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落破少爷(1/3)

我们是在工作队进驻风水镇的第二天离开美丽的故土的。

工作队一色的解放军军装,在县长的陪同下,雄赳赳、气昂昂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了小镇。

当天我还看到几位解放军叔叔坐在茶室里和镇子上的人们唠嗑,一个个说话时都面带微笑。

很奇怪,一整天他没有见爷爷的相熟马县长踏进这个院门。

第二天拂晓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睡醒,就在母亲的推搡下,不情愿地坐上一辆马车,一路西行而去。

一路无话,等到了西安城,一下子我就被这座城市的规模震撼了。我以前一直在风水镇,县城也去的少,在这里秒变乡下佬。单是从那高大巍峨的城门下一过,就感觉自己也变得渺小了很多。城中的马路很是平整宽敞,这和风水镇的起伏不定的街道截然不同。整个城市一眼望去十分的规整。一路走一路看,林立的砖墙碧瓦让人眼花缭乱,熙熙攘攘的人流根本停不下来。

马车在城西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停了下来。眼前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一位老者笑呵呵地迎上前来和爷爷和四叔打招呼。

院子比风水镇的宅子小了一半多,几间砖房收拾得倒还干净。

我心里直纳闷,这么大的城市里怎么置办这么小的一个院子,印象中爷爷是个花钱毫不拮据的人呀?难不成我们闻家破产了?更让我感觉不爽的是,以前的古香古色的桌椅如今都换成了半新不旧的及其简单常见的桌椅。难不成破产后,连自己吃饭的桌子和坐的椅子也全当了?

再看看陈设家具,被褥器皿,就连吃饭的碗和筷子也都换成了普通货色,我不得不接受闻家已经破产的臆想,刚进大城市的那点新鲜劲头也一下子没了。

父亲和母亲似乎被没有被这些变化影响,还是自顾自忙着收拾行李包裹。

本来想问问爷爷,但爷爷一路颠簸,显然已经疲惫至极,自己也不好再去打扰。

四叔自从当了什么狗屁老大后,跟我的话

越来越少了,我和他之间似乎隔着了什么,说不太清楚。自己只好找出临走前瘦圈送给自己的那副弹弓,在院中唯一的一棵树上百无聊赖地瞄来瞄去。

晚饭时,我几乎要快绝望了。整个桌上都没有见着一丝荤腥,一盘土豆丝,几个锅盔,再加上稀饭。这些吃的,怎么能符合我闻家少爷的地位呢?平时吃饭就挑三拣四的我,这时眼泪不知啥时候都快涌出来了。

爷爷看着我的样子,只顾着呵呵地笑。饭后,爷爷塞了一把铜钱在我的口袋里,让我出去玩玩,看着好吃的,自个儿去解馋。平时都是给的银元,如今却是铜钱,不知为什么我们闻家一下子落破成这个样子。

本来打算出去好好玩玩,哪曾想走了不远便迷失了方向,等花了好大功夫找到自家门时,天都黑了。身上的铜板竟然一个也没有花出去。

第二天,爷爷主动叫上我出去溜大街,我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一路走马观花看下来,这个城市倒也不是那么令我讨厌,尤其是街边各色名样的小吃颇具亲切感。吃了几样小吃,肚子就被撑得圆鼓鼓的,余下的只能流着口水看,实在是肚子里再放不下一丁点。

一路上,爷爷断断续续地把发生的一切做了解释。总体上讲就是闻家真的破产了,要做好过寻常日子的打算,别成天把自己整得象个阔少爷。现在全家都是本本分分的普通人,只字不要跟别人再提什么盗墓下地的事儿。我正待要细问事情发生的前后因果,爷爷却打着哈哈不再多说。

那天爷爷在西安古钟楼前停留的时间最久,也许钟楼的古朴和沧桑让他老人家有所触动,看到爷爷眼眶里似乎满是晶莹的泪水,我也只好闭了嘴,只挽了爷爷的胳膊静静地欣赏这幢古老的建筑。

时常看到我拿着弹弓四处瞎遛达,时不时还能打下几只麻雀。邻近的几家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似乎对我的弹弓很感兴趣。我就主动让他们拿去玩一两下,结果很快便熟稔起来。他

们当中好几个的父母都在大华纱厂工作,告诉我这一片住的好多都是大华纱厂的工人。既然和他们混熟了,他们自然成了我熟悉这座城市的向导。记忆最深刻的是一家做梆梆肉的小店铺。这家店铺的梆梆肉做得香极了,而且他们家还兼做红烧猪蹄。

那时候,我家虽然很潦倒了,但是爷爷时常给我一些铜钱,这让我在这些穷孩子们中也算是个款儿。时常就有小伙伴,流着口水,问我去不去吃那家的梆梆肉。每一次,我都是十分干脆,毫不含糊地说:“去!”

后来,我发现父母和四叔也都去大华纱厂上了班。

爷爷一再嘱咐我,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原来一家人就是在大华纱厂上班的。因为当年小日本鬼子飞机轰炸了整个厂子,所有的设备全毁了,这才离开了纱厂。现在纱厂重新整修,并购置了新的设备,原先的熟练工人全都被召了回来,我的父母就是这批熟练工人中的一员。

其实,我心里门儿清,原先下地盗墓的土夫子身份哪里能见得了光。听人说,只要是挖坟盗墓的,逮着就是吃花生米的命儿。何况我知道闻家不仅是土夫子这么简单,四叔还是堂口老大,更别说爷爷也是曾经的老大。那时,中国老百姓传统的观点,那些土夫子都是丧尽天良的人。挖人家坟头,盗取死人明器,这些都是要遭雷劈的呀。所以,那时候,一旦土夫子被官府抓了去,一般来讲不是立即枪毙就是做了有钱人的替死鬼。想要把人从牢里捞出来,势比登天。要不是马县长太痴迷于古人书画,爷爷那几个手下早去西天报到了。

所以,现在我只是普通纱厂一对夫妻的孩子,爷爷也只是一个年迈的身体欠佳的寻常老头儿。四叔现在也只能算是个学徒工。宅子里再有就是那个年近花甲的王姓老头。还好,老头颇为健谈,和爷爷讲了很多西安城的旧闻故事。只是苦了爷爷,满肚子下地的奇异旧事,却不能不敢往外吐半个字,活生生憋着,实是难受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