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大劫到2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炼丹妙法。“韩天齐瞪大了眼睛。

“这种炼丹之法好是好,就是太费时间。“谢小玉在那里谦虚。

洪伦海和韩天齐直翻白眼,特别是韩老头只感觉手痒,很想把谢小玉痛揍一顿,居然说这样的风凉话。

突然韩老头一脸好奇之色,低声问道:“现在大劫已至,你总能告诉大家,元辰派藏经阁里面的那部杂书叫什么名字了吧?“

旁边的洪伦海也精神一振,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杂书的事,他还从那里面得到了不少好处,所以他对这部杂书的好奇远在其他人之上。

谢小玉沉思片刻,最后觉得老头的话有道理。

现在就算得到答案,也不可能告诉元辰派的人了,更何况那部书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真中有假,假里有真,绝对不会完全说实话。

“璇玑、九曜诸派都曾派人前往我的师门,不知道可曾看到过一本没有封面的书和一套名为《奇技妙法百篇》的书?前者很薄,也就十几张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得像流水账,全都是‘何处何人有什么东西‘之类的记载。后者是一套总共三十六本,每一本都有一寸厚,上面有很多图。“

韩老头一边听,一边默运神通,他在分辨谢小玉所说话的真伪。

话是真的,不过让他感到沮丧。

那本没封面的书还好说,也许被人忽略过去了,真得当成了流水账,但是《奇技妙法百篇》是一套,有三十六本之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漏掉。

他呆愣了片刻,实际上是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外面的人,过了一会儿,他神情黯然地说道:“可惜,太可惜了,那套《奇迹妙法百篇》已经被销毁了。“

“我猜就是这样。“谢小玉并没感到惊讶,那么多人在藏经殿里面反复寻找,却没找到那部书,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销毁了。

他也不觉得奇怪老头为什么知道此事?元辰派藏经殿销毁杂书之前,全都会登记一下书名,这是例行公事,以往也没什么人会查。

“可惜,太可惜了。“洪伦海在一旁捶胸顿足。

“别在那里可惜了,炼制丹炉要紧。“谢小玉提醒道,这句话总算是把洪伦海拉了回来。

“这丹炉怎么造?“韩老头干脆直接问。

“在下可不擅长炼器。“谢小玉一向都是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

“我知道,但是我对你看过的那部奇书有信心。“韩老头绝对不敢妄自尊大,谢小玉就算再外行,毕竟搞出了天剑舟、飞天剑舟、昊天战船,那部《奇技妙法百篇》太了不得了。

“晚辈放肆了。“谢小玉拱了拱手,紧接着说道:“这种炼丹之法顺应天道,关键就在循环往复,一次又一次聚拢再分散,药力并非简单的提纯和浓缩,而是繁衍变化,一次次变得更加完善。所以丹炉最好能够模拟这方世界。“

他能够说出这番话,完全是这段日子的感悟。

什么是造化之道?

他和洪伦海都还没达到这样的高度,洪伦海或许已经触及了一些,他就差得远了。与其好高骛远,还不如退而求其次。

大道难明,天道却可知。

他没能力触及造化之道,但是他可以感悟天地化生之妙。

“有理,有理。“韩老头两眼放光,他本来毫无头绪,现在有想法了。

他思索片刻,抬手取出了炼炉。

这口炼炉样子非常奇怪,居然像一块烧融了的铁块,颜色赤红,通体透亮,拿在手里只有拳头大小,但是一放到地上,立刻变成一丈方圆,而且热浪逼人。

“既然要模拟这方世界。自然少不了正反五行和先后天八卦,虽然数量不少,种类也杂,不过倒也好找。“老头一边念叨着,一边用手虚空抓了几把。

虚空中好像有一个无形的抽屉一样,他每抓一把,手里就多了一件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被随手扔进了炼炉之中。

老头出手很随意,给人的印象甚至有点“粗狂“,不同于洪伦海炼丹时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不过谢小玉却看得很明白,老头的手法也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返璞归真并非只有一种,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之后,仍旧会带着原来的风格。

洪伦海是精准,动作没有一丝多余,而老头则是随意,眼睛看着这边,手却在做别的事,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谢小玉看着老头的手法,想着洪伦海的手法,再拿那个老土蛮的刀法进行比较。

老土蛮又是另外一种风格--干净、直接。

不知不觉中,他进入了太上忘情的状态,三个人的手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交替划过,每一个细节都被分解开来,然后又组合起来。

