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钗头凤

桑名泉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秦冥双手接过来,就被入眼的笑容定住了,像过境的电流,一下子戳中心脏,明眸皓齿,像穿过阴霾的阳光一下子射进心里面去,白底淡蓝色小花的立领小衫,衬得细白的颈项,让秦冥想到了天鹅,不是极致的美,但干净到透明。

两条浓黑而长的辫子规矩的垂在两肩侧。

秦冥急切的眼神扫向桑名泉,寻找在心里早已既定的答案。

桑名泉点头,“这是七年前的小绵。”

七年前……

秦冥有些收不回神,七年前世间就存在世间这般美好的女子,而他还在加大拿落满枫叶的街头散步。

惋惜,懊悔,不可思议一股脑的冒上来,一时间分不清此刻的滋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促成我们两家的婚事!”桑名泉看出秦冥的震惊,既已表明心悸,顿了顿说,“找时间跟你父母见一面。”

如果说今天来见桑名泉就是为着桑小绵,那她此刻该是欢呼雀跃的,可见着七年前的她,他不打算再卑鄙一次。

“我想小绵可能不接受包办婚姻……”秦冥若有所指,小绵的性格他已经领教了不少。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

“伯父……”秦冥打断桑名泉的难言之隐,“请相信我,我打算自己把小绵心甘情愿的追到手。”

七年前,世界的另一方有个美好的她他不知道,三年前她的生活他也没参与,以至于三年后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也不想知道,就连那个气场强大的博弈城他也不作考虑,冻结他没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一切时间,现在的他就想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以前他认为的奢侈的,浪费生命的东西,他现在要亲身尝一尝。

这样干净的她,太不适合任何不干净的污染不是么?

桑名泉看他坚毅的眼神动容,况且小绵的性子,即使费尽心力的把婚事促成了,她不搞的天翻地覆也难怪,既然秦冥有信心,他也相信他的能力,因为骨子里,他们才是真正意气相投的一路人。

“小绵S大中文系毕业,主修中国古典文学和世界文学史。都说读书使人明智,聪明如她,一点也不例外……另外,她很固执,并且先入为主……”桑名泉不经意的提醒。

夕阳西下,茶榻上早已凉透的茶水,火红的余光照进来,铺在秦冥的脸上,他认真的站起来鞠躬。

“谢谢您,让我还有追求小绵的机会,这张照片伯父能不能割爱给我?”

从茶馆出来,蔓延的暮色将起,拉慢了的脚步,绕的秦冥心绪难平,照片躺在上衣口袋胸口的位置,懊恼第一次见面竟差点错过了她,点亮手机,编辑了几个字。

“对不起,差点错过你!”发过去。

昨晚一个临时突击的会议,薄市各个阶层炸了毛,连夜整理了各部门沉积三年无人问津的问题,怕的就是无坚不摧的大老板查出个底朝天。

所以博弈城的第一天不是一般的忙,好在有早上好事的护法,博弈城的心情不错,处理事情的效率也是相当高。

“我过去接你!”天色渐晚,博弈城从堆积的文件里抽出身就一通电话打过去。

小绵把电话夹在颈窝,左手把嘴里的钉子拿出来抵在木板上,右手抡锤子,几下就把钉子砸进去。

没听见回话,侧耳听见电话里敲击的顿声,博弈城直觉的提高警惕,掏钥匙开车门的动作停住,谨慎的问:“你在干嘛?”

小绵呼的从窗台倒下来平躺着陷到**的被子里,看着窗口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防人,防鬼,防色狼啊!”

“什么?”

“没什么……你——干嘛要来接——我?”小绵把“你”“我”两个字分别加重语气区分开来。

“接你去我那!”博弈城启动了车子。

“我干嘛要去你那?非亲非故,我又不是留守儿童……”

“你是留守妇女!”博弈城加速,她总在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很不爽,他要让她知道她是谁的。

“呸!我是正儿八经二十四岁黄花青春美少女,妇女还离我十万八千里。”

听到“黄花”两个字,博弈城就怒火中烧,早知道这样就该三年前先把她办了,油门踩到底,“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忙音传来,小绵看着封的死死的窗口,眼角微挑,“你来,我还怕你不来……”抬手将手机沉进鱼缸里,学鱼扭动着身子,心情变得很美丽。

博弈城赶到的时候,就知道她这一下午的功夫可真没少干活,加了双重防盗门,二楼的窗口从里面被木条一条一条错综复杂钉的死死的。

他爬上二楼,伸手推了推窗户,推不动。

翻下来用拳砸了几下防盗门。

听这暴力的声音就知道是他来了,小绵三步两步蹦到紧锁的防盗门前,隔铁门观望,很是骄傲。

“开门!”博弈城睨了一眼里面的人,不善的口气。

“都说了防人,放鬼,防色狼,不论是人,鬼,狼,这色的三界我都通杀了,安全措施很好的,你回去吧。”

“桑小绵,给我开门!”博弈城的拳头砸在贴门上震响。

“不开!”

