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靠不明白

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

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种样子。

我艰难地撑起身来,脑子还是一片迷茫,却听到自己不停地重复着:“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脚步踉跄地走着,我看到杜梓瑶问我:“你怎么了,要去哪里?”

我又看到期殊羽十分费力地站了起来,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低声问我:“你去哪?”

我愣愣地看着他充满迷蒙的双目,一瞬间如同惊雷过耳,神智乍然清醒过来:“他……是他出事了,我必须回去找他!!”

却被他拉住了肩膀,他沉声劝道:“你现在回去,如同送死。”

我瞪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便甩开他肩上的手,拔起步子朝那座刚逃亡出来的大殿跑去。

没有选择从冰棺密道走,而是绕了许多路,重新回到了正门,再一次按照记忆,踏过那青瓷异兽地砖。

在紧闭的殿门前,就算把耳朵贴在上面也听不到里面有一丝声响,难道是刚才的耳鸣把我耳朵给震聋了?

关于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无所知。

刚才那诡异可怖的耳鸣到底是什么,而我看到的画面又是什么。

心下惴惴不安,各种疑惑出现在脑子里,越想越急,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推开了殿门。

大殿的门是由青铜制成的,开启的时候,那沉重而沧桑的声音使我心忍不住一紧。

偌大的殿堂跟随大门的开启逐渐呈现在我的面前,同时出现的,是伏在殿堂中央的熟悉身影,除了他,大殿再无任何一人。

他的样子和我刚才脑子里浮现的画面一模一样。

跪卧在地上,头埋得很低,那银白或银灰的发丝散乱地落在背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一会没见,他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原本的黑发竟也变成银灰色。

我缓慢地走过去,走到近处才发现他整个身体起伏的厉害,像是痛苦过后的剧烈喘息。

我蹲下.身,看到他身边的地面上有一堆紫色透明的碎晶,像玻璃一样,但只有细碎一小堆,应该是从什么东西上落下来的,不自觉又联想起耳鸣的时候,脑中浮现什么东西破碎的东西……

难道就是这些?

我什么时候也有这种离奇的能力了……

看着聂上薰的呼吸的幅度渐渐平稳,我终于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仍伏在那里,没有回应。

这真的很反常,我不禁有点担心,怕他是不是听不见,又把声音放大了些:“喂,你没事吧!?”

我担忧地看着他,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有一种非常不好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无法遏制的,鼻子好酸……眼睛好痛……好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要流出来一样。

我又一次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手指有点颤抖。

我说:“喂……”

“好累……”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他突然转过身来,直接扑在了我的身上,我猝不及防,差点和他一起倒在地上,好在机智地用手撑了一下。

他把头深深埋在我颈窝子里,似乎还蹭了蹭:“好累……背我回家。”语气里竟然还有些撒娇?

我虽然有些纳闷,但不知为何心情却是出奇的好,无奈道:“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闭着眼睛扬起嘴角笑了笑,不由分说将我整个身体转了个面,伸出他那长手勾住我的脖子,自以为很轻的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下来。

我感觉自己快被压扁了,挣扎道:“喂喂喂,你好肥啊!!”

他好像很不满意似的,“切”了一声,呼吸全拂在我的耳朵上:“吹牛。”

我皱了皱眉头,任由他趴在我背上,使出了吃奶的力,竟然还真背着他直接立地起身,我好笑道:“弄影公子果然很苗条啊~”

聂上薰又“嗤”了一声,我明白那意思,就是“那还用说”的意思。

我背着他,脚步感觉比刚才更加沉重,天知道我今天背了一天的人了,从死人背到活人,当下只觉得小腿极为酸痛,也不知道聂上薰在我去地牢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压在我身上,脚步异常沉重,但一想到先前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就背的十分心甘情愿,这会聂上薰就算主动要求下来自己走,我估计也不会放心。

想着,我又紧了紧扣在他背上的手,只听到聂上薰轻轻呻.吟地“嗯”了一声,以为他什么地方被我碰疼了,我微微侧头,关切地看着他,却见他也眯着那双蒙了一层雾的紫眸,正静静看着我。

不知不觉已走出大殿,银白的星月之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肌.肤愈发莹白,像透明的一样,我看到他额间有细密的汗珠,这些再正常不过的人类分泌物落到他脸上,再衬着月色,居然让我想到清晨的露珠,甘甜,可口……

我觉得我脑子坏掉了。

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我想我大概是劳累过度,太久没吃东西,有点肚子饿了。

我回过头去,目视前方,不再看他,走了许久,却听他在我身后幽幽地问道:“方才,你可曾见到那个地方?”

