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背上都是血,尹正言还在用力碾,我觉得我的骨头可能是要碎掉了。

“说话!”

尹正言踩的更狠了,我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我痛的无法思考,泪眼朦胧中看见叶修看着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另一只手费力地揉了一下眼睛再看,他又是那种淡漠的神情,我想刚才可能是我看错了。

跟我之前想到的一样,他到最后选择的还是他的复仇。

我不过是一个被丢弃了的棋子而已。

叶修出了声:“你专门叫我过来就为了让我看她?”

事情跟尹正言预想的发展不一样,尹正言有些恼了,蹲下来拧着我的下巴,“叫你说话,聋了吗?!”

我想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难看,眼泪也来不及擦,浑身脏兮兮。

我的嗓子是哑的,像着了火一样,我没有说话的欲望,心里是绝望在蔓延,一片荒芜,我听见自己低声的呜咽,我觉得我应该控制,可我控制不了。

“……就知道哭!”尹正言说着,气急败坏地扬手给了我结结实实一记耳光,力气很大,我被打的偏过了脸去。

“尹正言——”叶修的声音不紧不慢,“我没兴趣看你打女人,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要走了。”

尹正言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办法让他承认是他派你拿资料的。”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尹正言恼羞成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用脚踩在我身上,然后看着叶修说:“是你叫这女人找姜晓雪拿资料的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这女人……”

“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尹正言,”叶修平静地打断他的话,“你随便拖一个女人过来就说她跟我有关系,就说我派她害了你,你这是什么居心?”

尹正言的表情已经有些狰狞:“你确定你之前不认识这女人?”

“确定。”

“好,”尹正言终于不再踩着我了,他走到一边去,摸到桌子上的烟点了一支,说:“你意思这女人的死活你是不管了?”

叶修瞟我一眼,看向尹正言:“……你意思是我应该管?”

尹正言没有说话,走过去打开门对着外面挥挥手,然后折返回来的时候,他身后跟了三个男人。

“不管可以,今天我请你看活春宫,”尹正言顺手抖着烟灰,全都落在了地板上,“你听过女人被轮那种尖叫没有?特别性感……我听说这女人生完孩子不久,那个地方应该很脆弱……”

尹正言下流而恶毒地说着,对着那三个男人指了指我,那三个男人真的就围了过来。

叶修的声音低了一点:“我对这种低级的春宫没兴趣,你让这些人滚。”

“这是我的地方,我说了算,怎么,你看不下去了?”尹正言的声音充满挑衅。

他们说话的时间里,有个男人已经像是拨死人一样地拨了我一下,我实在没有力气,手被另一个男人抓住了,仰面朝着天花板,我闭上眼睛,听见略显狰狞的笑声,有人拉开了我衣服的前襟,手在我胸口揉,那里有伤,我只感到痛,这一秒居然连廉耻都想不到了。

“对,是你的地方,但我还可以选择走人,不看这种恶心的把戏,尹正言,你喜欢不代表别人也喜欢。”

这句话说的有点急,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往出走的脚步声,我睁开眼睛,已经看不到叶修,尹正言也着急地跟了出去,面前三张完全陌生而且猥琐的男人面孔,我有些反胃,忍不住咳嗽起来。

不知道是谁的手在摸我的腿,我咳嗽完了,心想这下算是到头了,叶修终于把我的人生整个儿地给毁了,就算我有命从这里走出去,大概再也没办法活的像个正常人。

我并不挣扎,我浑身实在太痛了,我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一片茫然。

有人动手脱我裤子的时候,楼道里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声响。

火警的警报器响了。

三个男人都是一愣,慌了神,都往出跑,其中一个裤子还脱了一半正挨着我的腿蹭,听到声音连裤子也没提好就往出慌慌张张地跑。

我还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地下室,也不知道起火的地方是在哪里,空气里面闻不见什么烟气,只有血腥的气息,我上身的衣服已经被剥了大半,我想我该起身,至少把衣服穿好,死的体面一点,可我实在是疼,动不了。

