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没想到叶思文居然如此刚烈,一言不合就要辞官,他看了看叶思文,只见他一脸淡然,根本不似作假。

君臣二人就这样对望,久久没有说话,他们心中自有思量,自有考虑。

良久朱由检开口说道:“叶爱卿,自从你出仕以来,一直在朕的身边辅佐朕,没有你在朕的身边指点,朕恐怕不习惯,叶爱卿,你留下来吧!”

“既然陛下觉得微臣还有用,微臣不走就是了。”

既然朱由检出言挽留,叶思文自然要给朱由检一个面子,答应留下来。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叶爱卿,你且说说,浙江的事情,朝廷到底应该怎样处理,朕到底应该怎样处理?朕知道你的水平,朕要听真话。”

“陛下,微臣认为,浙江之事,还是应该慎重考虑才是,现在两京十三省,每个省份机会都支持浙江的,若是陛下执意要对浙江用兵,恐怕会民心尽失啊!到时候,浙江能不能打下来还得两说,若是惹恼了其他省份的大将军,他们纷纷效仿浙江,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叶思文倒是直言不讳,直接把事情的结局摆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可是,叶爱卿,这分明就是李岩在要挟朕啊!要挟朝廷啊!”朱由检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叶思文微微摇头,道:“陛下,李岩其实从始至终,始终没有要挟过陛下,陛下,你想想,李岩之所以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是为了什么?李岩并没有无缘无故闹事,是朝廷对不起他在先啊!常言道,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若是陛下一心为臣下考虑,何愁臣下不归心呢?”

朱由检一怔,道:“难道李岩真的是因为东厂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伤了浙江巡抚,所以他闹出这件事情?”

“难道陛下还认为李岩是为了别的事情和朝廷过不去吗?”叶思文反问。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可是,东厂没有做错什么啊!”

“不!”

叶思文否定了朱由检的话,道:“东厂做错了,不仅仅是现在,自从东厂成立以来就一直在重复着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朱由检不解的问道。

叶思文道:“四个字,残害忠良!”

朱由检暗暗念道:“残害忠良!”

两个时辰之后,叶思文走出了有些压抑的紫禁城,刚才,他和朱由检平静的谈了半个时辰,从军国大事到家长里短,从国家建设到海外贸易,从军事策略到过往云烟,两人无话不谈,相谈甚欢。

至少在这一刻,叶思文和朱由检还是朋友,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自从叶思文出仕以来,这是唯一一次和朱由检交心,只是他对朱由检交了心,不知道朱由检有没有什么感觉。

这次平静的交谈,有可能是第一次,但是肯定也是最后一次。

平静之后是疯狂,暴风雨即将来临,因为直到最后,朱由检也没有明确同意和平解决浙江事件,他只是含糊其辞的表示,会重新考虑一下。

叶思文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重新考虑一下是什么意思,那只是朱由检怕叶思文面子上挂不住,用比较委婉的方式拒绝叶思文而已。

走出紫禁城,叶思文不禁又回头望了望,八年前,他从这里进入大明帝国的中枢,在朝堂上纵横捭阖,说服皇帝和大臣,促成大明从传统的大陆国家变成海权国家,从此,大明由弱变强,逐步走上中兴之路。

八年之后,他从紫禁城走出来,他绞尽脑汁,用尽办法,却始终没有让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朱由检改变主意,大明将会陷入内战。

打内战,最终倒霉的,除了汉人自己,似乎不能便宜谁了。

“公爷,公爷!”

正当叶思文站在正阳门前回望紫禁城,感慨万千的时候,石东岳来到他的面前,并且很不礼貌的叫醒了他。

叶思文看了看石东岳,道:“东岳,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东岳道:“公爷,刚才三夫人送来消息,让你出宫之后,立刻去远洋商号北京分号看看,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思文一挥手,道:“走吧!”

不多时,叶思文便带着亲兵来到了位于广渠门大街的远洋商号北京分号,叶思文刚刚来到北京分号的外面,便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北京分号的周围出现了很多小商贩的摊子,不过摊主们的心思好像都不是在做生意,而是时不时的向北京分号瞅瞅。

叶思文皱了皱眉头,问道:“东岳,这些是什么人?”