他的手也不知不觉地动了起来,模仿的是那三个人的手法。

没有丝毫的差别,完全一摸一样,绝对是完美的模仿。

可惜,再完美也只是模仿,得到的只是外在,却没办法得到神髓。

他的“太上忘情“是借助天机盘达到的,天机盘可以用来推衍“法“和“术“,却推衍不出“道“。

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也是一样,只能融合“法“,却不能融合“道“。

到了这个层次,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

在炼炉里面,一个圆球渐渐成型。

韩老头做事确实随意,这口丹炉的摸样让人说不出话来,就只是一个圆球,然后底下有三个凸起,算是炉脚,表面除了法阵之外,就再也没有多余的花纹。

“我这丹炉需要好几个炉室,丹药要经过一次次精炼。“洪伦海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

“我还没老糊涂到这等地步。“韩老头翻了翻白眼。

谢小玉倒是看明白了,转头冲着洪伦海说道:“你的丹炉既然是模仿这方世界,里面肯定会有一些洞天。“

“还是他明白。“老头哈哈大笑。

谢小玉并没特别得意,他能猜到老头的做法是因为他有天机盘,他能够看清老头的每一个动作,能够算出这些动作背后的目地。

“你虽然是宗师,可惜境界太低。也罢,我好人做到底。“韩老头有意送人情,人情自然送得越大越好。

只见他张口一喷,一团赤红色的火焰飞了出去,瞬间打入了丹炉之中,那口丹炉原本就被烧得通红,这下子更是从里面亮到外面。

“道火。“谢小玉惊道。

“好见识。“韩老头颔首笑道。

“谢过前辈。“洪伦海大喜过望。

炼丹用的火越高级越好,所谓道火就是带有大道痕迹的火种,这是韩老头苦心修炼出来的一口本命真火。洪伦海得到这口真火,不只可以炼丹,还能从中领悟到大道玄机。

晋升道君有三大条件,一是触及大道,二是凝炼元神,三是修为和境界。

韩老头的这件礼物,等于给了洪伦海三成晋升道君的机会。

“不必谢,不必谢,你是宗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宗师晋升不了道君的,这口真火只不过锦上添花罢了。“韩老头倒也明白。

事实上,大部分宗师不是道君就是真仙,像洪伦海这样没到道君的宗师从上古到现在就只有五个,另外四个最后都飞升仙界,所以老头才说自己是锦上添花。

老头手指一勾,丹炉飞了出来:“快,收宝。“

“用血炼之法。“谢小玉在一旁喊道。

洪伦海没有丝毫的迟疑,咬破舌尖,逼出心头精血,朝着丹炉喷去。

“扑“的一声,血雾笼罩在了丹炉之上。

那口丹炉原本只是死物,被血一激,居然发出了嗡嗡的轻鸣。

“以天为模,以地为范,聚散离合,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谢小玉手掐法决,脚踩禹步,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他站定下来,抬起了右手,手掌心里再一次出现了一片波光,波光中无数金屑闪动。

刚刚炼成的丹炉顿时被功德笼罩,变得金光闪闪。

“此炉名为‘天地造化炉‘。“谢小玉仰天大喝。

话音落下,天空中响起了阵阵雷鸣,那是天道的应和。不过雷鸣声显得沉闷无力,似乎距离极远。

“嗡--“丹炉剧烈震动着,它的四周随之波动起来。

“大道波纹--“韩老头瞪大了眼睛:“不。不对,这并非大道,而是天道痕迹。“身为地仙,他对大道绝对不陌生,立刻看出了其中的不同。紧接着他又神色大变,因为他看到这口丹炉里面自成天地。

“这是袖里乾坤?“老头有些不太肯定。

“是老洪自创的壶里乾坤,我又改进了一下。“谢小玉解释道,他已经将那片波光收了起来。

为了炼成这口丹炉,他又用掉了十万功德。

“这口天地造化炉应该能够称得上灵器吧?“洪伦海高兴地忘乎所以。

韩老头眯着眼,仔细地扫视着这口丹炉,好半天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里面自成天地,有三十六洞天,又分水火两界,暗合阴阳,再加上炉膛是金,炉心是土,丹药是木,恰好五行俱全,再按照先天八卦循环衍化,不是灵器,却胜似灵器。“

