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养女，亲女
江城站起身，神色拘谨：“爸。”再次叫了一声。
万涛从江至伟身后慢悠悠踱步过来，微微眯着眼睛，把江城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微微点头：“嗯。”
嘴都没张，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声音，算是应了江城那声爸。
江至伟见状，神色小心的看着老友，斟酌着开口：“老哥，咱们还是先听听万琳的情况吧？”
万涛沉吟片刻，瞥了眼边上关心儿子的江母，凉飕飕一眼，吓得江母一哆嗦，慢慢的从江城身边离开，再也不敢过分的偏向自己儿子。
刚好有护士从手术室出来，江至伟连忙上前：“护士，我儿媳怎么样了？”
护士隔着口罩看着这几个老人，“没什么生命危险，不过孩子是保不住了。”
江至伟一听呆住，孩子……
万涛闻言，眼睛危险一眯，扭头看着一脸无措的江城。
江母害怕万涛，但看万涛盯着儿子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毛，忙堆起笑脸挡在了儿子面前，看着万涛呵呵一笑：“亲家，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先别动怒，说不定有什么咱们都不知道的隐情呢？”
万涛闻言不动声色，撇一眼江城。
江城听到孩子保不住了，当下心里愧疚，想起万琳进手术室前拉着他的手向他要一个答案，她神色间凄婉可怜的样子一直徘徊在江城眼前。
万琳……对不起。
慢一步赶来的江菲听到护士的话，上前一步冲着江城就是一巴掌，“都是你！为了那个女人！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对嫂子！”
其他人被这耳光声惊到，江母心疼，赶紧把儿子拽倒身后，怒目瞪着女儿指责：“你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打你哥，你哥和万琳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江菲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母亲，无奈：“妈！江城都是因为你惯着才惹出了今天这么大的祸，到现在你还想袒护他！你偏心也不至于偏的这么严重吧！”
江母心疼的捂着儿子被打的脸，闻言扭头恶狠狠的瞪女儿一眼：“你懂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能两个当事人自己处理，咱们外人插不上手！”
看着妻子儿女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江至伟顿时头疼，脸色铁青，怒斥一声：“够了，喜欢丢人回家丢去，这里是医院！”
被江至伟这么一吼，母子三人再也不敢多吵，江菲也乖乖站在母亲一侧等待手术结束。
江至伟对自己这三个总是丢人的妻儿无奈，叹气。扭头看着万涛：“老哥，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万涛面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中突然带了点笑意，看了眼江菲，微微开口：“侄女刚才说，是因为另一个女人，所以我家万琳才躺在那里面急救的？”
江菲来的晚，没见之前万涛那种让人害怕的眼神，只看到他冲她慈善的笑着，以为万涛只是一个慈爱的老人而已，当下也没什么顾忌，一股脑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万涛听罢，笑眯眯的眼睛里寒光一闪，双手重新背到身后，神色莫名，看的江至伟心惊不已，暗暗给女儿一个警告的神色，可江菲压根没点眼力见儿，偏要添油加醋。
“那个宗莹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上学的时候就到处勾引男人，还把我哥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她甚至还在婚礼上逃婚！她……”
“闭嘴！”江至伟大喝一声。
江菲吓得一哆嗦，偷偷看了一眼父亲难看的面色，立刻噤声，站在一侧乖乖低着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万涛却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因为别的女人，这样啊……”声音压低，声线拖长，带着长长的尾音，营造出一种让人倍感压力的气氛。
江至伟心惊不已。
“宗莹……宗莹……”万涛将这个名字放在嘴边默念了几次，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是若有若无的浮现一个小女孩的影子，小女孩只有一个大体轮廓，无关却看不清楚，但那女孩的笑声青青脆脆，特别好听。
万涛眯起眼睛，努力去回忆，但那小女孩的轮廓却一闪就不见了。
“老哥，实在对不住，都是我没教育好这个逆子。”
耳畔，江至伟痛心疾首的声音传来，万涛猛然回神，冲着他笑笑，只淡淡说了一句：“没事。”
江至伟与万涛相识多年，年轻时的万涛是他们一批年轻才俊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几乎所有人都以万涛马首是瞻，可好景不长，在万涛婚后第六年，因与妻子发生争吵不慎将妻子误杀。
万涛心里对娇气愧疚，不准所有人去疏通官司，自愿坐牢二十年，为妻子赔罪。
今天，是万涛出狱的第一天。
