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往日情(下)

朱颜悠然叹气,缓缓地说:“十一郎,那一日,我受大师姐陷害,伤了腿避进地道。我原想等帮主的儿子离开再出去,谁知他们一直在庙中谈笑,我失血过多,又昏迷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这间房内,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床边,温和地说,孩子,你不用怕,我会为你作主。他长得很好看,笑起来亲切帅气。”

朱颜望了一眼仁杰,神色迷离,“我听他没有恶意,就鼓起勇气说,我要报仇!

那人微微一笑问道,报仇有很多种,你只想一刀杀了仇人,还是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生不如死?我当时身心受到重创,就激愤地回答要后一种。

他大笑三声,拍拍我的头说,好,有志气,以后就跟着我吧,或许你有机会得偿所愿。

我本已心灰意冷,忽然有人给了我一个天大的希望,心里又激动又惶恐,我忍着腿伤翻身下床,诚心诚意地向他磕头,师傅,受徒儿一拜!

他犹豫了片刻,轻声说我从不收徒,不过你姿质绝佳,又被同门所害身受奇冤,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仁杰靠着椅子听得津津有味,“那条件是否十分苛刻?”

朱颜面色沉稳,悠然说下去:“他当时没有言明,只传了我一套精妙绝伦的轻功,我欣喜若狂,整日苦练心无旁怠,师傅平时很少露面,他外貌温和,内心却如刀一般冷漠。在旁人眼里,他就象一个无法靠近的完人。

有一天晚上,云雾弥漫,月亮正圆,他忽然带我到碧寒潭边,取出珍藏已久的好酒,一边饮一边悠然叹息,什么话也不说,我也不敢问,只是小心翼翼的伺候。

天快亮的时候,他已经醉得睁不开眼,无意中透露了他的一个秘密。

他的手指修长,关节分明,练武日久掌心有几颗茧子,他手很温暖,抚摸我的脸,笑眯眯地说,朱颜,你大概不知道,我是百变门的暗帮主,也是门中最寂寞的人,我是应该永远呆在黑暗中的人,可是,这些年来,到了晚上我总是无法入睡。。。。。。你少年聪慧,深得我心,不如你来为我暖床?”

仁杰俊眉一挑,眼中现出浓浓的关怀之色,“你师傅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朱颜语气懒散,好象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手指紧紧握成拳,胸前的衣襟无风自动:“在我眼里,他如同拯救自己的天神,那一刻,我发现他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有人的弱点。。。。。。我当时惊愕万分,丟下他一人醉倒在潭边,飞一般地爬上悬崖,躲藏在他安置我的小屋,不敢再去见他。

过了两天,师傅没有来找我,我心中很乱,想不出头绪。

再过了几日,师傅重新出现,没有再提此事,他一脸平静,好象整件事是我自己的幻觉。我想,那晚师傅定是酒后失言,他对我怎么会存那样的心思?

可是,师傅不再教我新的武功,对我也有些爱理不理,报仇的事更是遥遥无期,我渐渐有些不安。。。。。。”

朱钰的目中已冒出火来,似哀求似愤怒,声音嘶碎,“朱颜,不要再说了!”

朱颜望了他一眼,黯然道:“有一天,我去厨房取晚餐,看见一个新进少年弟子,面目竟于我十分相似, 他犯了门规,浑身是伤,被罚在院中做杂役。。。。。。”

仁杰神情认真,象在课堂一般,不自觉的举手提问,“那少年可是朱钰?”

朱颜叹息了一声,“不错,我走过去,三下两下将他制服,踩着他的脸问,你想现在就死,还是活着扬名江湖?他立刻选了我希望听到的答案。

我领他到屋内,把我的好饭好菜都让给他,又央一位院中的侍女为他梳洗打扮,果然收拾得清爽俊俏,侍女惊呼,你们两人宛如孪生兄弟。

那一晚,我给他一颗**,他捏在手里很久,久到药丸似乎都被汗水融化了。。。。。。半夜,他摸黑进了师傅的房门。

屋里传来一声尖叫,后来,变成痛苦的**和求救,不过,我可以分辨出师傅的喘息,如野兽般兴奋的冲刺。。。。。。

我躲在院中的花架下,有几分羞愧,有几分得意,我猜,师傅是满意的。。。。。。”

朱钰凄声低喃,语气中不无嘲笑,“朱颜,你也不是无情之人,至少为我准备了本门最好的伤药。”

仁杰看着面带痛苦的两位帮主,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有的时候,身体所受的伤愈合了,结痂了,心口的那一处伤,却一直溃烂流血,成了一生中无法忘却的耻辱。

一个人,如果受缚于往日的伤害,很难走出阴影,不肯前行,也不许周围人遗忘他所受的苦,就会时刻陷在自我折磨的怪圈里,无法得到心灵的安宁。

人,还是要想法往前看。

仁杰正想开口劝慰当事人,忽然,颈子后面的寒毛起来,有一种危机临近的感觉。

不知何时,副帮主笑七已站在仁杰身旁,握手成拳对准他的太阳穴砸下!这一击贯注了他毕生功力,出手却无声无息,立刻要将仁杰的脑袋打出一个血洞来。

仁杰仿佛失去平衡,咚的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下,恰恰避过笑七的拳头,剧烈的冲击力,仍在他的额头擦出一道红印。

仁杰身子摔下,两道剑光直飞而出………就在这时,小侯爷手下两员侍卫,身形飞掠而起,手中的剑指到了副帮主胸口。眨眼间,紫衣武士的刀后发先至,抵在笑七的咽喉。

仁杰右手捂腰,慢吞吞地爬上椅子,裂着嘴笑了一下:“副帮主,你的身手真好。”

刀剑相逼,笑七笑得还算从容,“十一郎,你运气不错。”

仁杰揉着腰部,眉目英俊不凡,笑眯眯地注视对方:“副帮主,你出手狠辣,心思难测,如果我的运气不够好,说不定身上早就多了几个窟窿,大概比门后的黑衣弟子还惨些。”

再看**,两位朱帮主已跃起交手数招,动作娴熟自然,仿佛练习过千百遍,啪啪啪,掌声夹带着疾风,推得小包子和小篮子连连后退,十郎抱头一缩钻到床下。

一位白衣帮主狼狈后退,跌到床下,声音极其嘶哑:“朱颜,你放过笑七,我把解药让给你!”

屋里,所有的声音忽然静止。

笑七轻悠悠地转头看向朱钰,浑然不惧压在颈间的刀,目光变得柔和, “你何苦。。。。。。”

朱钰的嗓子犹如烈风刮过岩石,生硬而低厉:“放笑七走,把我的命拿去吧!”

笑七眉头微皱,凄然道:“傻子,我如此对你。。。。。。”

朱钰颤抖起来,显见心里充满了矛盾痛苦,他不敢看笑七,低头喃腩自语:“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笑七咬了咬牙,目中有泪光闪动,“我知道,可是我不稀罕!。。。。。。”

朱钰沙声道:“十一郎,这里我唯一相信的人是你,你可愿应承不伤害笑七?”

仁杰长叹一声,温和的点头:“朱钰,我们不会为难副帮主,你快说解药在何处?”

朱钰忽然抬起头,苍白的脸有一抹红晕,双眼痴痴地凝注着笑七:“昨晚你陪着我。。。。。。我很快活,其实,我明白,你心里喜欢的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