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桂仪在协助省纪委的人,调查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被放回了家。

家里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找不到林初,只好给她打电话。

“是的,我回家了,你在哪?”

“我在H市,我来托人救爸爸!”

H市?路桂仪皱了一下眉头:“你去找简丙辰了?”

街道上的风太大,林初听路桂仪的声音都是嗡嗡的,她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惭愧的嗯了一声,低沉的说:“可是他不肯救爸爸!”想想都觉得难过,他可是爸爸最好的朋友。

林初听见路桂仪那边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瓷器摔在地上,紧接着,路桂仪怒吼的声音传过来:“林初,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去找简丙辰救你爸爸?你知不知道你爸爸这次的事,有一半是他在后面操控!”

路桂仪气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跟林以诚从小教育林初要与人为善,要待人真诚,没想到他们百般呵护,谆谆诱导,到最后害了她。

找自己的仇人去帮自己,她竟无知到这种地步!

林初站在一栋大楼的墙根,怔怔的:“妈妈你在说什么?”简丙辰害爸爸?怎么可能?

“傻子!笨蛋!”路桂仪把林初骂了一通,忍着心里的怒气,把刚才的话再解释清楚一点:“对,你爸爸是有罪,他不该动公家的钱,不该徇私枉法,但是,如果没有简丙辰在后面推波助澜,你爸爸不会这么快倒台!”

路桂仪记得,处理完林初与颜怀莎的纠纷后,林以诚曾在某个深夜,悠悠的对她说:“我以后要好好做人啦,女儿这么大啦,懂事了,再不改好,她真的要把我当坏人了!”

他想过改好,想过弥补,他甚至拿了一笔钱寄给了希望工程,资助给孤儿院两大车过冬用品,可是老天就这么不让他如意,在他准备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时候,翻船了!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的兄弟,会在背后插了自己一刀。

林初简直不敢相信,父亲至亲好友,竟然是他这次事件的幕后推手!

一阵大风吹来,她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握着手机,突然很想笑。

真是可笑,她几个小时前还跟简丙辰,那个害她爸爸的人,坐在一辆车里,还把一副价值连城的名家真迹拱手送给了他的儿子!

真是可笑,天下还有比她更可笑的人吗?

林初径自挂了路桂仪的电话,眯着眼睛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心中既悲痛又惭愧,忽地对这个世界,对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终于,她忍受不住内心的压抑,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癫狂而放肆,穿过雾蒙蒙的水汽,与喧嚣的汽车鸣笛声混杂在一起,升腾到半空,消失至云霄!

她散落的长发,如鬼魅一般在风中疯狂的舞蹈,每一根发丝都带着邪魅的因子,飞出去,收回来,猖狂任性,没有章法。

林初大笑着仰望天空,雾蒙蒙的,灰暗暗的,沉闷天空的仿佛随时可以扣下来,压死她。

她笑着,又哭着,眼泪从她的眼角肆意的流下来,落在地上,混入泥土。

她迷茫又痛苦,人生像是突然失去方向,未来不知道该怎么走,心里空落的像个的

大黑洞,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就像是小时候用积木盖房子,她盖啊盖,摆啊摆,好容易用积木盖出了心目中的纯净花园,可是突然来了一个邻居家的小孩儿,指着她的杰作恶狠狠的说:“你真是笨死啦,屋子的房顶可以是圆的?花草怎么可以长在半空中?”

哗一下,小男孩儿推倒她处心积虑盖起的房子,她一上午的用心筑起的建筑物,轰然倒塌。

当时那种的感觉,就跟现在一样,有人说她错了,她却不知道错在哪里,茫然无助又心怀恨意!

…………

林初突然想起余应辰的那幅《墨菊图》,既然简丙辰没帮上她的忙,简君良也没资格拿走那幅画。

那是余应辰家的东西,她必须要回来?

想到这里,她紧咬了一下嘴唇,抹去眼角的泪珠,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却不管不顾的冲进雨幕里。

跑到马路边上,伸手拦了一脸出租车,给司机说了一下那个快捷酒店的地址,朝着简君良的所在地奔去。

到了那个快捷酒店,前台却告诉她,简君良开的是钟点房,早已退房。

林初恨恨的挥舞了一下拳头,拿出手机,给简君良打电话,可是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

她再打,还是没人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简君良是简丙辰的儿子,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父亲的所作所为?

怪不得他一直说自己傻,原来指的就是这个。

可,他明知道简丙辰不会帮自己,还要那幅画,其作为真是可恶至极!

