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应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在肆虐的风中,揽住她瘦弱的肩。

一边朝着停车场走,一边宽慰她:“你先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在余应辰的车上,林初用手机查了一下飞往B市的航班,让她失望的是,根本临近的航班,下一班飞往B市的飞机,要等到晚上。

“再查一下高铁!”余应辰镇定的说。

林初查了一下,赶忙对余应辰说:“老大掉头,去高铁站!”

到了高铁站,余应辰帮林初买了票,跟着林初一同进了站。

在拥挤的人流里,林初抬眼看身后紧挨着她的余应辰。

余应辰纵使放在大堆的人群里,他从容温和的气质,英俊潇洒的外表依旧很扎眼。

“老大!”

林初仅叫了余应辰一声,余应辰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放林初一人回去,他实在不放心,林初说过,她家就她一个孩子,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他跟着过去,多个人就多个帮手。

余应辰从后面,单手搭在林初的肩上,用力的按了一下:微微一笑:“什么都别说,先回家看看你爸的情况!”

余应辰此时陪伴,对林初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她纵是再坚强,也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从小衣食无忧,没经历过的大的磨难,遇到棘手的事,难免自乱阵脚,余应辰在她身边,她心里踏实很多。

林初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可是碰上余应辰坦然的眼神,那些显得客套见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勉强勾了勾唇角,冲余应辰展了一个不甚明朗的笑容。

他们二人于当晚八点十几分到的B市,从B市高铁站到林初家,乘坐出租半个多小时,中间浪费了一些时间,进了林初家院子的时候,她家客厅的电子钟,正好响起九点整报时的声音。

一进家门,林初就感觉到家里气氛的凝滞。

路桂仪偏身坐在沙发上,一脸的凝重,林以诚站在窗前,拿着手机,小声的讲着电话,态度恭敬而卑微。

齐奶奶则靠着厨房的门框,用身上的围裙,偷偷的擦拭眼泪。

林初心里咯噔一声,神色紧张的跨进客厅,怯怯的喊了一声:“妈!”

路桂仪想什么想的入神,如梦初醒般的抬头看向林初,怔了一下,薄凉的一笑,缓缓的站起身:“初初回来了?”声音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孱弱又无力!

正在打电话的林以诚,听到林初的声音,转身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与林初身后的余应辰的目光轻轻相碰了一下,然后朝右侧仓库的方向走了几步,离他们更远了一些。

林初来到路桂仪的面前,抓着她的胳膊重新坐下,刻意压低了声音:“妈妈,爸爸到底出了什么事?”

路桂仪讶然的看着林初,垂了眼帘,低低的说:“没事!”

“你别再骗我了,我都听说了,爸爸被被人举报了对不对?”

路桂仪又是惊了一下,她与林以诚一心瞒着林初,尽一切努力,不让林初知道这件事情,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路桂仪低头沉默不语,她出身名门,一向自傲,清高,生活又是顺风顺水,鲜有失落委顿的时候。

这时的她,双眼写满心事,眼神沉重而苍凉,知性明艳的她,突然像是老了几岁,浑身上下带着沧桑。

“妈,你倒是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爸爸会不会有事?”从进去这个家门,林初就有一种预感,这个家庭即将面临一场暴风雨,比她之前经历过任何事件都要严重。

此时路桂仪的态度,更加印证了她内心猜测。

“有人举报爸爸贪污腐败,爸爸……真的……贪污腐败了吗?”说到后面几个字眼,林初从路桂仪的眼神中看到绝望与灰色一闪而过,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虽然她不懂政治,不代表她不懂为官者,要洁身自爱,秉公清廉,很小的时候,班上的就有人朝她指指点点,说她爸爸是贪污犯,她是贪污犯的女儿。

那个时候小,从不深想,回来问父母,父母说那些小朋友瞎说,她就认为那些小朋友真的在瞎说,他们是在妒忌她有一个当大官的爸爸。

现在想来,那些小朋友的童言无忌,不是没有根源。

路桂仪看她一眼,要强自负的她,像是马上要哭出来,她抬手抚上林初的头发,轻轻的摸了一下,勉强的笑着:“好孩子,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们都不要乱说话好吗?”

“可是……可是……”林初急了,双手抓住路桂仪的胳膊,“爸爸没有贪污,爸爸是清白的对不对?”

