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酒吞童子的一谈,恰似在鸩羽心中投下一粒炸弹,让他多日来愁眉深锁,为了转换心情,他特地早早起床,拉着夜舞到新开幕的游乐园散心。

时间正好是暑假,游玩的人潮比平日多上两倍不止,到处都是人挤人的情况,身体就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似的推来推去,可对于两人来说心情仍是因此而放松不少。

「你看那个好有趣喔!」

「这里也是都好好玩的样子!」

夜舞一下指东,一下又往西走去,拉着鸩羽在整个游乐园中四处趴趴走,眼中闪着耀眼的光芒,就像是巴不得玩遍所有的器材似的。

「小舞妳别急,慢慢来就行了。」鸩羽微微施力拉住夜舞的手腕深怕她被人潮冲散,脸上因她孩子气的表现而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夜舞成熟的表现让他时常忘记,小他两岁的夜舞正是贪玩的年纪。

两人放慢速度在园中四处闲晃着,就像是两个普通的学生,什么命案呀、凶手的,全都被抛到脑后,就连鸩羽脸上阴霾也一扫而空。

在将整座游乐园绕上一圈后,夜舞终于拉着鸩羽到某个设施前停下了脚步,剪票口的人排的老远,三公尺外都可听见刺耳的尖叫声。

「小舞……妳确定……要玩这个吗?」鸩羽看着前方冗长的队伍、接连不断的叫声,脸上出现三条黑线,他感觉自己的胃似乎已经翻滚了起来。

「你别扫兴嘛!」夜舞大力的从他肩膀拍下,双手兴奋的比画着,「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可是全球最高的云霄飞车,不但斜度最大,车速也是最快的,既然人都来了,怎么可以不玩玩看呢?」

这就是我不想玩的原因呀!

鸩羽在心中不住的OS,可脸上仍努力露出愉快的笑容,谁叫自己答应她要好好陪她玩一天?

努力压下心底的不适感,鸩羽手脚僵硬的任夜舞将他拖上云霄飞车,有严重惧高症的鸩羽看了一眼正在行进中的器材,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几乎要摊在地上。

「你脸色好难看,是不舒服吗?」注意到鸩羽有些发青的脸色,夜舞体贴的询问着,不过被游兴冲昏头的她,早忘了她身旁这位男士有『隐疾』。

苦笑着摇头,鸩羽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他脑中不断自我催眠着,想象车子的轨道一点也不高,这种想法说穿了就是英雄主义作祟。

命运的哨音就在鸩羽的挣扎中响起,车子缓缓划了出去,他瞄了一眼脚下空无一物的空气,整个人顿时有缺氧的感觉。

随着速度一点一点加快,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肌肤彷佛和凉风亲吻,头发因风向的关系而竖了起来,衣服也呈现腾空状态。

一声比一声大的吶喊传入鸩羽耳中,他闭上眼睛极力抚平内心的恐惧,用尽全身力气压抑随时要冲出口的惨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胃也更痛了。

车子爬上顶点后,车头在最高点成九十度往下俯冲,由于重力加速度的关系,那速度比上升的时候快上一倍,几乎已超过一百二十了,鸩羽感到心脏像要跳出胸膛。

夜舞在一旁兴奋大叫着,这游戏显然满足了她追求刺激的心理,双颊因激烈的情绪而涨得通红。

她睁大双眼仔细看着云霄飞车前进的路线,这种由高处往下看的视野,带给她难忘的新鲜感,周遭人群的尖叫让她莫名的亢奋。

忽然在急转弯后,天空中飘来细细雨丝,跟着尖叫的频率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兴奋,而是参杂恐惧与惊惶。

夜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前头,坐在最前端的一名女大学生的头,不知被什么利器给切断卡在轨道上,没有头的尸体还兀自晃动着,红色的**随着车子的滑行飞洒着,如同一点点的雨珠。

下一刻她看见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尸体的肩膀上,腿的主人是一名蓄着长发的和服少女,她的五官苍白得不自然,手上拿着一把镰刀,刀尖上还淌着滴落的血水。

少女将镰刀缓慢的举起,伸出舌头舔嗜着上头的血迹,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然后她的头以极慢的动作转向身后,对夜舞诡异的微笑,而她的身体依然朝着前方没有半点移动。