虽然二十年一直在牢里，可再出来，江至伟却猛然发现，有种人身上的气度并不是随着磨难而消失的，例如万涛。
二十年的牢狱之灾依旧没能把万涛的气场磨灭，再出来，他仍旧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佼佼者，让他这在商场锻炼了二十年的商人都不自觉低头。
宗莹三人站在医院走廊尽头，远远看着这边的情况，沈嘉航怕宗莹太担心，便过去打听情况。
陆晟站在宗莹身边，低头看着那丫头紧蹙的眉梢，顿时心疼。
“那个女人那么对你，为什么你还要担心她？”
宗莹斜眼瞅了眼一脸郁闷的陆大爷，“不是担心，只是想看看她有事没事，毕竟这件事的起因是我。”
陆晟听了更加不解，顿时对宗莹大脑的奇异构造表示不解，伸手，毫不客气的按着她脑袋捏来捏去，还一脸好奇的不放过每一根头发丝，好像要从她头上找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找虱子吗！
宗莹怒了，扭头冲着陆大爷脑门一拍，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我头上很干净，没虱子！”
虱子？
陆晟也愣了，这才明白自己跟宗莹根本不是大脑构造不同，而是两个人想的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事！
怪不得……
陆晟一脸头疼的看着她，脸上有点纠结。
怪不得跟在自己身边二十年却没有爱上他！
怪不得！
陆晟无语：“我去给你买杯咖啡，你在这乖乖等着。”
宗莹敷衍的点头，眼睛却顶着手术室那边一动不动。
陆晟见状，不满，撇撇嘴，憋屈的买咖啡去了。
走廊那边，手术室外。
沈嘉航走到江城身边，面色沉郁：“万琳情况怎么样？”
江城抬头，看到是自己大舅子，顿时心虚起来，说话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危险了。”
沈嘉航闻言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那就好，你以后好好照顾她。”
江城条件反射的点头，却见沈嘉航说完这话就要扭身离开，一时愣住，下意识的看了看那边背对这边的万涛。
沈嘉航走出去两步，冲走廊那头的两人点点头，示意这边没大情况，却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严肃的声音。
“嘉航！”
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已经隔了二十年，沈嘉航还是难以忘记。
原本大步迈开的步子突然停下，高大的身体也变得僵硬，就连一向温和无害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诧的神色。
沈嘉航僵硬的转身，视线直直的盯着声音来源，眼里带着不敢置信，首先入眼的就是那一头银发，沈嘉航眼睛猛地一缩，就像被刺了一样，突然就疼了起来。
二十年过去，以前那个逗他们玩乐的父亲……已换上一头银发。
万涛压了压心里的情绪，这才缓缓转身，当看到昔日小不点长成这么大个子时，欣慰的笑了出来。
“你小子……我真没想到你会长得这么高。”
……
走廊那边，宗莹皱眉，看情况不对，一时间也忘记了陆晟的嘱咐，下意识的往这边跑。
……
手术室外，沈嘉航与万涛两人面对面。
沈嘉航神色激动：“爸？”
万涛欣慰一笑，点点头：“你小子……”上上下下好好打量，然后满意的点点头：“长高了，不错。”
沈嘉航无奈一笑：“都二十年了，我能不长高嘛！”
万涛听了叹口气，语气沧桑：“是啊，二十年了……”话落，突然想起来：“你妹妹找到了吗？”
沈嘉航一愣，面色为难，“对不起，小颖儿一直没有找到。”
万涛失望，小颖儿……是他三个孩子中唯一一个亲生的女儿，可……就在二十年前的混乱中……找不到了。
“没关系……咱们慢慢找。”
沈嘉航重重点头，“咱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万涛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
沈嘉航看了眼养父，沉重的脸上闪过一抹深思，似乎有什么隐瞒一般。
“宗莹！”
就在这时，在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子身上时，江菲突然尖声叫了一嗓子，“你还有脸来医院！”
所有人的往后一看，惊住。宗莹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似乎早就看了许久。
沈嘉航看到宗莹，眼里忽然闪过一抹慌乱，赶紧上前小声的说：“这边都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宗莹却面色难看的看着那一头花白的万涛，不论沈嘉航跟她说什么度无动于衷，只定定的看着他，眼底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难以愈合的伤痕。
沈嘉航心头一惊，赶紧推着她往回走。
宗莹眼眶有点变红，不知道因为什么死死咬着唇角，好像在隐忍什么事情。
万涛皱眉，疑惑的看着那个奇怪的小姑娘，“站住！”
沈嘉航一愣，糟了！
赶紧转身，面对自己父亲解释：“爸，您别误会，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万涛见儿子为女儿的婚姻破坏者说话，万涛眉目一怒：“你闪开！”
沈嘉航还想再说什么，却不敢违逆父亲，只好将视线单向宗莹，一脸担心。
宗莹看着一步步走来的万涛，眸光闪烁，似乎是害怕，可仔细一看，却心惊的发现，那眼底深处隐藏着巨大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