我疑惑道:“什么地方?”

他似乎略有不悦,又解释道:“就是密道出口前特别漂亮的那个地方,难道没有看到?”

我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密道前最后一个拐角,星光透过斑驳的缝隙洒进暗道里面,就像银色雨丝一样,确实非常漂亮。

我恍然大悟似得“哦”了一声:“我知道你说的是哪里了,看到了,怎么了?”

我感到他将那刀削的下巴往我颈窝里埋了埋,戳的我有点小疼,只觉得他好像有些失落:“那里……本来打算和你单独去的,凿了好久呢。”

凿?

他是说密道上那一道道裂缝都是他自己凿出来的?

不禁脑补起他在那昏暗的密道里,像农民伯伯一样拿着把小锤子辛勤劳作的样子……实在和他高大上的形象有些不符啊。

我奇怪道:“你没事去凿那里的天花板干什么呀?凿坏了碰上个雨天还漏水……”虽说那地方是他老头子的,但也没必要破坏自己家的房子吧。

他没好气地嗔道:“差点把你不解风情的牛脾性给忘了!”

我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不是姑娘家,难道你还指望我在那个地方给你把酒起舞唱弄清歌啊?”

他赌气似得“哼”了一声,听他这一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情好的快要开花了,对着空气就是胡乱的一通傻笑。

走了不知多久,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匹俊俏的小白马正焦躁的踱着步子,我戒备地放慢了脚步,聂上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愣了一下,终于感到背上沉重的负担不见了。

他双脚落了地,站在我身旁,脸色仍旧苍白得让人感到寒冷,蹙起了眉头,他每次神色认真的时候,那双原本妩媚的紫眸会变得有些凛冽和危险。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一只女人的手掀了开来,车厢内的人露出了脸,我定眼看去,竟然是杜梓瑶。

只见她朝我们这一阵招手,急唤道:“这边儿,这边儿!”

我迟疑地看了一眼聂上薰,见他再没有刚才那种警惕的表情,而是嫌弃地将眼神瞥向别处。

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不想过去。

可婴珂蓉的尸身还在他们那里呢。

我也没理聂上薰,自顾自地跑了过去,就是腿有些抽筋,背了一天的人,这会儿轻松下来,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我来到马车边上,才发现聂上薰也不情不愿地跟在我后头走了过来,脚步十分缓慢。

此时杜梓瑶已经下了车,她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我看见坐在车厢里的期殊羽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眸,直直地对上了我的眼睛,我莫名心虚地将头别向右边,正好看见聂上薰跟二大爷逛街似得脚程,不由得催促道:“快点。”

聂上薰当然不会听我的,依旧保持着他原有的速度,懒懒散散地慢步走着,待他来到我面前,期殊羽也正好从车厢里弯身落地。

聂上薰看到他,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刚才那些撒娇赌气的样子就好像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那眼底的冰凉无论任何人看到都会吓得直哆嗦吧,紫眸像蒙上了一层冰霜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他还是勾起唇角绽了一个笑,仅此而已。

他就用这副表情对着期殊羽说道:“哟,还没死啊?”就像开玩笑一样的语气,却让杜梓瑶不禁颦起了眉头。

期殊羽此刻的模样确实十分狼狈,衣衫脏乱,发髻散乱,嘴角还残留着刚才未曾拭去的血迹,但他却仍保持着往常一样的儒雅风度,淡然道:“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堕入轮回本就是命数,不可违。”转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轻笑了一声:“但不知为何,又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他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聂上薰重重一拳,那原本就深受重创的的残体轰然倒地,居然没有立刻昏迷,而是又强撑着坐了起来,在那里痴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笑容看上去有些苦涩。

聂上薰眼神狠厉地睨着他,冷笑道:“白无常,你知不知道你命不久矣?”

期殊羽听到他的这番话,笑意更甚,许久才停了下来,那双幽黑的眸子紧锁在聂上薰的脸上,冷冷道:“聂上薰,你可知你的面色也并不好看?”

确实……他们两人的脸色都苍白得诡异,只觉得他们现在应该都在病**乖乖躺着,而不是强撑着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针锋相对。

聂上薰不置可否,他斜挑着紫眸,看着那个呼吸不稳的人,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喃道:“即便是给你千次万次机会,你也永远不会懂得珍惜……”声音好像有些……哀凉。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他说的许多话都让我很难理解。

我看着他,真的很想从他那张几乎没有表情脸中看出些什么来,却在下一秒,看到他恍惚地眨了下眼,慢慢垂下了双目,接着,整个身体朝我这里倾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