※※※

黄色的布条将云霄飞车出事地点团团围住,几名正在附近巡逻的警察火速赶往现场,整个游乐场内就这样因突如其来的意外而被封锁,云霄飞车上受牵连的民众纷纷一脸呆滞的表情,根本无法想象一件惨案就这样发生在自己眼前。

鲜红色的水珠沿着车子行经的铁架滴落,开出一朵朵红色血花,死者的头颅被挂在铁轨上方,睁大的眼兀自空洞看着前方。

夜舞茫然的跌坐在地上,全身使不出半分力气,她还陷落在方才那骇人的景象中,大脑完全无法思考,她想开口告诉鸩羽自己看到的情景,可口中却因过度的惊吓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鸩羽将夜舞扶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但他的双眼始终牢牢看着命案的现场,那具无头的女尸不断的吸引他前去勘查,长久以来的习惯在体内咆哮着。

将夜舞安置妥当后,鸩羽亮出晴明给的相关证件协助指挥着场内混乱的民众,由于他是直属晴明底下的警察,在有其他高阶警员到场之前,他的位阶是最高的,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现场的临时指挥。

「好像呀!」夜舞注视着他的侧脸,瞬间有种恍神的错觉,她似乎从鸩羽专注的神情中,看见晴明的影子。

「长官……」一名约莫三十多岁的秃头警察凑到鸩羽耳边不知说些什么,双手还不时朝着尸体停放的位置笔画着,眼神中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情绪。

鸩羽的表情随着那人的笔画,脸色慢慢沉重起来音量也有些提升,很明显不是什么有利案情的内容。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鸩羽转头看向她的方向,犹豫的神色中带着担忧,然后又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为难,可那名警察不放弃的又继续说服着,鸩羽沉默许久后终于做出点头的动作。

「那具尸体的状况有些特别,我跟他们去看一下死者伤口的状况,妳在这儿等等,老头很快就到了!」鸩羽特别绕回夜舞身旁小心叮咛着,虽然在大庭广众下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他心头总有些不踏实。

「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放心的去吧!」夜舞好笑推他一把,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浅笑,真是爱操心的家伙。

鸩羽不放心的再三叮咛后,才随着警察往放置尸体的地方走去,一路上不时频频回头,像担心她会凭空消失似的,那孩子气的表现让夜舞忍不住摇头。

「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妳呢!」

当鸩羽的身影没入转角后,一个低沉森冷的声音在夜舞脑中响起,她脸色一变,惊慌的看向四周,可周围的人们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并没有可疑的问题混杂其中。

「呵呵!不用找了,妳看不到我的。」那声音的主人似乎见到夜舞慌乱的模样,忍不住发出嘲弄的笑声,那声音就像是从地底深处传出似的,透着说不出的阴寒。

「妳到底是谁?」夜舞忍住逃跑的冲动在脑中反问着,她虽对那声音感到陌生,可身体却害怕的发抖,就像是动物对危险的雷达主动做出害怕的反应。

「妳见过我的,忘了吗?在那个梦里。」声音的主人响应着她的疑惑,顺势勾起被她刻意疏忽的梦境。

「是妳!妳是那个女人。」夜舞摀住嘴几乎要叫出声来,她以为那只是个恐怖的恶梦,没想到居然会成为真实。

「妳不会以为那是个梦吧?真是太天真了。」那声音轻轻笑了起来,可语调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冷得让人误以为全身的血液彷若要冻结一般。

「妳到底想要什么?」夜舞颤抖着声音问着,不断的冒着冷汗。

「放心,妳很快就会知道了,这只是个开始而已,精彩的还在后头呢!」那声音没有再响应她,只是留下一句谜样的话语后便消失,任凭她怎么叫都没有回音。

「这声音到底是谁?」夜舞的心底被慌乱所填满,整个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一时间她竟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

「啊!」

冷不防一声尖锐的惨叫从人群中响起,夜舞转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处,只见一名年轻男子一脸惊恐的从她正上方的高空直直坠下,大脑重重击向地面,当场脑浆迸裂,将一片血腥的地面添上黏稠的白色物体,飞散的血液溅得她满头。

血腥的臭味直扑她的鼻间,夜舞一时受不了如此剧烈的刺激,当场晕厥过去。

警方调查后发现,原来竟是一群外地来的年轻学子中,有位男学生因为看到尸体感到好玩,竟然想要效法某些变态的网站对尸体拍照,而爬上了云霄飞车的铁道,没想到一个不小心从上头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