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逑的脸色蓦地一变,一下子仿佛苍老了数十岁:“各位可是说笑?本官一生无子,只得这一个干儿,平时甚是宠爱。各位定是劫持了他,欲老夫居中调停,如果是这样,本官情愿与各位在朝廷周旋,还是请各位还本官小儿,本官绝不与各位为难。”

小李白缓缓道:“太尉宠爱小儿,似乎过分。太尉总道权倾朝野,天下无人敢惹令郎。可惜令郎所作所为,实在发指。我等都是疾恶如仇敢作敢为无法无天之辈,杀个把恶人又如何在话下。太尉应该记得当年被你害得刺配沧州的林教头,得令郎数次谋害不死,今次特托我等来了结这一桩公案,令郎确是被我等法办,尸骨无存,太尉莫抱幻想了。”

庞龙忽地大呼:“痛快,好一个疾恶如仇敢作敢为无法无天,天下人都如此,又何来高逑等人扰乱朝廷。”

高逑闻言,知道小李白所言非虚,放声大哭:“儿啊,平日多次教诲,不要仗势欺人,你整日不听,今日报应来了,留为父一人伤痛。”

庞龙笑道:“现在知道他是个祸害,已经迟了。世人都喜欢溺爱子女,可为今日戒。”

高逑收住悲声,忽地对我们道:“你们去吧,我儿今日丧命于此,也是他命苦,我并不难为你们。”

大家顿时都面面相觑。这老家伙莫非得了失心疯,竟然要这样放过我们?

小李白小心拱手道:“太尉既与我等有深仇大恨,便当放马与我等一战,何必如此哄骗,让我等离开有利地形,好从容对付我等?”

高逑忍怒含悲,咳血出口,咔咔笑了三声:“本官做人如此失败,竟被各位看作如此之人。本官再说一次,本官要杀尔等,便光明正大杀之,绝不做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老夫所以放过尔等,实因倭寇即将入侵,家国之事,尚有赖尔等,今日放尔等归去,留待他日奋力杀敌尔。”

小李白哈哈笑道:“失敬失敬。没想到大奸臣高逑,竟然说愿意为了抗倭放掉我等,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高逑面容一肃:“各位既然信本官不过,且将本官留做人质,本官护送各位离开如何?”

这一次我们彻底无言。看高逑这个样子,倒仿佛完全出于真心。

小李白小心探问道:“太尉难道不怕如令郎一般,被我等杀死,尸骨无存?”

高逑大笑道:“各位何等之人,若是这般是非不分,也不会聚众抗倭了。老夫相信各位。”

说完,转头对那百余骑士道:“你等传本官命令,全军撤退,不用等我回来。就说本官访老友去了,迟些便回。”

那百余骑士应声“是”,转身打马如飞去了。

高逑缓缓向我们走了过来,自己钻到警卫团人群稠密之处,摊摊手道:“各位这下可相信老夫了?”

小李白叹道:“初时只道太尉爽快,没想到爽快如此。如今我等若再不信,猪狗也不如了。若非太尉奸臣贪官之名海内知名,这个朋友交定了。”

高逑哈哈大笑:“何谓奸臣贪官?臣若不奸,官若不贪者,古今少有。忠臣难免下狱死,清官定然不长久。小奸小贪天下知名,大贪大奸千古传颂。各位难道不知道贪官只为钱财杀人,而坏官不需为了钱财,动辄就要杀人么?”

小李白低头不语。庞龙撇撇嘴道:“这样说来,你还贪得有理了?”

高逑再次笑道:“平时贪得倒没有道理,现时现刻,不瞒你说,还真贪得有理。”

庞龙继续撇撇嘴:“倒想知道太尉有什么见教。”

高逑笑道:“国难之时,贪官必主抗敌,权臣定要苟且。贪官爱钱,外敌进则贪官之钱不保。权臣爱权,外敌虽至,他依旧有权。古今多见国灭而权重依旧,未见家亡而钱财得保者也。所以今日朝中,蔡太师等辈,对倭寇没甚感觉,而于我高逑,却有切肤之痛。各位杀本官之儿,自然仇恨过天;但各位能保得本官多时搜括,又是本官贵人。本官不杀各位,各位至此可已明白?”

庞龙被他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照你这一说,倒还真有些道理。”

高逑又道:“莫说贪官必赴国难,与普通百姓相比,在国难面前,贪官尚要好上一些。多少国灭之后,这国百姓又做那国顺民。亡国之奴,往往沾沾自喜。贪官的钱财必有本国在,方能得保。百姓无钱无势,国若平安,钱为本国贪官所有;国若灭亡,钱归他国贪官。于百姓本身,无增无减。所以国难之时,多有百姓明哲保身,观望不前。只有有志之士和贪官对国难甚是上心。国难之时,有志之士若能与贪官同舟共济,大事一定可成。二者如果分裂,国家一定败亡。”

大家早已被高逑一番怪论,搞得云里雾里,隐约觉得高逑讲的有理,却又不大敢相信。

却听高逑继续道:“有志之士与贪官能否同舟共济,决定在贪官。贪官要分则一定分,贪官要合则一定合,贪官坚定则一定坚定,贪官摇摆则一定摇摆。有志之士虽有偏狭之人,却不会在仁人志士中得势。国难面前,仁人志士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促成团结。贪官却不同,多的是事急合作,事后拆台之辈。这些贪官到时候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官在此发誓,誓与仁人志士共进退。倭寇不亡,永不相负。倭寇若亡,也不轻易启衅。”

小李白点点头:“听太尉如此一说,却甚是有道理。只是倭寇入侵尚早,太尉何以如此坚定?”

高逑咬牙道:“圣上任用奸臣,本官如果不做出奸臣的样子,何以能够到得今日。但本官心中,却甚是看不起那些奸臣,知道亡国亡家者,必是此等跳梁小丑。本官虽踢球出身,心中却比他们更明白。那些书呆子,看到敌人来了,只知道摇尾乞怜,如何*的他们。下面的武将,一个个脑满肠肥,一上战场肯定是靶子,敌人没到,而望风已逃。本官知道,他们是*不得的,拖后腿倒是他们的特长。而各位正是仁人志士,跟梁山晁盖宋江等人是一路人。要救大宋,还是要*各位义士。”

冬之野鼓掌道:“高太尉讲的太精辟了。偌大的朝廷,只有太尉一个明白人,岂不悲哀?”

高逑笑道:“朝廷的明白人未必少,但真正有权势的,也就是我高逑而已。如果不是*着本官的贪和奸,今天这唯一一个有权势的人恐怕也没有了。好在本官出身低微,钱跟权相比,更喜欢钱,这是本官跟他们最大的不同。”

市言哈哈大笑:“太尉说的好。钱才是好东西,权都是狗屁。”

高逑摇头道:“你没有身在局中,说的当然轻松。如果你象本官一样跟他们相处久了,你就知道这个狗屁常常害死人,害得人尸骨无存。都是一群疯子,你方疯罢我登场。对了,时间不早了,看各位行色匆匆,应该还有事情要做,不知有什么事情需要本官帮忙的?”

小李白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我等还要到山东河北做几个任务,太尉有何见教?”

高逑肃容道:“亏得各位问我,我这里有一块蔡太师那里偷来的令牌,你们可以拿着令牌去找孟州总兵王横。那人是一个仁人志士,本官很早想收为己用,一直没有得手,看各位的本领了。有了王横,孟州可得。有了孟州兵马,山东河北都不在话下。”

言毕,高逑果然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上有小字纂文,写得龙飞凤舞,落款是“蔡京”。()

http://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