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看着他,我的副官。

他用枪指着我,眼光闪烁,无法正视我。

“司令,你……还是……投降吧。”他期期艾艾地说。

周围全是敌人黑洞洞的枪口,我全身上下都是伤,血犹如喷泉一般往外涌着。我毫不在意,只是看着他,冷冷地笑:“你跟着我有六年了吧?我宁觉非的词典里什么时候有‘投降’这个词?”

他全身轻颤,终于缓缓地抬起了枪口,仿佛在咬牙,却似乎下不了手。

“还是我来帮你吧。”我笑。“我就算要死,也是死在我自己手中。”

说着,我拉响了身上的强力炸药。

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几乎将整个山头夷平。

我的神志很清醒,忽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有乳白色的明亮光芒,但见不到人。

我的怒火仍炽。

自己一直信任的副官的背叛,因此而造成的我的士兵的重大伤亡,都使我恨怒难当。

这股怒火似乎有形有质,托着我往前疾行,仿佛在空气中疾飞。

忽然,眼前一黑。随后,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却是一个优雅的江南园林,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都显得很巨大。稍顷,我便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显得如此体积奇特,因为我正侧躺在地上。接着,剧烈的疼痛便袭击了我。猝不及防之间,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然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着古装,一身贵气,那身长衫绣工精美,一看便价值不扉,头上束着发,戴着一顶小小的金冠,非常漂亮。

我一时茫然。

我这是在哪儿?

他们是谁?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装死就行了吗?”那个男人阴冷冷地看着我。“这才上了十个人,我还有二十六个侍卫没上呢。”

他在说什么?

我迷惑地瞧着他。

他很年轻,大约不到三十吧。我苦笑了一下,倒跟我死时的年纪差不多。

死?

我应该是死了呀,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着,忽然手腕剧痛,整个人被捆住双手的绳子拉了起来。直到脚尖也离开了地面,拉力才停止下来。我整个人悬在空中晃晃悠悠,全身上下的剧痛不断地折磨着我,令我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倏地,有几只手在我背后抚上了我的身体。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全身**着,血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沙地上。

很快,在我什么都没想明白的浑浑噩噩之中,似乎有带着无数小钩子的荆棘不断抽上我的身体。

我几度痛得昏厥。

我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昏迷与昏迷的间隙中,在极度的痛苦中,我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前面。

不远处围着一圈人,有男有女,打扮不同,却都穿的是古装。许多人看着我,眼中全是不忍,有女子在低着头哭泣。

我仍然不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我很清楚我仍然无法控制现在这个身体,但激烈的疼痛却一直清晰地猛烈袭击着我,让我痛得几欲发狂。我忽然苦笑了一下,拉响炸药的时候,我还在想终于解脱了,不会让他们俘虏了去熬酷刑,没想到终于还是没能避免。

以前我受过对抗审讯训练,但现在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因此除了忍受还是只有忍受。

我正在苦笑,那位华衣金冠的年轻男子阴沉沉地冷笑着走到我的面前。他凝神看着我,冷冷地说:“还能笑得出来,了不起。看来你很喜欢这种事情,那我倒要成全你了。”

我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无暇理会他的话。

当我再度从吊着的大树上被放下来的时候,天已是黄昏。暮色苍茫中,眼前一片迷蒙,我什么也看不清了。

忽然,一盆水泼上我的身子,随即全身伤口的疼痛感增大了无数倍。那是一盆辣椒水。我痛得再次哼出了声,随即咬住了唇。

那年轻男子在我面前蹲下,有些疑惑地说:“怎么现在变成了硬骨头?一开始你不是痛哭着讨饶吗?我喜欢看你哭,再哭给我看看。”

我躺在血泊中,静静地瞧着他,全身止不住地在疼痛中**,但我虽然控制不了现在这个身体,却能够控制自己的灵魂。我终于开口了。谢天谢地,他们讲的是中国话,虽然发音有些古怪,我却听得出来是中国北方的语言,我会讲。

“如果你要折磨的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那你就错了。我不是他,他已经死了。”我决定实话实说,大不了当我是妖魔鬼怪弄死我。我宁愿死,也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我不过是借他的尸体还魂而已,真是慌不择路,怎么会上这样的身?”我低低地说着,脸上只是苦笑。

他皱紧了眉,瞧了我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怎么?又换了花样了?刚才是哭着苦苦哀求,现在又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了。”

他不信我的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又冷笑:“你也不用装神弄鬼,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嘿嘿,我倒要看看,一向卖艺不卖身的殷小楼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说到后来,他的语气十分阴森。

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叫殷小楼。既然说到了“卖艺不卖身”,那多半就是艺人了,只不知是什么艺人。原来,那人是个王爷,却不知是什么王。

我正在沉吟,忽然下颌剧痛,于是睁开了眼睛。

那人正紧紧地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看他。“怎么?吓傻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紧紧皱着眉,眼光有些奇异地打量着我。

我轻声问他:“现在是什么朝代?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他一怔,随即放开我,站起身来。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一脚踢上我的胸膛:“还在装傻,别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哼,你当初胆大包天,竟敢勾引我的小妾,那时候怎么不装傻?”

哦,我这才明白了,这身体的主人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

那一脚让我痛得喘不过气来,不由得勉强蜷缩起身体,抵挡着随着那狠命的一脚而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的全身的剧痛。

血仍如泉涌,我只是苦笑。

原来仅仅一天之内,我竟然要死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