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满雨水的天空低沉地压下来,暴雨哗啦哗啦地砸在绿茵茵的草坪上,一股股狂风呼啸而过,瞬间溢出整个水渠。

阿肯靠在窗台忧郁地望着天空,捂着肚子,吃力地喘息。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脑袋终日昏昏胀胀,没有运动一会儿就需要原地停下休息。

洛亚走了进来,站在阿肯旁边,披着白色大衣,低着头,弓着背。他看了看阿肯,默不作声,也没有做出任何慰问的动作。

阿肯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仰着脑袋,脸色铁青,把头靠在窗台边,闭上眼睛,神色痛苦至极。

洛亚终于有所反应了,他默默地搀扶着阿肯去到**躺下,给他盖上白色的床单,准备去叫医生,但被阿肯叫住了。这已经不是阿肯第一次犯病了,每次医生的结果都是一切正常并无大碍,只说可能是情绪焦躁导致的临时不适。

洛亚站在阿肯旁边,各自不说话,心情和大地一样湿漉漉的。

阿肯还在纠结于前几日梦到的往事,那个梦里阿肯是透明的旁观者,他不知道到底是否真实。他抬头看了看洛亚,发现他的表情更加疲惫不堪,相比之下,反倒更像身体不适的那个。

阿肯伸出手臂在洛亚面前晃了晃,说道:“喂!咋啦?你这表情怎么比我还要痛苦?”

洛亚以一种茫然的目光看着阿肯,若有所思;良久,他低头认真看了看阿肯,说道:“阿肯,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阿肯听到这句话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只要不是王贤就好。”

“啊?”洛亚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蹲下来又端详一番。“是真的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古铜色的。”

阿肯第一次和洛亚这么近距离说话,反倒有些紧张。他别过脸用一只手推开洛亚,吃力地说道:“古铜色眼睛的人很多的。”

洛亚点点头,拖着因为吸毒而有些不灵活的双脚,走到阿肯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他的耳边是嘎吱嘎吱作响的雨滴拍打窗叶的声音,冷风夹杂着雨水若隐若现地打在椅背上。他突然说道:“阿肯,你知道今天是那个人的忌日吗?”

阿肯听到这里立刻感到不愉快,说道:“什么意思你?”

“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说一下。”

“你在我很不舒服的时候说这种话还说没别的意思?”

“我真没别的意思。”

两个人吵吵嚷嚷了一会儿,滂沱大雨的猛势渐渐弱了,争论也随之停息了。

“那人是谁?”阿肯的身体有些恢复了,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赶紧转移话题。

“我奶奶。”洛亚说这话的时候另摆了一个姿势,两手扣在一起搭在腿上,嘴角上扬,仿佛在重温一个美好的梦。

阿肯想到了几天前的听到的那场对话,觉得有些蹊跷,便顺势问道:“你和你奶奶感情很深吧,我看你连外套都还留着她的,这么大个子穿着不觉得窄吗?”

洛亚摇摇头,把手伸直,长袖子只到他的手肘。他说道:“最近临近她的忌日,我想纪念一下。”

“哦。她什么时候去的?”阿肯觉得洛亚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他对他奶奶的深情是不言而喻的。阿肯又想到了自己的奶奶,感到有些心酸:他的奶奶连自己的孩子都还要照顾,对阿肯十分冷漠。都说隔代亲,但是对阿肯而言,他的奶奶反倒像是他的上司。

“真羡慕你,我奶奶对我一点也不好。“

“为什么?”

“穷呗,穷得没边的,哪有时间管我的死活。”

“你爷爷呢?”

“我爷爷,他……他早没了。”阿肯的喉咙突然像是被掐住似的发不出声音。他的爷爷在阿肯五六岁的时候就不见了,有人说他顺着河流卷走了,有人说他跟痴呆症可能走丢了,更有甚者说他是被人拐走的。

天又变得黑漆漆的,风迅速地驰去,雷声轰隆作响。洛亚感到背部雨丝侵袭的寒凉,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用手紧紧抓住胸口,眼睛布满血丝,牙齿上下撕咬咯咯作响,;他又用手掐住自己的脖颈,仿佛要终止自己的呼吸。

阿肯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住了,他赶紧下床要去搀扶洛亚,却被一把推开。阿肯自己的身体还有些轻飘飘的,他来回晃了晃,猛然挣到洛亚面前,再一次想住他。

“药,药,给我药。在柜子里,橙色那瓶。”洛亚指了指自己的床头

柜。

阿肯赶紧去拿出药瓶让他服下。

洛亚又撕心裂肺地挣扎了良久,才渐渐呼吸顺畅,恢复了平静。他扶着床栏举步维艰地移动到自己的位置,手脚不协调地慢慢躺下,不断地呼吸着周遭湿漉漉的空气。

阿肯见他有些恢复而自己也还很不舒服,便也躺下了。

滂沱大雨还在刷啦啦地下个不停,气氛越来越沉滞,阿肯和洛亚再没有言语,沉沉地睡去。

他和洛亚同时出现在了一座阴森昏暗的墓林前,不过阿肯是透明的。

乌云挡住阳光,倾盆大雨穿过层层薄雾,沉重地打击在冰冷的一块块墓碑上。

他们俩沿着过道一前一后地一直走去,穿过几片空地,来到一座坟前:马英加之墓。

洛亚弯下腰来,用袖子抹去上面的灰尘,收起外衣的下摆坐了下来。他望着墓碑,投射出悲戚的眼神,雨滴顺着他的鼻翼流下,不知道是不是还混杂了他想哭又不愿哭的泪水。

阿肯感到有些不能理解,按照上次伊伊的说法,洛亚的奶奶也应该已经逝世好几年了,这样伤心未免有些过分了。

洛亚对着墓碑开始喃喃自语了:“奶奶,我是小枫,我来看你了。好奇怪,每年你的忌日都会下雨,是不是你在天上哭啊?”

阿肯站在他身后倾听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小孩似的自言自语,内心感到莫名的**。

“奶奶,你当年是不是也像我那样子的痛苦啊?奶奶,你后悔当年的选择吗?奶奶,我是小枫,我回国了。奶奶,我好想你。”洛亚问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问题后,掩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瓢泼大雨并没有因此却退,仿佛看到洛亚狼狈不堪的样子,反而越下越大,强烈地几乎要穿透一个人的躯体。

阿肯走上前去摸摸他的头,却被可以感知的洛亚短竖的发须所震惊;洛亚也突然看向了阿肯,显露出见到幽灵般的惊恐,

刹那间,眼前的场景瞬间又消失了。

惊醒的阿肯望着天花板,没有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无法控制地醒来。

洛亚的床开始**,急促的呼吸声愈发强烈,传来痛苦的喊叫:“奶奶,奶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