被安萌用皮鞭抽出的伤口,刚刚被浇了盐水,又被那几个男人没轻没重的摸,这种疼痛让我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外面楼道里面听起来还是慌慌张张的,过了一阵子,又安静下来了。

门是开着的,有人从外面走进来了,站在距离我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开口唤我:“夏涵。”

是叶修的声音,我没有扭头看,就这么躺着。

他说:“你现在可以逃,从窗户爬出去,越过花园到后面的院墙那里,詹云哲会接应你。”

我依然没有动。

他的声音有些急迫:“时间不多了……夏涵,我知道你疼,站起来,你可以走的……”

“夏涵,现在不是你赌气的时候,继续留在这里,你真的会没命的,就算是我也……”

我嗓子干哑地喊了一声:“叶修。”

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说:“你知道针孔摄像机在哪里。”

他沉默着。

我笑了笑,“所以你不过来,保持着距离跟我说话,是不想这个时候你出现在镜头里面。”

他说:“你再不走的话……”

“你会看着我死吗?”我又打断了他的话,问:“眼看着我被别人侮辱,眼看着我痛,眼看着我死,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讷讷地出了声:“……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真是个笑话,我艰难地咽口水,说:“你要是真那么想我走的话,咱们做个交易吧。”

“……你说。”

“我会逃,如果我死了,你把我的孩子交给晓妍,如果我从这里活着出去了,你把孩子还给我,让我带孩子走,以后我们后会无期。”

他默了几秒,“……如果我不接受呢?”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你要是不想看见我的尸体,就早点走吧,再这样废话下去,就算不被拍到你也会暴露的,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我答应你。”他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我现在会出去继续拖住尹正言他们,你一定要逃出去。”

“好。”

叶修走了,我翻身起来,痛的倒抽凉气,哆嗦着把衣服穿上了,从唯一的窗口往出爬,爬的过程也很痛苦,浑身都疼,出去了果然看到叶修所说的一个花坛。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一栋两层的别墅,一大堆人在几十米外叫喊,似乎是那边起火了,我赶紧按着叶修提过的路线跑,找到墙根那里,由于所有人都去救火了,也没人注意我,我吃力地开始翻墙。

翻出去的时候就没力气了,整个人从墙头掉下去,在地上又是重重的一摔,疼的我龇牙咧嘴,詹云哲还真在外面,赶紧跑过来,上下打量我一眼,紧皱着眉头,就把我往车上抱。

距离别墅越来越远,我听见警笛的声音,警车跟我们擦着过去了,我浑身是冷汗,大半是因为疼痛,扭头看了詹云哲一眼,说:“叶修答应让我见孩子了,你带我去看孩子。”

詹云哲一愣:“不先去医院?”

“先去看孩子。”我喘了口气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好吧。”

**

在江北的别墅里,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孩子。

孩子还在睡梦中,我上次见的时候皮肤还是皱巴巴的呢,现在那皮肤已经变得白皙而柔嫩,闭着眼,像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弯弯。

孩子躺在摇篮里面,王妈就在旁边看着,见到我跟詹云哲一惊,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赶紧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上下看我,“小夏,怎么弄成这样……”

我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盯着孩子看,眼眶又热了。

我揉了一下眼睛,我说:“让我看看孩子。”

站在摇篮旁边,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又掉下来,我想摸一摸孩子的脸,可我现在实在是太脏了,孩子干干净净的,像个天使。

我不想弄脏了孩子,我说我要去洗澡,匆匆就去找浴室。

王妈跟进了浴室,帮我擦背,看着我身上的伤口,不住地叹息,花洒的热水流过我的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我想起那三个男人手摸过我身体那时的感觉来,于是咬着嘴唇,痛的眼泪直流,而热水很快将我的眼泪也带走了。