林初越想越气,从酒店出来,打车直奔简丙辰的家。

家里的保姆认出她,冷着脸说家里除了她自己,谁也不在。

林初不相信她的话,踩着保姆刚拖好的地,硬闯了进去,自己确定确实不在后,沿着一路黑漆漆的泥水脚印,恨恨的又走出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又是凄风冷雨,她被冻得脸色发紫,嘴唇泛白,可是她麻木的毫无知觉,她现在一心二心的就想把那幅《墨菊图》要回来物归原主,其他的无关重要。

在林以诚的事情上,她已经够蠢了,不能再蠢上加蠢!

可是她现在连简君良的人在哪都不知道,如何能要回那幅画?

正在她无计可施愤怒又无助的时候,从远处缓缓的驶过来一辆闪着红蓝光的巡警车,她冷哼一下,眼睛里透出从没有过的冰冷寒意,从包里掏出手机,毅然而然的拨了110。

林初跟着警察找到简君良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画画。

周围放着乱糟糟的废弃的油桶,若大的墙上有红黄蓝三种颜色的涂鸦,地上堆满了各种颜料,墙根立着一座半身赤果的女人雕像。

林初看见简君良,大步奔过去,从后面恶狠狠的揪住他的衣领,对警察说:“就是他,就是他骗走了我的画!”

简君良怔了一下,弄清楚怎么回事以后,缓缓的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让了一下随林初一起来的两位警察,警察冷着脸挥手表示不用,他自己抽出一根,点燃,猛吸一口气。

用夹着烟的手,指着林初说:“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卖给我的东西,怎么又反悔了呢?是不是嫌给的钱少?嫌

前少,你可以加价啊拉来警察干什么?”

已经没有词汇能形容林初现在的心情,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颠倒是非的人?

林初紧紧的握住拳头,狠狠的瞪了简君良几秒,转头对警察说:“我没有把话卖给他,他在撒谎!”

简君良斜着眼睛看她一眼,不屑的嗤笑一声:“我堂堂副市长的儿子,骗你一个小姑娘干嘛?”

两个随行的警察一听副市长三个字,瞬间惊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态度马上变得客气起来:“你们各执一词,我们也不好下判断,这样吧,两位跟我回警局,先录个口供,然后我们再慢慢解决问题!”

不等林初发表意见,简君良先表示不同意,不忿的挑了一下眉梢,掐灭吸了一半的香烟,随手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警局?”他转身指指身后已经初具雏形的人体油画,没好气的说:“没看见我正忙着?耽误了我们的事,你们谁负责?”

两个警察明知道简君良在胡搅蛮缠,但碍于他的身份,一时不知该怎么对待。

“我负责!”林初挺身而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坚韧又笃定,“如果我诬陷了你,如果那幅画真的是我卖给你的,那么,你所有的损失,将有我一个人全权负责!”

林初一米六四的身高,站在一米八三的简君良的面前,毫无怯色,爸爸被关起来了,家被抄了,她一无所有,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简君良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几个小时不见,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果敢,坚毅,眼睛里又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会哭鼻子的小姑娘吗?

“你爸都那样了,你还能负什么责?”简君良嘲讽的勾了一下唇角,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其实他心里在发虚,这幅画本来就不是他的,老头子又是在准备竞选的敏感时期,真要闹起来,恐怕占不了便宜。

林初内心压抑的怒气被激起,弯腰从笔筒里抓起一大把画笔,就朝着简君良砸去。

砸完画笔,又去砸他的画,一边砸这里的东西,一边骂:“我爸就是交了你们这些坏朋友,才走到今天,你们害了他不够,还想把我整垮,告诉你们,没门儿,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警察上前想要阻止,可是林初像是疯了一样,谁近她的身,她就拿东西砸谁,那个癫狂的样子,真跟疯了没有两样。

简君良惊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他看着自己画了半个月的画稿,被人撕成稀巴烂,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疯了,疯了,这女人疯了……”

林初不知道从哪捡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没等其他三个人反应过来,她就把小刀逼向简君良的咽喉处。

凌乱的发丝粘着她苍白没有血色的小脸,有细小的水珠,顺着她对的发丝滴落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了血丝,眼神锋利又凶狠,娇小的身板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充满力量。

“把我的画给我,否则我杀了你!”

两个警察看此情景,慌忙去拔腰间的枪,简君良却对他们摆摆手,小心翼翼的按住林初的手,把那个匕首压下去,沉着声音说:“别闹了,东西还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