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尽料怎奈后事不知,机关算计偏仗自作聪明

君澈这个人很好找,因为他就没想过要离开青丘。之前还甘心窝在璧月棠身侧做个牛马,现在翻了脸,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妨碍。毕竟,现在身侧又成了蓝郎。这青丘,他只要相待,就永远有办法留下来。

对此蓝郎刚开始是非常不情愿的。“你是个有家的人,总留在青丘做什么?”他也看得出君澈的目的不在他,而是青丘。只是现如今的青丘,还有什么可值得君澈如此执着?“璧月棠身为花魁,总是值得好人家去娶回去。你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浪**子,何不放人一条生路。”

璧月棠,值得一户好人家。为什么这话听在君澈耳朵里面就这么想惹人发笑。不过不管璧月棠会落在谁人手里,反正所有人都认为不该落在他这个“刀尖上舔血”的浪**子手里。这个形容怎么更别扭?“我又不是土匪。”提起声音抗议,君澈摆出副更柔弱的模样给人瞧。

又没个正形了。蓝郎可真瞧不上这个一时半刻不玩就全身痒痒的家伙:“土匪是明着见血,您当然不是,您是书里‘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人物。土匪哪能和您比,土匪是被您卖了玩的。”

“所以你是土匪。”自己挖坑自己埋。

被噎的几乎喘不上来气,蓝郎自知自己不是君澈的对手,这痞赖家伙更不会听自己的,干脆甩手:“你就玩吧,小心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他被气得转身就走,君澈赶忙将人叫住:“做什么去!”

“如厕!”反正不在你面前就对了!

赶忙上前几步拽住,这位前皇子殿下最近的脾气真是越发骄狂:“你不会真以为我留下来是为了璧月棠吧。”君澈也忍不住不给他好眼色,也不想想他们现在在谋算着什么,哪还有时间想什么风花雪月,“我特意留下来,是为了指导你怎么杀人。”

杀人?将脚步停下,蓝郎确实想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染染教了他舞剑,教了他如何将剑视作若无,就是没教他该如何杀人。而他在那一晚想要刺杀安陵梓默之时,确有犹豫。

“杀人不可手抖,更不可心乱。”将蓝郎的手掌捏住,虽然是长久以来专注于练剑,到底还是为了迎来送往的生意,这双手依旧被保养的细腻柔滑。君澈都觉得蛮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一双手去杀人,怎么杀?“染染姑娘教会了你如何将杀人利器改变成哗众取宠的玩物。而我,则要教会你如何将这玩物,重新变回杀人工具。”

“何时你收放自如了,何时你才有资格站在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那个邀请楚国同为盟国,却在最后时刻背后插了一刀子的小人。那个令楚国国都在一夜之间沦落成人间地狱,百姓子民成了随军口粮,女人更是悲惨到成为受尽凌虐的器物的魔鬼。他的母后,不过是悬梁自尽晚了一步,铁青了脸只因尚还残存着一口气,就被拖到大殿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强……

到最后……最后……以示贞节的白衣

,浸满了血,那么红!

“你知道吗,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穿红衣。不是大红喜服,而是我母后的血,全是她的血!那些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皎皎皓月,如玉流光’。他们只是为了在杀人之前找个乐子。其母之血,为子之衣,母子连心,母自会护子一生平安!”

杀人需要理由吗?有些时候不需要,有些时候却是需要的。比如,做个游戏,玩个实验。

其母之血,为子之衣,母子连心,母自会护子一生平安。

这就是当时纳兰琉玥被当做杀人游戏目标的原因。许是整日里杀人只为了口粮,已经激不起那些士兵的丝毫兴致。此刻楚国国都都被攻下,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孙贵族,被这些最为贫贱不值命的士兵可以光明正大踩在脚下凌辱,竟是什么千奇百怪的方法都想了出来。

纳兰琉玥被迫扒光衣物,无数只手在身上揉捏。他们似乎对男人并没多大兴趣,随意羞辱几句,就逼着他穿上那件红衣,随即抽刀,狞笑着,说着倒要见识一下,当娘的能不能在死后还护佑着孩子。

他的母后,明明只剩下一口气,垂死前睁着眼睛,看到他,那样惊恐、怜惜、悔恨,无尽诉无尽怨,眼泪流下来,都不是为了自己。那么多士兵在她身上……一刀一刀割开胸腹……直至血染满了整件白衣……她吭都不曾吭一声,只是看着自己……

突然头痛欲裂,纳兰琉玥栽倒在地,嘶叫如同野兽,将君澈吓了好大一跳。知道他是想起了陈年往事,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没有时间多想,赶忙点了他睡穴,生怕他心情如此大起大落,突然一个刺激,猝死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与此同时,本就相隔不远的初云自然听见了蓝郎的嘶吼声,赶忙看向怀中狐爷:“这可是又怎么了?”祖宗,能让青丘消停一时片刻吗。为什么一时间情况不断啊!