“绵绵开门。”声音软下来,性感深情的声音不无**。

“不开!”

博弈城无法,沉淀了一下心绪,“你不会以为二楼那点板子真的拦得住我?”

小绵大骇,她曾亲眼看见他将一个黑段大汉踹飞,他那一脚下去……心里咒骂shit,决策上的失误,不该为了贪看窗口的那点风景不安防盗窗,做着木条再拆开的打算。

见她犹豫为难的表情,博弈城轻牵起嘴角,翻上二楼。

小绵见势不妙,赶紧爬上二楼,只身趴在木板护住窗户,“你敢毁了它,我死给你看!”

博弈城把已经抬起来的脚放下,为了不见他,以死相逼了,他熟悉她的小性子,就是不以死相逼,也有他好受的,一朝打定了主意不理你,十天半个月的就是哄都哄不好了。

“那你开开门……”博弈城温柔的哄。

“不开!”

小绵打定了主意,今天放他进来,就妥协了,就得按着他的规矩走了。许久没了声音,小绵透过缝子看没人了,应该是知难而退了。

下楼关门才发现,他的车还在,车窗摇下来,看得见他挺拔的身子蜷着倚在座位上休息。

他不打算走了?

管他呢?爱走不走!

博弈城在车里睡得极沉,是三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无梦,无警觉,无担心,因为此刻就守在她的门外,同呼吸着一片空气,她是何等聪明,他只能循序渐进。

小绵一夜无眠,月光不安分的从木板的缝隙里挤进来偷窥,此刻钉紧的窗户像锁紧的心,看起来坚固无比,可他只要轻轻一脚,就能轻易的俘获她的心。

博弈城太狠,太知道她的三寸在哪。

可即使这样她也得紧锣密鼓的防。

不然就是伤。

小绵起的格外早,她得趁现在逃。

开门看到披星戴月伫立的秦冥,不无意外,沉下脸来关门,“你怎么来了?”

秦冥同是一夜无眠,准备了一夜,到底该怎么邀请她,睡不着便早早的来了等,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早要出门。

“张大千篆隶的一首《钗头凤》,我想请你去看。”手里掏出两张票在眼前。

钗头凤……

见她踌躇不语,他有点着急,“张大千的书法多得魏碑的凝重雄强之气,却又无板滞之弊,熔南北碑帖于一炉,集各家所长,将自己豪放磊落的性格凸现于书道之中,内敛、古拙、多变、出新、笔力遒劲而秀逸……”

而小绵看到车内已经转醒的人,正犹疑的探寻过来目光。“走,我去!”

秦冥没想到第一次约会能这么成功,欣喜不已,忙引着小绵上车,连一旁猎鹰一般要将猎物撕碎的眼神都没看见。

一路上秦冥滔滔不绝,因为小绵的兴趣,他连夜搜索了明日在S市要开的书展,画展等一切文化活动,有观看价值的只有张大千的作品展,他上学时略知一二,为了能有更多的话题和兴趣,又显得不那么突兀,他便连夜翻看了一些书法的书籍之类。

小绵却看见后视镜里面紧跟的车子,外套脱下来,不羁的白衬衫褶皱了,领口肆乱的敞开着,看得出来他心情极为不好。

可这不失为是个好方法……

“我昨晚发的信息收到了吗?”秦冥迟迟不见回复,又觉得她不会放在心上,还是忐忑还是紧张,她看到信息后什么反应,便装作无意的问出来。

“什么信息?”

“啊……什么,就是一条问你今天有没有空的信息,怕你睡了,没打电话。”

小绵想起来,“我手机掉鱼缸里了。”

“哦,呵呵……怪不得!”

车子很快到了,因为太早,他要请小绵吃早餐,小绵怕后面的人会把饭店砸了,问这么早就不能看了?

秦冥怕她失望,疏通关系,还没开馆便放他们两个进去了。

会馆很大,展览的作品也很多,从画到书法,都是精品。

小绵以为意博弈城的脾气,现在该冲进来,可迟迟不见有他进来,门口的人拦不住他,只可能是他不想进来,小绵有些失神。

在每一幅作品前面停留,秦冥都能讲的头头是道,小绵有一句无一句的听着,随口问,“不是来看他写的的衩头凤?”

秦冥赶紧引着她来到《钗头凤》的作品前,一手隽秀的篆隶,工工整整的临着衩头凤的字字句句。

她隔着玻璃用手轻轻的覆上,即使是默背如流,再读一遍还是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