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欣悠发呆的时候,劭子衿突然一跃而起,如履平地般立于酒面之上。

若不是他落下时掀带起的风鼓动着酒面**起层层涟漪,洛欣悠甚至有种这酒根本不是**的错觉。

因为她最清楚不过,劭子衿此刻不能用内力,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不施展轻功就立在酒面上,换言之,这酒虽是**的,但却能让人像站在地面上一样,若不是浮力大到能让人如履平地,就是其本身有问题!

洛欣悠不觉看得呆了。

劭子衿很自然地瞟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嘴巴轻轻开合,念念有词间,只见已经恢复平静的酒面,忽然跃动起来,就好像积满雨水的鼓面被人突然锤击,顿时溅起了剔透的酒花,打湿了垂**在他脚边的素白的衣摆。

慢慢的,溅起的酒花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着这个巨大的酒坛就快要崩架不住而裂开,劭子衿却突然闭上了嘴巴,紧接着一个猛子扎进了酒坛里。

洛欣悠的心跟着一紧,呵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他跌了进去。

扑通一声,却再无酒花溅出。

她赶紧跑了过去,俯下身子,看着恢复如镜的酒面正一点点向下退去,就好像酒坛之下有个无底的黑洞,正一点点把酒吸走一样。

洛欣悠再一次看呆了,她搞不明白劭子衿是如何做到的。

让她更震惊的是,随着酒面一点点下降,她愈发肯定酒坛中除了酒根本什么也没有,不仅刚才跳进去救人的劭子衿不见了,就连之前在里面咋呼的那个怪人也不见了。

她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将脑袋伸得更朝里,甚至再往里挪一点,她可能就会因为身体重心不稳而倒栽葱进去,可她还是没能控制住。

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直到这时,她才确定,原来坛底真的有个一人宽的黑洞,黑洞里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一点点吸走坛里的酒,甚至是趴在坛边上的她。

如此看来,劭子衿和那个怪人大概已经被吸进了黑洞里?

洛欣悠的心愈发不安起来。

她的双手使劲扣住坛边,以确保自己不会立即被吸进去。

然而,这个神秘的黑洞就好像通人气似的,在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时,也突兀地加大了吸力。

终于,她体力不支,被咻得吸了进去。

天地陡然翻转,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呼啸而过一阵疾风。

就在她被无尽的失重感折磨得快要吐出来时,一个有力的臂膀忽然圈住了她的纤纤柳腰,将她大力拉向了一个怀抱。

“你肯定因为好奇而跑到酒坛边扒着看,对不对?洛药包,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难道不知道好奇心会害死人吗?”劭子衿的声音淡淡响起,他熟悉的气息吞吐在洛欣悠的额头上,拂起她丝丝凌乱的发,撩拨起她内心阵阵悸动。

她抬起头,迎着他审视略带责备的目光,含笑道:“劭药罐,我可是你亲自卜算出来的天之玄凤,怎么可能因为一丢丢小小的好奇就死?我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被你骂吗?”她反问完,快速吐了吐舌头,狡辩的样子那么可爱,可爱到让劭子衿很想一口亲下去。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一边用力抱着她坠落,一

边快速附唇,封上了她惊慌失措想要移开的淡淡红唇,她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的衣襟,脸也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很是可爱。

他很想再吻得更用力一点、更深一点,可无奈一串疯狂到无法无天几乎要扎破人耳膜的大笑声突然在两人脑袋上方响起,并以流星一般的速度疾速下落。

劭子衿刚把嘴唇撤走,洛欣悠刚把眼睛睁开,就看到一个满头须发的胖墩出现在他们身前不足一尺处,与他们保持着相差无几的速度坠落。

见他满身破破烂烂的衣襟脏兮兮的,简直就和一个乞丐没什么两样,尤其那爆炸般的胡须与头发,也因为脏兮兮的,原本应该雪白的须发,正散发着发霉了一样的土灰色。

这应该就是酒坛里的老怪?洛欣悠正兀自想着,老怪终于止住了这一串肺活量极高的大笑,声如洪钟般大叫道:“没想到你小子不仅把老子从那坛假冒的醉生梦死里给救了出来,竟还舍命陪君子,陪老子一起跌进了这处幻地,哈哈,老天真他妈待老子不薄啊!”

洛欣悠心里一颤,诧异的神色一闪即逝,心道,假冒的醉生梦死?难不成那坛酒是个局?专门诱骗贪婪之人坠入这处幻地的?