无奈甩着尾巴,狐爷不用去看就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当初埋在青丘最大的那颗雷,如今终于炸了。”

“你是说,蓝郎本就封不住的记忆,如今全部开启了?”初云都忍不住的脸绿。想当初青丘被三皇子逼迫买下纳兰琉玥,因为此人受的刺激太深,性情激烈犹如野兽,狐爷便想封了其记忆,留下他在秦宫默默无名活着也就罢此一生。

谁知道三皇子殿下是不是一时兴起才想留下个玩具玩玩,过后儿也就忘了。那么留下纳兰琉玥一条性命,岂不也算是积德行善。却不想纳兰琉玥自有他要走的天命定数,无论狐爷想尽了各种办法,他那些根深蒂在脑海之中的恨意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封印。

狐爷无奈,又不能放其任意妄为,只能将其恨意暂且压服住,留了个缝隙算是妥协。才造成纳兰琉玥虽然无时无刻不惦念着报仇,却对齐国人并无多大排斥的现状。纳兰琉玥所代表的隐患她们虽然知晓,只是没想到,这封印居然不早不晚,就选在此刻生生揭裂开。

“犹如高手布棋,不显山不露水,毫无凌厉杀气,终于却还是步步逼上来了。”

如何能不信,那些往日里从不曾在意的人物,从不知道的人物,齐齐涌上来,任它狐爷再有本事……

哈,好讽刺。它不过是只狐狸,当真要与天斗吗。

将狐爷抱在怀里默默安抚,初云本就是它,如何能不懂它心思:“在意这些做什么,咱们不是早就决定了。不管最终是死是活,不管是不是最终是否将青丘族众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也定要为自己而活,只为最终,不为自己会后悔。”

“我突然有个想法。”不只是何时想到的,或许在心底早就有隐隐预感,狐爷仍不敢擅自决定,“或许……或许长老误解了。真正要遭到灭顶之灾的不是青丘九尾狐,而是这青丘里面的众多姑娘才对。”

“你我脱离青丘这么久,怎么可能还与狐族扯上丝毫干系。而青丘的名字却是……或许是真的错了。”

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对青丘的众多姑娘们又何其不公。思来想去也无法确定未来会如何,今日今日亦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们更加不能离开青丘。初云只能放弃了笑,安慰狐爷也安慰自己:“管他呢,咱们只用尽自己全力便好,不愧己心便好。”

如此说不过是让自己安心吧。但只是安心又有何不好。站起身,狐爷抖抖全身毛发,瞬间恢复精神:“那是自然,毕竟还有位爷,要等着咱恭候呢。”

不巧这位爷正在照顾抽了疯沉睡不醒的纳兰琉玥,并从其口中溢出的只言片语判断究竟出了何事。却只闻纳兰琉玥喃喃道:“此仇永不忘……我不要忘……不要……”

似乎……好像……有人想要纳兰琉玥忘了灭国杀母弑父之仇,这怎么可能?

君澈自是不知,当初纳兰琉玥被五花大绑跪在狐爷面前,狐爷遵了之前的惯例,询问他可愿在青丘中重新来过。纳兰琉玥哪里肯应,几乎要将绳子挣断的拼命抗拒。

念了咒符都无法让纳兰琉玥遗忘掉,当时的狐爷尚还未察觉其中有异,只觉得人类的仇恨之心当真是恐怖,就连妖族的咒语都无法奈何。叹口气,它也没了办法:“纳兰琉玥,虽然我清楚你的复仇之心,也无意定要横加阻拦。但是为了我青丘上上下下这么多条性命,你若总是这般狂若野兽,不仅你达不到目的,我更是不可能放你出去见人。你又如何完成你心中所想?嗯?”

这番说辞果然说动了纳兰琉玥,停了挣扎:“那么,只要我不惹事,你定会放了我?”

……它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这位皇子殿下要不要联想的太过跳跃。无意与其反复争辩,狐爷只丧气道:“我只是说,你若想复仇,总要能先从这里走出去吧。”口中念了咒,安抚其情绪,才稍有心情仔细看看这位复仇皇子。

若是除去脸上的伤疤,应该是个挺好看的人吧。并未多想,随着心意将纳兰琉玥的绝世美貌恢复,竟是再也舍不得变回去。狐爷已知,青丘最大的祸患,自己算是留下了。却是不知,这祸患,日后会将自己逼迫到何种境地。

世间事,总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