路桂仪垂眼,低头不语。

林初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大,联想到前阵子看到一个官员因贪污被抄家的案子,一时慌了,摇着路桂仪,急急的说:“爸爸拿了公家多少钱,收了人家什么东西,我们都还回去,我们都换回去好吗……你们的钱如果不够,我这里有……”

说着,林初手忙脚乱的去翻自己的钱包,钱包里夹层里夹了几张银行卡,她颤抖着手,掏啊掏,就是掏不出来,最后急的直哭,把钱包奋力的往茶几上一扔,里面的几个硬币滚出来,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妈妈,你倒是告诉我啊,爸爸到底会怎么样嘛,会判刑吗……会吗……”

路桂仪越是不说话,林初哭的越凶,她不停的摇着呆若木鸡的路桂仪,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浸湿了高档礼裙,泅成一个又一个密麻的小圆点。

余应辰过来劝她:“林初,你冷静点,阿姨说了,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们自己不要妄加判断!”

“可是……可是……”可是妈妈的态度那么明显,爸爸就是犯了罪。

林初心里明白,可是说不出,晃晃路桂仪,又去晃余应辰,失心病人一般冲他们大喊大叫:“救救爸爸……救救爸爸……”

林初哀戚绝望的眼神,感染了路桂仪红,她眼角也带了湿意,但她远比林初来的镇定,坚强,心烦意乱的她,不耐烦的挣脱林初的手,低吼:“林初,你能不能安静点?”

“救救爸爸……救救爸爸……”林初安静不下来,她真不敢想象,没了爸爸,她该怎么过。

看着她失声痛哭,无助又伤心的样子,余应辰也红了眼睛,他把林初搂在怀里,哽咽着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林以诚打完了电话,边朝这边走,边笑。

那笑容,如以前一样清朗温暖,好像惹得林初伤心难过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他走过了来,把手机顺手放到茶几上,拍了一下余应辰的肩膀,让他起身,自己坐在他的位置,林初身边。

笑着拉了林初的手,看到她满脸的泪痕,嗤笑一声, 从茶几上抽了纸巾,一遍仔细的帮林初拭去眼泪,一边淡笑着说:“都多大了人了,还哭。这么好看一个大姑娘,哭成了泪人儿,丑死了!”

林初挡开他的手,抽抽啼啼的问:“爸……爸爸……你会……会坐……坐牢么?”

林以诚轻轻一笑:“不会!爸爸怎么会坐牢呢?”

“可是……可是他们……他们说……”

“初初,你相信爸爸,还是相信他们呢?”

林初看着林以诚,他眼神平和,疏淡,如从前一样从容不怕:“相……相信爸爸!”因为刚才太过悲伤,仍是抽泣不已。

“那不就得了!”林以诚又抽出几张纸巾,把林初的眼泪,鼻涕都擦干净:“相信爸爸,就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爸爸问心无愧,让他们说去好了!”

林初定定的看着林以诚,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是否在说话,可是林以诚跟以前一样,丝毫没什么异样。

渐渐控制了情绪,哭声也一点点的止住,林初紧紧的抓着林以诚的手,像是下一刻他会消失不见一样:“爸爸,不能……骗我!”

林以诚拍拍她的手:“好,爸爸不骗你!”

“我们,拉钩!”

林初稚气的伸出小拇指,林以诚没有像以前一样揶揄她几句,笑吟吟的勾住她的纤细的手指:“好,拉钩!”

拉完钩,林初破涕而笑,转头看身边的路桂仪,天真的说:“妈,爸爸说啦,说那些人都在瞎说。爸爸根本没有贪污,没有犯罪,不会被抓走!”

路桂仪看了一眼林以诚,冲林初点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以诚得知林初与余应辰赶过来,还没吃晚饭,吩咐齐奶奶为他们二人做晚饭,齐奶奶哎哎的应着,走进厨房,又走出来:“你跟桂仪也没吃,要不要多做一点?”

林以诚怔了一下,小声的嘀咕:“我还没吃晚饭么?”目光移向路桂仪,路桂仪从沙发上站起来,累极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虚弱无力的说:“你们吃吧,我有点不舒服,先上去休息了!”

林初欲要阻拦,却被林以诚制止,“算了初初,你妈妈累了一天,让她去休息吧!”

林初望着路桂仪上楼孱弱的身影,心里一涩,转头对林以诚说:“爸爸,妈妈真的很辛苦,你要好好对她!”

林以诚笑着搂住林初的肩膀,点点头:“一定!”

齐奶奶做饭做了大半辈子,熟能生巧,不到二十分钟,就做出了四菜一汤,林初围着餐桌,跃跃欲试,叫嚣着:“饿死了我啦……”

林以诚笑着递给她一双筷子,同时招呼余应辰:“来,小余,陪叔叔喝点!”

林初想起林以诚前几天说自己肝不好,抱了酒瓶子,瞪着眼睛,不让他饮酒。

林以诚好说歹说,再三保证,才算把酒从林初的手里要回来。

这一晚,林初不知道林以诚与余应辰喝到几点,也不知道他们喝了多少,她只知道,她困的眼睛快要睁不开,嘟囔着要上楼睡觉的时候,林以诚说了一句:“初初,小余人真不错,要不你嫁给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