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子衿此言一出,群豪顿时炸开了锅。

有的怀疑,有的坚信,有的在观望。

但大多数人都持怀疑态度,不少人甚至嚷嚷道,“什么狗屁龙抬帆主,说的是什么狗屁话,真凶怎么可能是苏盟主,他老人家是第一个被害的,只怕现在要被气得诈尸了!”

当然,也有些十分崇拜劭子衿的人,将矛头对准了苏武吉那派人,这却令苏武吉那派人更加激烈地抨击起劭子衿来,“想不到龙抬帆主竟血口喷人,盟主他惨遭陷害,尸身未凉,又怎会是杀人凶手?只怕劭帆主是做贼心虚,贼喊捉贼吧?”

这话像一枚绣花针,瞬间将挺劭者的嘴巴全部缝上,大家都静观其变。而其他对劭子衿略有不满的门派也有人跳出来,冲劭子衿喊话,要他给各派一个说法。

劭子衿锐利的目光速扫台下群豪,众人俱觉心头一怵。他缓步走到苏武吉的尸体前,俯下英武的身子,用手轻缓地揭下了覆在苏武吉面上的易容面具,众人一惊,纷纷凑上前去查看,无不倒抽一口凉气,对劭子衿的敬畏之感顿时激增了多倍。

洛欣悠自然也凑上去看了,发现这具尸体根本就是个披着苏武吉人皮面具的冒牌货。

随后,各派纷纷检查各自暴毙的掌门,却发现死者面上皆未附着人面,俱都是掌门本人。圣君皓也亲查其父尸体,也道“是本人”。

众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劭子衿身上,等他解释。

劭子衿的眼神恢复如水,声音也如水般沉静,“假盟主乃旁人所扮,那真盟主自然就在各位之中。他掏空心思、手段做尽,又是易容,又是放蛊谋害各位掌门,为的不过是蝉联盟主之位。而诸位皆知,武林自有规矩,每一任盟主只能任期一届,这位苏盟主又岂能轻易破了规矩?因此只好自编自演了这出戏,命心腹假扮成他最先暴毙,这样无论后面死多少人,都不会把他和凶手联系到一起。而他这么做的另一个目的,则是可以假扮成大家中的某个不起眼之人,代替他再战凤凰峰,若是赢了,那他便可再当十年盟主。然而,他却没有十成的把握一定能赢,因此只好暗里谋害众位掌门,清除他没有把握赢的竞争者,最终赢得比试。”

雨在刹那间变作倾盆暴雨,浇熄了众人心头的疑虑,却没能浇灭大家心底的怒火。

“捉真凶,捉真凶,捉真凶。”群豪的怒吼声如拍岸的惊涛,一声高过一声,震叩人心。

人群中,有人提议各派互相检查,以扒出披着他人面具的真凶。

就在大家各自商议人选时,山顶的一块巨石携着泥流与碎石疾速滚落,瞬间吞没了主擂台。

群豪四散而去,各自逃命。劭子衿忙拉起洛欣悠御笛而起,直跃峰顶。

圣君皓御剑紧随二人。

峰顶之上,暴雨之下,劭子衿突然笛指圣君皓,这令洛欣悠心下一颤,正欲阻止,却发现圣君皓长剑已出鞘,剑尖直指逆风而立的劭子衿。

“哈哈哈哈,好一个能知古今、遍悉天下的龙抬帆主!”圣君皓的声音已变,他干脆揭下面皮,将那张老态龙钟的脸暴露在雨幕中。

洛欣悠直到看清楚那张苏武吉的真容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总觉得圣君皓有些奇怪。她看向劭子衿,见他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假冒圣君皓的苏武吉,而后开口道:“不敢,邵某在苏盟主杀了六个人以后才察觉有异,实在是不能与苏盟主的韬晦之术相比。”语毕,他的唇角冷冷勾起,空

气中仿佛凝固着一层彻骨的冰寒,就好像连这漫天急雨都快被冻成冰帘一样,令洛欣悠不禁打了个寒颤。

“劭帆主此言差矣,明明是你更智高一筹,只用了清清淡淡一句话,就把我筹谋数月的计划给搅和了,你倒说说,这笔账,你预备如何还?”苏武吉的声音如一把锋利的刀,字字直逼劭子衿而去。

“真是不好意思,邵某可没打算还,倒是素闻苏盟主武功盖世,不知能否领教一二。”劭子衿胸有成竹的语气令苏武吉面上着实挂不住,当即便跺脚冷哼道:“苏某正有此意。”

苏武吉充满歹毒的说完这话,手里的长剑便如闪电划过,劭子衿抿嘴轻笑,脚尖轻扬,人已掠至苏武吉身后,同时玉笛在手,“不过如此。”冷言过后,他红唇轻覆,袅袅笛音如泉如流,淙淙而出,却在苏武吉再次跃过来时,陡然变作凌厉的高音,携带着强劲的内力,瞬间逼弯了那把长剑。

此时,雨越下越大,眼看就要把这处断峰的泥土冲毁,洛欣悠见状毫不迟疑地上前帮忙,冷静的声音在暴雨中响起:“劭子衿,对付小人不必用君子的办法。我们合力诛小人,早点收工早点下山休息。”

劭子衿哈哈一笑,苏武吉面色一沉,洛欣悠身形一晃便越开一丈远,藏匿于袖中的飞刀有如离弓之弦,和着漫天暴雨急速扫射苏武吉,使得他不得不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洛欣悠身上,劭子衿的笛音便在这时发挥了重要作用。一曲离魂曲渐渐分离苏武吉的意识,他的眼皮不过只沉沉闭合了一下,洛欣悠的夺命飞刀便趁机刺入了他的腹部。

劭子衿赶紧收笛,飞踏而至,以手轻叩反应不及的苏武吉的命门,淡淡宣布道:“苏盟主,你输了。”

话音刚落,一个白发女子却破空而出,如雪山之巅的一株纯白雪莲,飘摇在半空中,冷冷地俯视着三人。“劭子衿,别来无恙啊?”白发女子没有张嘴,却发出了一声如响在耳边的低语,这充满魅惑之力的传音术,令在场三人的心都摇颤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涟漪。

洛欣悠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猛地转头看向劭子衿,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发女子,一言不发。

别来无恙?看来他们之间……有故事?洛欣悠有点郁闷,别过头不再看劭子衿。而劭子衿则终于舍得开口,淡淡道:“你应该不是来叙旧的吧?”