老头隐约有所得,可惜模模糊糊,有种隔雾看花的感觉,这让他抓耳挠腮,心痒难熬。

“此物借助功德,以神道之力炼成,合的是天道,并非大道,我觉得可以称之为神器。“谢小玉给这东西下了个定义。

“神器?“韩老头沉吟了片刻,也终于点头赞成,突然他兴奋起来,拍了一下洪伦海:“还愣着干什么?快试试丹炉。“

洪伦海早已经等不及了,瞬间挪移不见,再一转眼又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全都是炮制好了的药材。

“结金丹?“谢小玉一眼就认出了这些药材的用途,确实是现在正需要的丹药。

“我能帮忙吗?“韩老头搓着手问。

“你负责看火和投料。“洪伦海倒也不客气,直接给了个打杂的活。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韩老头居然没有丝毫怒色,反倒欢天喜地干了起来,只见他抓起那些瓶瓶罐罐,随手就往丹炉里面倒,动作要多粗野就有多粗野,偏偏他倒进去的药材全都分毫不差,连时机也妙不可言。

所有的药材已经事先磨成了粉末,在火中迅速化作药气,药气混合然后衍化。

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和洪伦海以前炼制丹药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速度快了许多。

一口好的丹炉对于炼丹师就如同一把好的飞剑对于剑修。

药气化作了丹气,丹气渐渐凝结,变成了一颗颗丹药,然后丹药又被化去,然后再一次凝结,再化去,再凝结。

投进去的药越来越多,这口丹炉别看体积不大,却如同一个无底洞。

突然,一股莫名的波动从炉子里面传了出来。

“不会吧?居然出了一颗灵丹。今天是什么日子?“洪伦海大惊失色,这次炼丹只是试炉,他并没费太多的心思,根本没想过能够炼成灵丹。

突然他的脸色大变:“完了,一旦出了灵丹,这一炉丹药就全废了。“

“是啊,刚才扔进去的药材实在太多了,浪费了可惜。“谢小玉也连连摇头。

韩老头在一旁差一点把鼻子气歪掉,他想炼一颗灵丹出来却不可得,这两个人居然觉得出灵丹是麻烦。

“放心,看我的。“老头伸手虚抓了一把。

即将凝结灵丹的炉室瞬间封闭了起来。

“轰隆隆--“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雷鸣。

这是灵丹出世必然会有的征兆,不过此刻天道隐没,所以任凭雷声大作,雷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波动越来越强烈,一颗金光闪闪的丹药出现在了炉室之中。

谢小玉猛然间睁大了眼睛,以前他不是没看到过灵丹出世,但是这一次不同,这颗灵丹四周居然包裹着一层大道波纹。

不只是他,韩天齐也睁大了眼睛,他也没看到过这样的情景,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他炼丹那么多年,却没看到过灵丹凝成的过程。

“这是造化之道。“老头一下子认出来了。

谢小玉也点了点头。

“什么造化之道?你们在看什么?“洪伦海拼命地眨巴着眼睛。

没人搭理他,谢小玉和韩老头的眼睛都死死盯在那颗灵丹上。太古之后大道被屏蔽,再也没办法直接看到大道,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大道波纹转眼间就消失了,那颗灵丹在炉室里面徐徐转动着,谢小玉和韩老头同时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充满了意犹未尽的感觉。

“是因为天道隐没的关系。“谢小玉猛然间醒悟过来。

韩老头一愣,随即也明白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种观察大道的办法。“他一脸欣喜,但是随之又变得沮丧起来,灵丹可不是那么好炼的。

“刚才炼成丹炉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大道波纹出现?“谢小玉自言自语着。

“或许是因为你借用了神道的手段吧。“老头立刻给出了猜测。

谢小玉默然点头,这个可能性确实不小。

突然,他的脑子里面闪出了一个想法。

“让这颗灵丹退回去怎么样?会不会也出现什么大道痕迹?“

韩老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谢小玉,他现在总算明白什么是败家子了。

只有灵丹多得用不完的家伙,才会显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不过他心动了。

好半天,他咬牙说道:“退回去。“

洪伦海对灵丹什么的根本不在乎,听到谢小玉和韩天齐都这样说,立刻朝着丹炉一指。

灵丹拼命挣扎着,它已经生出了灵性,知道情况不妙,所以拼命想逃。

突然,它的周围再一次出现了大道波动。

“造化之道,仍旧是造化之道。“韩老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丹炉,嘴里不停地嚷嚷着,完全没有前辈高人的风范。