**

我在别墅呆了两天,詹云哲叫了医生到家里来给我看身上的伤,有些伤口已经感染了,看着特别恶心,上了药之后我浑身都是药味儿,每每抱起孩子,孩子都忍不住要打喷嚏。

我被重新见到孩子的喜悦冲昏了头,什么都不想思考了,可是詹云哲还总是絮絮叨叨地在我跟前念。

他说:“你知不知道叶总这次怎么救你的?他把本来还要慢慢寄给警方的资料一次性叫我全发出去了,现在尹总手里的股份还没有移交完毕就被警察抓进去了,这下完了,那些股份是要不到的了。而且尹董目前毫发无伤,就算闲杂没发现叶总的问题,很快也会查到叶总头上的。”

他说:“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有多严重?被尹董发现了之后,叶总就不单单是要被撵出远洲了,尹董一直偏袒尹总的,这次一定也不会放过叶总……”

他说:“夏涵你怎么没反应呢?你当初不是为了叶总才跟他分开的吗?你现在怎么连他的死活都不关心了呢?”

他说:“夏涵,做人可不能太自私,我知道叶总之前也有不对的地方,可那都是因为你生了别人的孩子,他为了救你把自己的计划都打乱了,一旦被查出来就自身难保,你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抱着孩子,静静地看着孩子,然后抬头问他:“你说完了吗?”

他一愣。

我又问:“我应该关心他的死活吗?”

他脸色更加僵滞。

我说:“詹云哲,你像我这样死一回,你就知道活的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有多么可贵,我本来可以这样活着的,可是我的人生都被叶修毁了,我现在要把我的人生找回来,这很难理解吗?”

詹云哲不说话了。

我抬头,不经意地看到房间门口孑然而立的身影。

叶修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是夕阳最后的余晖从窗口打给他一个哀伤的剪影,他身体的一半隐匿在黑暗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凝视着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我跟詹云哲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不过我觉得这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我把孩子放回**,往门口走,跟叶修擦肩而过的时候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一前一后地,我们到了他的卧室,他先开了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转身面对他,回答:“死不了。”

他站着,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抬手眼看就要碰到我的头发,我往后退了一步,他凄凉地笑了一下:“你还活着……”

语气带着慨叹,重复道:“你活着出来了。”

我说:“按照约定,我会带孩子走。”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我要往出走,他又拉住我,“夏涵,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尹正言已经入狱了,等一切都结束……”

“还有尹志远呢,”我说:“留给你对付吧,我不该过这样的日子,因为我曾经爱过你我就该受这个罪吗?我活该吗?可我要这样活该到什么时候?!你干干净净地在那隔岸观火,受伤的却是我,你只要一句不认识就能撇清关系,我呢?我躺在那里死尸一样地等着那些不认识的男人来上我!”

他脸色煞白,松开我的衣袖,后退了一步。

我笑了一下:“你倒提醒到我了。”

我四下扫了一眼房间,什么可以用的东西都没有,我转身就跑楼道拐角,桌子上一个瓷花瓶,我二话不说地就地给摔了,王妈正上楼来,被惊的一下子叫起来,我也没理会,抓了一块最尖锐的碎片就折回他卧室,他还一脸怔愣,满目充满伤痛地看着我。

我不会再被他这种表情,这些话语欺骗了,我几乎是扑着过去的,手中的碎片尖的那头对着他的肩,狠狠地戳了进去。

这不是刀子,是碎片,握在我掌心中的那端棱角也已经嵌入我的手掌,疼痛从我手心弥散开来,我用力地往他身体推,掌心的疼痛也就越剧烈。

他被我这一扑带倒地上,半坐着,手肘撑在身后的地板,碎片已经深入他肩头,他闷哼了一声,白色衬衫里面透出大片的红,血一下子涌出来。

我的血他的血混在一起,屋子里面一霎时就充满了血腥气。

王妈一路跟我,进来看见了吓得又叫起来:“小夏你疯了!你要杀人么你!你冷静点,别——”

她喊叫着,过来扳着了我的肩膀,就把我往后拖,我死死撑着,叶修对着她伸手挡了一下。

“王妈,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先出去。”

他的喘息有些粗重。

王妈不依不饶的:“可叶总这是要出人命的……”

