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芝龙突然又醒过来,把郑森着实下了一跳,他还以为郑芝龙挺过来了呢!不过他很快就发觉,现在的郑芝龙,脸上出现了一抹潮红,这种现象,叫回光返照,只要这一阵过去了,那可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郑芝龙拉住郑森的手,道:“森儿,为父死后,能和你争家主之位的人就只有你二叔郑芝豹,你二叔虽然表面粗鲁不堪,实则外粗内细,你若是斗不过他,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一定要对你二叔多加提防。”

郑森大惊,问道:“父亲,你刚才不是说只有自己的家人才靠得住吗?你现在怎么又要孩儿提防二叔?”

“嘿嘿……”郑芝龙冷笑,道:“对外,自然只有自己的亲兄弟才靠得住,但是对内,你谁也不能信,森儿,你要记住这句话,内部夺权斗争比外部利益斗阵残酷千百倍,一不小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听了郑芝龙的话,郑森的脸色有些阴郁,问道:“父亲,若是孩儿真的斗不过二叔,孩儿应该怎么办?”

郑芝龙斩钉截铁的说:“向叶思文投降!”

“投降!”郑森一惊,问道:“父亲,你真的要我投降吗?”

郑芝龙艰难的点了点头,道:“森儿,为父死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和你二叔若是争权失利,你二叔为了掩天下人悠悠之口,定会杀你灭口,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向叶思文投降,为父敢肯定,叶思文为了他名声,不仅不会处罚你,反而会给你最好的教育。”

“可是,可是……”

郑森欲言又止,道:“可是父亲,叶思文是我们的仇人啊……”

郑森的话还没有说完,郑芝龙脸上最后一抹潮红渐渐的消退,回光返照结束,郑芝龙即将逝去他的生命,他的眼神开始溃散,意识开始模糊,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回答郑森的问题,但是他已经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他已经给他的儿子郑森指明了道路,接下来的路,就只能靠郑森一个人去走了。

最后,天主教徒郑芝龙喃喃的说:“我听见天父的召唤了……”

大明崇祯五年四月初八,一代海上枭雄郑芝龙在与朝廷的对抗中身亡,如山的铁证再次警告大明海域上所有海盗,和朝廷对抗,永远也没有出路。

七天之后,郑家水师来到了他们在大陆上的最后一个据点——厦门,厦门再失,他们就只能退往蛮荒之地台湾了。

到了厦门之后,大家忙着给郑芝龙选择坟地,按照天主教的教义下葬,在郑芝龙下葬期间,倒没有人跳出来闹事,大家都很遵守规矩,听从少主郑森的调遣。

虽然没有人闹腾,但是郑森知道,他们这是在给死人面子,毕竟,谁也不想落一个亡人尚未下葬,就欺负亡人遗孤的名声。

郑森估计得没有错,郑芝龙下葬第二天,就有人出来闹腾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叔郑芝豹。

郑芝豹首先找到郑森,含蓄的表示,你郑森年龄还太小,不适宜当郑家的家主,偌大的郑家,不可能让你一个小娃儿来掌管,作为现在郑家唯一一个长辈,他郑芝豹有义务也权利来替郑森掌管郑家。

郑芝豹提出的要求是,他现在暂时帮郑森掌管郑家家主的令牌,等郑森年满二十,他再把大权还给郑森,也就是说,郑芝豹想要当郑家军的摄政王。

面对郑芝豹蛮横无理的要求,郑森当然不会同意,一口一个先父有令,郑芝龙留下的遗言,现在成了郑森的保护伞。

郑森不同意,郑芝豹就闹,他拿出长辈的身份,开始一条接一条的训斥郑森不懂事,说郑森要把郑家往沟里带。

郑森倒也无赖,面对郑芝豹的训斥,既不回嘴,也不争辩,对郑芝豹的争吵,做冷眼旁观状。

一个人吵架,绝对是吵不起来的,郑芝豹训斥了郑森几句,见郑森不说话,也只能作罢。

郑芝豹不吵了,又提出一点,郑家不是你郑森一个人的郑家,也不是郑芝龙一个人的郑家,郑家是大家的郑家,所以家主由谁来当,郑芝龙一个人做不了主,需要大家公选。

对于这个提议,郑森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在郑森的心里,反正要闹,那就把所有人都找来,大家一起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三天之后,郑家的骨干聚集在议事厅里,郑森坐在家主的位置上,一手扶着椅子的把手,一手紧紧的握着郑家家主的令牌,由于太过于紧张,郑森握住令牌的手,手指已经开始发白了。

议事开始后,郑芝豹首先发难,他大义凛然的说:“各位兄弟,我前两天和我们的新家主谈了谈,我说他的年龄太小,不适合掌管整个郑家,再加上现在郑家是个烂摊子,需要人来收拾,他一个ru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干这些事情吗?所以我提出,由我帮他掌管郑家,处理这些纷杂的事情,等他有能力的时候,我再将权力还给他,大家说说,这样是不是两全其美,是不是很好。”

“好啊!好啊!二爷有勇有谋,又是家主的叔叔,正是辅佐家主的绝佳人选!”