石东岳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石东岳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看这些人都来者不善,公爷,你要小心了。”

“哼!”

叶思文冷哼一声,道:“就凭他们这点盯梢的功夫,简直就是一群垃圾!”

“公爷,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一点什么行动?难道就任由他们在外面看着?”石东岳揉了揉双拳问道。

叶思文眉头一皱,一计上心头,道:“好!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你去永定大街的赵府找赵老大,让他们在这里来收保护费。”

石东岳眼睛一瞪,疑惑的说道:“收保护费!我没有听错吧!”

叶思文道:“让你去做你就快去,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诺!”石东岳应了一声,扭头就走。

待石东岳走后,叶思文这才走进北京分号,刚刚走进北京分号,叶思文便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北京分号的人都哭丧着脸,如同死了爹娘一番。

叶思文扫视四周一番,问道:“有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要问他们,问了也白问,跟我来吧!”

叶思文的话音刚落,马欣惠便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招呼叶思文上楼。

叶思文快步走上二楼,问道:“欣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北京分号似乎被人盯上了啊!”

“不是北京商号被人盯上了,而是整个远洋商号都被人盯上了。”马欣惠有些气愤的说道,“有些人,自己做生意不行,动不动就凭着自己手上那点权利来威胁我们这些小商人,当真是卑鄙得很!”

叶思文不解,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相公,你且说说,现在远洋商号,大约值多少钱?”马欣惠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远洋商号的价值。

叶思文皱眉算了算,道:“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大约也就六千万两银子银子吧!当时我们投入了三百万两银子,这才几年啊!居然涨了整整二十倍,当真是不敢想象,欣惠,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哎!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马欣惠挥了挥手,道:“相公,你知不知道,刚才居然有人来告诉我,他要买下远洋商号,而且价格非常合理。”

“让我来猜猜!”叶思文笑眯眯的说道,“这个人一定是皇家商号的大掌柜王承恩吧!”

马欣惠没好气的说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呵呵!”

叶思文笑了笑,问道:“王大掌柜准备出多少银子收购我们远洋商号啊?”

马欣惠伸出三根手指头,道:“王公公还算厚道,一口价给了三百万两银子!”

一口气把远洋商号卖了,这是王承恩想出来的馊主意,朱由检原本让他出三百万两银子把远洋铁厂买回来,但是王承恩比较有创造性,居然想出这这么一个绝佳的主意,直接把远洋商号买下来,岂不是更方便?

想到这里,王承恩也顾不得休息了,直接带着人来到了远洋商号北京分号,在马欣惠面前大放厥词一番之后,被马欣惠叫来的虎威团赶出了大门。

“哈哈哈……”

叶思文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道:“王公公的价格出得挺高的嘛!居然一下子就把本钱给够了,只是我们这么多年,是不是白忙活了啊!我们风里来Lang里去的,可是相当的不容易啊!哎!欣惠,你是怎样回答王公公的?”

马欣惠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啊!我让他哪里凉快待哪里去!三百万两银子,他当打发要饭的呢?既然这样,我出六百万两银子把他们皇家商号买了,看他们卖不卖?当时王大掌柜的脸都气绿了,口口声声说要收拾我,临了,还有一个狗阉人说他是什么狗屁东厂的狗屁提督,他说若是我不把远洋商号卖给他们,他们就要我好看,哼!我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怎么样?”

“欣惠,不要生气了!”

叶思文揽住马欣惠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欣惠,你还记不记得济南的牛二。”

马欣惠点点头,道:“记得,怎么不记得?他不是仗着锦衣卫里有人,想要强卖公公的产业吗?”

叶思文淡淡一笑,道:“欣惠,你发现没有,现在又有几个牛二,正在蠢蠢欲动,你应该还记得牛二的最终的下场吧!”

“怎么会不记得?”马欣惠不屑的说道,“牛二最后被当成后金探子给砍头了吗?”

叶思文冷笑一声,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这些牛二知道,我叶思文,是不好欺负的,欣惠,你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