力压抑却无法控制。孟云州手指捻转,几乎就要用了符咒,却立刻改了心思。

手掌前伸,本是不能视物的陷阱中孟云州却准确无误的轻抚上清茶的额头:“你再不说话,我就要真的以为你在说实话了。或许,你冒险说了实话也说不定。”手臂都随着那姑娘全身猛然颤动,似乎又猜中了。“想利用暴露自身弱点博取同情?然后再从劝慰的话中寻找可以利用的信息吗?”很狡猾也很是罕见的方式,只可惜她冒险使用却也太急躁了些,“若我当初放弃跟随在师父身边,今日必定会如你所愿……”

“切!”愤恨甩开孟云州的手,都已经被说得这么明白,再怎样也无法伪装下去,那么就正式撕破脸皮好了。清茶对于生平初遇对手这种感觉真是厌烦透顶:“您既然厉害到如此地步,那么能不能烦请爽快告知一二,来青丘究竟是所为何!”

费尽了心思原来还是为了这么浅显的问题?“除妖。”回答的理所当然。

“接二连三坏我青丘姑娘的事,你以为我会信吗!”啊!讨厌死了这满目的黑暗!讨厌死了这无法摆脱的恐惧感!既然探不出来,吵一架也是好的!

声音又高了,果然还是害怕。“贫道只会除妖,实在想不出来青丘还有任何其他作为。”

能使的把戏都被戳穿了,这种人居然还能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只会除妖:“你信不信我立刻就把你轰出青丘!”

“如果能从这个陷阱出去,贫道确实求之不得。”

“啊!”这个人实在太讨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