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肯正在睡觉,突然被一个男人推醒,是陈汉牛。

“诶,去看我妈的时把这个给她,”陈汉牛递给阿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个摄像机。

“这是干嘛?”

“卡的钱给她用,摄像机让她跟我视频,记得让她找个没人的地方。”

“哦,好。”阿肯随口答应了,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不肯承认他根本不知道陈汉牛母亲下落的事情。

一筹莫展的阿肯想到了一个人----阿Sue。

“对了,你经纪人长什么样子,能给我看看照片吗?”

“你要她照片干嘛?”

“没什么,你妈说有个女的老是去她那里,我看看是不是一个人。”

“哦好,”陈汉牛掏出手机给阿肯看一张合照,两人笑得很灿烂但却不真实。

阿肯认真看看照片,记住了阿Sue的模样。

夜晚,阿肯故技重施,服用了几片安眠药,去到了阿Sue家。

阿Sue正在睡觉。她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留着齐肩头发,长相还算精致,香水味很浓,妆容得也很夸张。

阿肯蹑手蹑脚地在她宽大的卧室里徘徊,想找到一点线索,却被一幅卷起来的画绊倒了。他痛得牙痒痒,狠狠地踩那副画的系扣。一不小心,系扣碎了,画卷被展开来,阿肯被惊得合不拢嘴:那是陈汉牛的1:1人形像,上面充斥着阿Sue身上的香水味和吻痕。

阿肯的心有些发抖,他用轻蔑的眼光看着阿Sue,脸却红到了发根。阿Sue这分明就是爱着不敢爱的陈汉牛。他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偷听到的一句话,“你性无能”,回过头来想想确实蹊跷,阿Sue不过是一个经纪人,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隐私?

他的动静有些惊动了阿Sue,慌得阿肯赶紧把画像推了回去。阿肯踮起脚尖走到桌子边,上面还有许多陈汉牛的写真和人偶,还有生日的合照,每一张都表明了是陈汉牛的第几年生日。

“老妖婆还很痴情嘛。”阿肯心里暗暗地偷笑,“这个陈汉牛知不知道这回事啊?老妖婆一片痴心化作灰烬咯。”

他的眼光落在了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和上次在陈汉牛家看到的一模一样

----陈汉牛母亲的照片,背面写着“彩霞酒店元春”。

阿肯不禁打了个寒噤,照片掉到了地上,声响惊醒了阿Sue。

蓦然间,阿肯醒来,消失在那个卧房。

彩霞酒店坐落在魔幻城对面,是当地首屈一指的高级娱乐场所,很多魔幻城的住户都去快活过,阿肯也是。元春阿肯也认识,她是彩霞酒店的花魁。怪不得陈哈牛不敢去,原来不是不知道,住在魔幻城的人就是没去过也不会没听说过,而是不能去。

过了几日,遵守诺言阿肯去了一趟彩霞酒店,里面的蕾丝楼梯和酒瓶拼接的墙壁让阿肯觉得很熟悉。他走到他以前经常去的房间门口,但没有敲门。

“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呀?”元春撩人的酥音让人格外熟悉。

“哈哈,想我了就打给我,我马上来。”一个男人回答道,紧接着走出了房门。

阿肯望向里面:元春穿着真丝黑色镂空睡衣背对着阿肯在收拾着东西,白皙的手臂和丰满的臀部若隐若现,让人飘飘欲仙。

“元春,”阿肯对着她喊,“方便进来吗?”

元春怔住了,不知道是被这熟悉的声音吓到,还是被这句“方便进来吗”吓到,因为在这种地方多半没有人会问这样的话。阿肯看到她的反应,突然也对自己这句话吓到了,因为以前阿肯看见这样的妆饰必定是

会像禽兽一样冲进来的。

她猛地一回头,发现是阿肯,笑了笑,“刚工作完,歇一会儿,你先坐一会儿。”

阿肯轻蔑地笑了。

他又被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反应惊到了,自己怎么这样不屑了?以前绝对不会这样的,无论是他有钱还是没钱的时候。

“不是来寻欢的,今天来有点正事。这个给你,”阿肯拿出银行卡和摄像机,“别误会不是我的,我没那个钱。你儿子,陈汉牛给的。”

“我儿子陈汉牛?你开什么玩笑,我儿子是陈汉牛还……”

“你儿子就是陈汉牛,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只是来带点东西。”阿肯莫名地对这个满脑子想着钱的女人感到极大的厌恶,怎么可以什么都往敲诈之类坏处想?

这个无赖阿肯有些变了,他对欢场的女人开始不屑,对自己的现状似乎也愿意承认了。

“他…..没说点别的吗?身体还好吗,我听说他住院了。”元春不避讳了,直接问,“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他问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阿肯随口应付。

“这是你要问的吧?这问题几年前他才会问我,现在不会问我的。”

阿肯被问住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是我要问的,你儿子是公众人物,你这样还真是不为他考虑考虑啊。”

元春走上前给了阿肯一个耳光,“放干净点你的嘴巴。他没有我不会有今天的。”

阿肯的脸火辣辣得发疼,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想操起拳头回击。

元春恶狠狠地瞪着他,对阿肯做出吐口水的粗鲁动作,又继续说道,“没有我做这个职业认识他现在的老板,他可能有今天?可笑!全是我,我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牺牲自己给他换的。他不愿意看见我也不能看见我我都没抱怨,他还要我为他考虑?”