“生是造化,死也是造化。“谢小玉喃喃自语着,他身上的气息随之而变,一会儿充满了活力,一会儿异常死寂。

灵丹散开,随之散开的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气机。

另外三十五个炉室里面的药气仿佛受到了刺激,全都开始凝丹。

“咦“这一次换成洪伦海惊讶了,他拍了拍谢小玉和韩老头:“快看,凝丹了,好像全都是绝品。“

谢小玉正有所感悟,被洪伦海一拍,顿时打断了,他转过头来怒目而视。

“这口丹炉模拟的是我们的世界,灵丹可以看做是道君,也可以看做是我们这些地仙、天仙。难道我们的死,能够让整个人族得到好处?难道这就是天地大劫的真相?“韩天齐在那里喃喃自语,他的神情有些茫然,也有些黯然。

谢小玉原本想冲着洪伦海兴师问罪,听到老头的自语,他顿时呆住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是直觉告诉他,韩老头的猜测离真相不远。

“你别多想了。“谢小玉也没兴趣兴师问罪了,正打算上前安慰两句。

突然,韩老头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息,与此同时,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雷鸣。

“天劫--“谢小玉大叫一声,抓起丹炉,夹住洪伦海,瞬间挪移了出去。

几乎是前后脚,一道雷霆直劈了下来。

尽管已经遁入虚空之中,谢小玉仍旧觉得喘不过气来,浑身的寒毛根根竖立。他刚刚见识过锗元修的天劫,根本不能和这相比,一个是土丘,一个是高山,一个是小溪,一个是江河。

狼狈不堪地从虚空中冒了出来,把洪伦海往地上一扔,谢小玉扑通一声坐了下来。

四周传来阵阵空间波动,玄元子、陈元奇、左道人、周龙等人全都跑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招来天劫?“玄元子抢先问道。

其他人的目光却盯着洪伦海手里的丹炉。

“韩老儿本事不错,居然炼成了一件灵器。“说话的是一位地仙,和韩天齐同辈。

“你眼光太差,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东西不能算是灵器。不过和灵器也差不了多少。“另外一位地仙在那里品评着。

“里面还有一炉丹药。数量还不少,而且全都是绝品丹药。“

“又不是灵丹,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也试试,炼一炉子绝品丹药出来,不能有其他品级的丹药,这绝对不比炼成一颗灵丹容易。“

旁边的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刚才炼出了一颗灵丹。“谢小玉淡淡地说道。

“在哪儿?“立刻有人问道。

“化掉了,结金丹炼成灵丹,一点用都没有,反倒浪费材料。“谢小玉淡然地回答道。

旁边一片沉默。

从道理上来说,灵丹级别的结金丹确实用处不大,价值远远比不上一炉绝品丹药。不过听到这番话,每个人的感觉都和刚才的韩天齐一样。

“韩老儿不会是被刺激地引来天劫吧?“一位地仙在旁边问道。

“那倒不是。“谢小玉并不打算隐瞒:“灵丹凝成的时候,我们看到了造化之道的痕迹,之后灵丹化去的时候,又看到了造化之道的痕迹,韩老前辈触动心机,有所感悟,所以。“他朝着雷霆落下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道痕迹?“

“直接看到的?“

“一定要是灵丹?灵器或者灵符不行?“

旁边的那些人顿时喧闹起来,什么天劫,什么灵丹,已经没人在意了。不少人恨不得把谢小玉抓过来问个明白。

“别吵。“玄元子也一改往日的摸样。

“想要看到大道痕迹,先要炼出灵丹来,你们谁有这样的本事?“玄元子说到了关键之处。

能够炼出灵丹的只有炼丹宗师,整个遁一盟也只有三人,除了洪伦海,另外两个人都是真仙,一个属于九曜派,一个属于青木宗。

就算把造器、制符、阵法也算上,整个遁一盟的宗师也不过十几人。

“这个只能看各人的机缘了,就像韩老儿那样,机缘到了就什么都有了。“一位地仙酸溜溜地说道。

“是啊!除非那些宗师干活的时候允许别人旁观。“人群中传出了一个含糊的声音,这是试探,也是挑唆。

可惜没人应和,这个提议相当于让那些宗师公开自己的绝活。

没人敢提这样的要求,那会招来宗师们的仇恨。

看到谁都不开口,提议的家伙顿时缩回去了,他可不想暴露身份,要不然被十几位宗师盯上,别说他受不了,就连他背后的门派也承受不住。

众人只能羡慕地看着天空中落下的雷霆,看着被雷不停劈的韩老头,心中充满了嫉妒。

最嫉妒的人莫过于姓葛的老头。

他现在后悔极了。

这个机会原本是他的,却被他硬是挡在了外面。可惜,世界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