“是啊!家主虽然谋略、见识过人,可是终究年纪太小,哪能面面俱到,所以啊!还是二爷在身后辅佐得好啊!”

“二爷辅佐家主,真是众望所归啊!”

郑芝豹把自己的意见一说,他事先联络好的亲信立刻出来为他鼓噪造势,极力吹捧,大有一举把郑芝豹推举为摄政王的意思。

虽然亲信们的吹捧有诸多不实的地方,但是郑芝豹听在耳朵里,还是相当受用的。

看着如同跳梁小丑般的郑芝豹集团,郑森只是轻蔑的笑了笑,根本不置一词。

见郑森依旧不答应自己的合理要求,郑芝豹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森儿啊!你看,不光是二叔我说你需要辅佐,这些叔叔伯伯,都说你需要辅佐,森儿啊!你放心,我辅佐你,绝对没有争权多利的意思,二叔这样做,都是为了郑家好,为了兄弟们好,森儿,你就不要固执了。”

看着道貌岸然的郑芝豹,郑森突然有点想吐的感觉,平时看郑芝豹老老实实的,咋个到了争权夺利的时候,就这样直白呢?你委婉一点要死啊?

“二爷打的好算盘!二爷这招老虎借猪之计使得果然巧妙,待家主二十的时候,郑家军的大权,恐怕早就落到二爷的手里了吧!到时候二爷还会把大权还给家主,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会相信。”

正当郑芝豹团伙得意洋洋逼宫的时候,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一看,却见郑芝龙的结义兄弟施大瑄吹着吹水,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嘲讽郑芝豹。

施大瑄的话,可谓句句属实,把郑芝豹的罪恶目的公诸于众。

郑芝豹原以为只要自己发难,郑家军其余人都不敢说话,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当上郑家的摄政王,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人公开嘲讽自己,还把自己的目的公诸于众,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实施大瑄公开反对自己,郑芝豹早有预料,郑家军里面有两股势力,一股是以郑芝豹、郑芝逵为首的郑家本姓人,另一股是郑芝龙手下十八芝的外姓人。

郑芝豹一脸阴沉,沉声问道:“施大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施大瑄眉头一挑,道:“只是我看见老家主尸骨未寒,某些人就跳出来争权夺利,有些看不顺眼罢了。”

郑芝豹的一个亲信跳出来问道:“施大瑄,你难道就同意一个黄口小儿来领导我们郑家继续前进吗?”

“哼哼!”施大瑄冷哼两声,道:“少主乃是家主亲自定下来的这一任家主,无论他是黄口小儿还是垂暮老人,我姓施的,都会毫无保留的效忠他。”

见施大瑄如此维护自己,郑森十分感激的看了一眼施大瑄。

郑芝豹冷冷的问道:“施大瑄,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管着我们郑家的事情?”

“嘿嘿,嘿嘿……”

听郑芝豹如此说,施大瑄和其余非郑姓人都冷笑起来,要知道,郑家水师不单单是郑家人的,更是众多弟兄的,而这些弟兄中,十之五六都是非郑姓人。

施大瑄对身边弟兄说道:“你们看看,我们把郑家人当成兄弟看待,给他们拼命,出生入死,但是在他们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外姓人啊!”

“是啊!照二爷的说法,我们都不应该在这里碍着他才是啊!”

“我看啊!我们不如一拍两散,看他们郑家子弟能成就多大的事业。”

面对众人的冷嘲热讽,郑芝豹一言不发,他刚才一开口,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郑家若不是靠着这些外姓人,单单凭几个郑家子弟,哪能成事?不过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是不可能收回来的。

一时间,议事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郑姓人和非郑姓人针锋相对,一副斗鸡的摸样。

“诸位,我有话说!”

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打破的议事厅里尴尬的气氛,说话的正是郑森,郑森年龄虽小,但是见识长远,他已经看出来了,此时,正是他发言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