劭子衿和洛欣悠不同,他还没开始救老怪时,就已然窥出了这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局。

目前为止,他虽仍搞不清楚是何人、何时布的局,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局确实布得极其妙,而且,距离现在也极其久远。

久远多少他虽暂时还未算出来,但他很肯定,绝对不止十二年。

可真的醉生梦死是在十二年前才出现在江湖上的啊,这坛假冒的醉生梦死居然比真的醉生梦死更早出现?他忽然觉得事情变得好有趣,嘴角极其张扬地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而且持续的时间还不短。

洛欣悠从未见劭子衿这样露骨地笑过,不免看得有些认真,而且看得时间也挺长,长到劭子衿被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她还沉浸在这种审视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洛药包,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你忽然发现我比你想象中还要好看?”劭子衿收起了那抹张扬的笑,他同洛欣悠说话的时候,表情甚至有些严肃,就好像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说一件很要紧的事。

洛欣悠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脸窘得通红,她赶紧移开视线,却正好对上了一尺开外老怪那双看好戏的眼睛,一时觉得更窘了,脸也红得更厉害,就像要滴出血来似的,她赶紧低下了脑袋,盯着自己微露的鞋尖看。

“我,我只是忽然有点头晕。”洛欣悠解释的很牵强,她实在不太习惯被陌生人直勾勾地看着,尽管老怪的眼睛里丝毫非分之想也没有,只是单纯地在看她和劭子衿之间的好戏。

“哈哈哈,臭小子,毛丫头这是害羞了,哎呀呀,想不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幻地,居然能有这样一双有趣的人儿陪老子解闷,真是美哉美哉啊,哈哈哈……”老怪一边无限大笑着,一边加速朝下坠去,不过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洛欣悠差点以为老怪是又被底下什么东西吸走了,情不自禁地替他捏了把汗,微“唉”了一声,却被劭子衿给听个正着。

“你唉什么,难道跟我单独在一起让你很不自在?还是你就那么喜欢老怪物杵在这里碍事?”劭子衿明知道洛欣悠

不是因为这些才“唉”了那一声,他也知道她只是因为本能的善良,替加速坠落的老道担心,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她一逗。

因为,每次看见她皱眉失措的样子,他就有些隐隐的得意,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真切地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在乎。

果然,洛欣悠听了劭子衿的“质问”,轻轻地皱起了秀眉,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很明显的焦灼。

苍天为证,她这辈子最不喜欢被人冤枉。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老怪杵在这里,不过劭子衿倒是说对了一件事,她还真的有些不自在,尤其想到刚才被他毫无预兆地强吻过,现在还被他亲昵地圈在怀里,她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被我说准了,你果真不愿跟我独处。”劭子衿假装生气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由晴转阴。

一心想证明自己的洛欣悠,根本没察觉出他是在逗自己,语速极快地岔开了话题:“现在是谈这些的时候吗?劭药罐,你难道不该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吗?好像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局?也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坛酒不是真的醉生梦死?你是不是也知道一旦救老怪,你就会和他一起被吸进这里?你难道没想过,如果我不是个有好奇心的人,没有及时趴在坛口往里瞧,说不定这辈子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听着洛欣悠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责问声,劭子衿的心情忽然如羽毛般飘了起来,沉浸在欢喜中**来**去。

“转移话题。”他佯装不悦,圈住洛欣悠的手臂更加用力,使得两人之间贴得也更紧了一分。他语势逼人,继续说道:“你的好奇心果真很重,不过……我喜欢。”

他似乎一点想要回答那一长串问题的意思都没有,再次把那颗帅死人不偿命地脑袋凑了过来,洛欣悠本能地闭上了眼,等待一个深吻的到来,却不曾想嘴巴上却落了空,一个如蜻蜓点水般轻柔的浅啜,缓缓落在了她的眉心。

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定定地等待他的气息从眉心撤走。

“洛药包,你只管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遇到什么奇葩的人或事,我劭子衿都万万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所以,你要学会相信我。”

我要学会……相信他?

听到最后这三个字,洛欣悠的义愤填膺**然无存,好像不信任劭子衿的她才是该被骂的那个,她很想再说点什么据理力争一下,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觉得心口像被压了一块巨石,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眼前也似乎蹿出了点点星光。

她以为这是她太紧张的缘故,却在恍惚中看见劭子衿用力摇了一下脑袋以保持清醒后,突然明白过来,他们可能又着了别人的道?

“我,我从来都没有不信任你……”她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劭子衿,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吐出这句话,再也支配不了沉重的眼皮,缓缓地昏了过去。

黑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坠落,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劭子衿虽比洛欣悠清醒的时间长些,但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这该死的幻地,耗光了最后一丝清醒后,他的眼皮也重重地合上,意识消失前,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也不能放开怀里的人。

耳边,似乎朦朦胧胧地飘**着一串干巴巴的笑声,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见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