他看着我,话却是对着王妈说的:“你出去,把门带上……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王妈一怔,犹豫了几秒,出去了。

门被带上,我看向他的肩头,满目猩红。

他的手慢慢按在我拿碎片捅在他肩膀的手上,停了一下,挪开,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你刺偏了。”

他看着我,眼眸像暗夜一样黑而沉。

他问:“这样……够吗?杀了我你就不痛了吗?那你杀了我吧。”

血还在流,我冷冷地笑了:“杀了你,解放了你,却赔上我后半生,你做梦,这一刺只是为了你那句话,你说你不认识我,你记住你这句话,可千万别忘了。”

我用力拔出碎片来,血流的更汹涌,他轻咳一声,嘴角溢出血沫来,“我知道你会恨我……可你被尹正言带去是意料之外的事,我不能在那个时候到你身边去,我不能碰你,不能跟你说话,我……”

我站起身,随手扔掉了沾满血的碎片,打断他的话,“不,叶修,我理解你,我非常理解你有你的计划,可是理解跟原谅是两回事,我只是无法原谅你罢了。”

他坐着,按着伤口,血从他指缝溢出来,我又说:“明天我从这里离开……你曾经说我是你骨里的刺,如果以后你再试图接近我,哪怕一步,我会像今天这样,我会破开你的骨,挑出你所谓的那根刺,再有一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面色苍白,沉默而安静,微微低着头。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收拾东西了,本来詹云哲答应了要帮我收拾,后来他听说我伤了叶修,干脆也给我摆起脸色来,我没多少东西,索性不看这个脸色,自己折腾。

叶修头天就被送到医院去了,我那一刺虽然不到要害,但却不浅,一定是伤到肺了,我想他没个十天半个月还是出不来的,所以我不是很着急,跟孩子在别墅吃了个早饭。

可是等我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叶修居然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我想不通他怎么出的院,他就在我跟前,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他靠着墙,动作换门地关上了我卧室的门,我双手抱臂,皱眉看着他。

我觉得我昨天话都已经说得挺清楚的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讲的。

他微微喘了口气,几步走到我跟前,低头看着我说:“詹云哲告诉我……你那次跟我说分手,是为了我。”

我一愣,觉得詹云哲真是个大嘴巴。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好像都无所谓了,我冷淡地回:“那是他搞错了,我是为了安萌那三百万,现在还在我户头呢,你要不要看?”

“夏涵……”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就不能好好地,坦白地谈一次吗?”

我觉得有些厌倦了,懒懒地靠了墙,看着他说:“我挺坦白的,我要说的话昨天都已经说完了。”

“你可能误会了,我不会因为你为了资金而跟我分手这种事情而感激你,或者因为这个就觉得亏欠你,”他前额出了汗,伸手撑着墙,身体似乎不太稳,像是风中将灭未灭的烛火一样,“我是对不起你,可不论你是因为什么理由跟我说分手,我都无法理解,那时候我们在一起……那么好,不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该动分手的心思,不该离开我。”

他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再抬头,红了眼眶:“可是你那么狠心,你把我所有的希望都毁了,我留也留不住,你说孩子不是我的……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你就该知道对于我来说你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怎么那么残忍,对我说那种谎言?”

我站着,保持同样的姿势很久不动,有些麻木,现在,即使是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也感觉不到什么,我说:“那不是谎言,我是真的想跟你分手,孩子也不是你的。你看,现在我要带着出卖你得到的那三百万和孩子走了,我要过上正常的,平静的生活了,虽然我不看好你现在的情况,但你就继续跟尹志远斗吧,这样挺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他抿嘴,过了一会儿,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从此山水不相逢……”

继而,他笑了:“夏涵,你有你无法原谅我的地方,可是,我也无法原谅你,自始至终,你都想离开我,你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可你总想离开我。”

唯一,深爱……我忍不住又笑出来了:“是吗?你爱我,这是我听过最滑稽的笑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

他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我,我在他眼底看见澄澈的**,那些水光让他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良久,他艰涩地开口:“……能让我最后抱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