阿肯有些吃惊,说:“他一直都挂念着你,桌子上都是你的照片。”

“那是旧照片,旧照片!我现在的样子他一张都不敢留。”

“他是公众人物有太多苦衷了,你谅解谅解。但是他现在已经有钱了,你为什么不……”

元春把纤细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慢慢抬起身来贴近阿肯的脸,带着调弄性的眼神看着阿肯:“我为什么要?哼,我当然要!我又不是为了他的前程才来的,他的前程不过是我工作的一点额外回报。他爸爸从外地把我拐过来困了我十几年,我的美丽和青春都浪费了。现在是我快活的时候,我找我的青春有错吗?”

“你是被……拐卖……来的?”元春的这句话使阿肯惊讶地跳了起来:这个陈汉牛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哟,看来他没对你说哦,我还以为你们很熟了呢!还是不肯承认我这个来历不明的母亲嘛,骚男人,自己的老婆不也是拐的,装什么装。”元春理了理裙子,披上一层纱巾,空气凉丝丝的,使她的皮肤颤栗,加深了一直以来她心头对生活的寒冷的感觉。

阿肯没想到元春作为一个母亲会这样评价自己的孩子,他感到悲哀。阿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对他爱理不理,血浓于水的亲情怎么可以掺杂这么多不该有的元素。他为自己和陈汉牛感到可怜,不为别的,就为那失去的亲情。

阿肯不想再和这个女人说话了,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摄影机是让你用来和他视频。”

元春的眉头颤了一下,“和我视频?和……我视频吗?”

“对。”

“他……身体还好吗?我听说他脚不好,要多喝点……阿Sue有没有给他炖鸡啊?”元春的语气温和了下来,突然有些哭泣,

“我家小牛也不容易,我们都不容易。他要我放弃这个职业,可我也是真的喜欢这个职业,我觉得我的青春可以体现在这里。我以前是爱钱,可现在小牛有钱了,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呜呜呜”

在这个剧情突变的时刻,阿肯停止了离开的脚步,转过头去看着她: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穿着**的衣服,**佳人泪眼婆娑,旁边是她刚刚欢快的温床。她眼里的事业,是人们眼中的下作。他模糊地感觉到元春心底有话要说,她的极度敏感的心微微地跳击。

“我十九岁那年,就被他爸爸拐走了,卖到那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从此和爱情绝缘。我又哭又闹没有响应,相反,他爸爸几乎二十四小时跟着我,稍稍和别的男人调侃几句就是一顿暴揍。我没想过逃跑也不敢逃跑。小牛出生后,我的心几乎是全死了,就想着一心一意照顾他,爱情这辈子和我无缘好了。后来,他爸爸却突发恶疾死了,又留下我一个女人不知道怎么抚养他。我去餐厅刷过碗去厕所刷过马桶,我甚至去菜市场捡烂菜叶,我当时做这些不为别的就为了小牛而已。可是我真的快崩溃了,我想给小牛好的教育,但是这个城市消费实在太高。直到我遇到了这家店的老板,他像一个勇士一样在那个雨夜抱起在街头哭诉的我,给我宽厚的身体和精神支柱,给我从来没有的作为一个女人最渴望的爱,尽管那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我从他那里得到了这份工作,却慢慢爱上了这个工作,每一次短暂的爱的呵护我都心满意足。我有什么错?都是出来混的,怎么挣钱不是挣钱?我现在有什么错,我就是想找找年轻时没有的爱的感觉罢了?”元春哭哭啼啼,满脸通红。

阿肯被这番话触动了。的确,即便是这样的职业那也是职业,千人万苦,都是出来混的,她也不是专门当小三什么的,应该得到职业平等的对待。阿肯又觉得心里凉凉的,她想到了他的母亲,她没有像元春一样得到这样的补偿,但是她的突然发疯是不是也是很渴望得到爱?是他们是社会亲手造成了我们所谓的她潜在的精神错乱吗?她是不是也像陈汉牛的母亲一样对自己又爱又恨呢?

阿肯走过去扶起元春,捋了捋她的头发,“有空就和他视频视频,他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总是看扁自己。他,我觉得他,很记挂你的。”

元春眼里浸着泪水看着阿肯,“他是公众人物,我让他有了今天,我不能亲手毁了一切。”

很长一段时间里阿肯没有做出回应,他抬头望向天空,却什么也望不见,最后才发现一轮皎洁的月亮孤零零地在巨大的天空里晃**。他对母亲的记忆像隐伏的野兽一样,对着月亮发出低微的咕噜声。

“公众人物也是人,也是母亲生的。最大的障碍不是社会舆论,而是自己的心。你口口声声说职业平等,可其实你心里一点也不觉得,你第一个把自己看扁了。就像我,别人一提到我的母亲我就觉得别人在歧视我,笑话我我母亲是拐来的疯子,可实际上也许别人并不知道,反而是我自己不断地强调这一点。人啊,越在意什么,越强调什么,恰恰是因为没有什么。“阿肯为自己的这番话感到震撼,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番有深度的话语,他在一点点改变了。

元春笑了笑,“你的母亲也是?拐卖妇女和……我家小牛的孩子啊……拐卖妇女和小孩的问题该被大力关注了。“元春发自内心的哀叹,那悲哀足以让人心绞痛。

“可你们不也在纵容这件事吗?”阿肯突然问道。

元春无言。

“早点和他视频吧。”

阿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有点想念他曾以为的无情母亲了,甚至还有点歉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