白发女子浅唇微闭,眼中笑意轻溢,阴柔的传音之声再次响起:“自然不是来叙旧,而是来阻止你,不然我家主人精心烹调的一味佳肴,岂非要被你连锅端?”她正说着话,隐匿在一双广袖内的手,无声且快速地画出一个“天崩地裂”的诡符,待到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劭子衿才反应过来,知道上了她的当,一把推开了苏武吉,正欲将不明所以的洛欣悠拉向自己,却发现还是晚了一步,白发女子已将那招“天崩地裂”诡符瞬间掷向一处断峰,一块巨大的石块猝然坠落,将洛欣悠与苏武吉一道压在了下面。

劭子衿目如死水,冷扫白发女子:“她若有事,别怪我不念旧情。”说罢,人已窜入不断滚落的碎石中,想要硬抬起石块,将洛欣悠给救出来。

白发女子银眉一皱,怒从心来,终于舍得张嘴说话:“我偏要看看,你到底会如何不念旧情!”

素衣翻飞间,白发女子已跃至石块上空,双手凌空画起诡符,劭子衿不得不放下抬石的双手,抓起玉笛,一曲破魂曲刹那就撕裂了那个完成了一半的空灵诡符。

为何咄咄逼人?”他问。

“谁让你揭穿了苏武吉这个废物,坏了我家主人的大事,我家主人很生气,所以就派我来,要我一定想法子杀了你的心爱之人,好让他稍微解解气。”白发女子一边说话,一边继续补牢诡符。

两人正你进我退,你退我守,打得难解难分之时,那块压住洛欣悠与苏武吉的石块却突然被一股大力弹飞。

劭子衿与白发女子皆被此吸引而去,双双看了过去。只见本该倒地不起的洛欣悠已然破石而出,身上虽伤痕累累,但愈发金浓的金血染亮了破败的衣衫,眉心隐隐闪现一枚五瓣星芒,霸气傲天。

伴随她眉心星芒的金光大盛,灵力超然的诛魔剑刺破长空,寻光而来,在衣发翻飞的洛欣悠头顶盘旋,剑鸣震天。

天地仿似都因此失色,就连漫天暴雨也因此收敛起来,陡然停止了降落。

白发女子被这一幕震撼地失魂落魄,只惊呼了一声“诛魔临世,血染天地”,然后遁风而去。

劭子衿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欣悠,心脏如打翻的调味盒,五味杂陈,尤其看到那把人人欲霸之的诛魔剑认她为主,缭绕在胸口的不安愈发浓烈。

洛欣悠缓缓落地,面朝劭子衿展颜暖笑,金色星芒也随之缓缓隐去,她就像被掏空了浑身的灵力般,突然昏厥坠地,头顶的诛魔剑也随之落地,没了灵光。

劭子衿忙走过去,抱起洛欣悠跃上玉笛,御笛下山。

那把敛去灵力,如同废铁的诛魔剑,则紧紧跟随在二人身后。

下山后,劭子衿才收起玉笛,改为步行。

走了几步以后,忙不迭地驻足,回头瞪了一眼紧随其后的诛魔剑。此剑就像有感应似的,也突然停下,无声地迎击劭子衿的锋利目光。

劭子衿继续前行,它继续跟行。

劭子衿停下,它也跟着停下。

劭子衿有些生气,忽然转身退到剑身前,冷冷道:“别跟这么紧,从哪来回哪去,反正你都跟她心剑合一了,她如果有危险,你自然能感应到,到时再劈空而来也不迟,你如此高调地跟着她,岂非为她徒增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诛魔剑静立了半晌,好似在思考劭子衿的话,终于,它恍然大悟般晃了晃剑身,而后金光一闪遁去身形。

劭子衿满意地勾唇笑了笑,抱着洛欣悠继续赶路。

他们进了山下的一座小城,寻了个破败的山神庙住下。

劭子衿先把洛欣悠放在一块残旧的木板上躺好,这才起身去寻了些干草进来,铺在地上,把洛欣悠移到上面去。然后才又出门,寻了些干柴点起篝火,不一会儿,整个庙宇内就暖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他才在洛欣悠身旁坐了下来,凝息聚神,指尖轻触她的脉搏,开始为她检查仙脉。

他用内力跟着她的仙脉走了一圈,发现跟之前比,金血的颜色更深,质地也更稠,而仙脉本身则更丰韧。

无疑,洛欣悠的仙脉更稳固了,这代表着她的仙力正愈来愈强,五瓣星芒的显现便是最好的见证。而洞悉了这一切的劭子衿却开心不起来,他的眼中流泻出无限的震惊,杂糅着隐隐的不安。“最后那杯为你医治嗓子的仙酒,果真是唤醒神识的最好药引。”他轻声呢喃着,一双大手很自然地握住了洛欣悠的那双小手。

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正确的决定或是绝对错误的决定,只有愿意不愿意,甘心不甘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