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子夜之吻05

晚十一点的街边依然有很多行人。

q市的繁华程度远远超越了同时成为沿海口岸的其它城市。白夜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即对父亲出生成长的地方心向往之,当她真正踏上这片土地,喜爱之情如滚雪球的体积那样翻倍增加。她发觉自己爱上了这里,并迫切地想要融入当地人的生活。

所以,酒吧街是必须来的。

上次在雾里迷路两人成功脱险之后,程丹青全身心投入侦查工作,作息极不规律,出现在局里的次数骤然减少,但那天他俩的谈话内容言犹在耳。眼看镜心湖这案子千头万绪,回归法医岗位的白夜,一方面替重案组悬着心,另一方面无法专注于更多未完成的任务,精神时时处于紧绷状态。

展长宁见白夜如此焦虑,特意约好友来哥哥的酒吧散心放松。

“你不能总是皱着眉头,满脸皱纹了哈,像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

白夜笑不出来,无奈地把玩着鸡尾酒杯沿上的小纸伞:“我明天七点还得坐火车去w市,你拉我来这里喝酒,摆明耽误我赶火车是不是?”

“瞧你说的,我还能害了你,明早我当你的人肉闹钟总行了吧!”

说完,展长宁朝吧台方向打了个响指,很快展南风走了过来:“二位美女,有何吩咐?”

“去去去,帮我们大法医准备一盘五彩缤纷的醒酒水果!”展长宁细数了七八样价格不菲的进口水果,末了加一句,“哥,当老板就该有范儿,你别老是跟女顾客眉来眼去的好吗?”

展南风板起脸,严肃地说:“干脆咒我面瘫吧,否则控制不了表情。”

“算了,对牛弹琴。”展长宁使出蛮力推了哥哥一把,“快去拿水果,我说的一个都不能少!”

展南风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后厨。

“有兄长照顾的感觉真好——”白夜叹道,“你哥多宠你。”

“嗯,小时候嫌他烦,因为他总管着我,比我爸妈还凶。”展长宁笑了,“现在明白了他全是为我好,要不我在叛逆期早学坏了。”

白夜放下酒杯:“其实,你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学坏不是你哥想阻止就能阻止的,要看你的自控力够不够,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不会轻易跟着坏人跑。本小说手机移动端首发地址:”

展长宁拍拍桌子,兴奋地双颊泛红:“我也是程队的粉丝,但就是没法像你模仿得这么传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像他吗?”白夜的眸中闪过一丝喜悦。

“就算是说你和程队有夫妻相也不为过啊。”展长宁狡黠地挤眉弄眼,“老实交代,那天雾锁深山你俩都干什么了?具体发展到哪一步,抱抱,还是亲亲?”

“你太八卦了!”

展南风将果盘重重地墩在桌面上,气势汹汹地瞪着展长宁。后者才不怕吹胡子瞪眼那一套,毫不示弱:“我跟好姐妹聊天,关你么事?该当酒保当酒保,该当跑堂当跑堂,风吧这会儿客人多,忙去忙去——”

“最看不上你这臭猴子样!”展南风愤愤地说,“打听人家的私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展长宁猛地跳起来,脑袋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正上方的装饰性马灯,疼得呲牙咧嘴:“有这么数落亲生妹妹的嘛,当着几十号人……”

白夜本想劝和,却为难地开不了口,只得打岔:“风老板,您又墩坏了一个盘子。”

“没事。”展南风敛住怒气,说,“不值钱。”

“裂纹有点眼熟。”白夜小心翼翼地拨动水果块,指向盘子中央:“上次我和程队来,你用的就是这个盘子?”

展南风赧然:“我去给你们换一个。”

“他呀,这些餐具新买回来用三年修修补补又三年,只要不碎成粉末,都能派上用场。高老头、葛朗台、周扒皮!”

展长宁的言语太过刻薄,嗓门又亮,附近饮酒谈笑的人都往这边瞧。

白夜听了都觉刺耳:“别再说了,他是你的哥哥。”

“管他是谁,我看不惯……”

突然,展长宁捂住嘴巴,不再说下去了,目光迎着酒吧入口的方向,满含惊恐。白夜也看过去,一个戴着狰狞骷髅面具的黑衣男子向她们大步走过来,手臂上还沾着类似血水的红色**,顺着手掌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

一瞬间,顾客们不再海阔天空地闲聊,酒吧的dj也关闭了音乐,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周遭静得十分瘆人。

展南风反应敏捷,挡在女士身前:“先生,今天不是万圣节。还有,我们这里不欢迎恶作剧。”

“我知道。”

白夜立即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程队,是你?怎么身上都是血?”

“没错,是我。”程丹青摘下面具,脸上也像手臂一样,糊满了人造血浆,“今天离开养殖场,我到实验室模拟了犯罪现场。刀具运用手段和血液喷溅的数据都符合之前的推测,但是实验室配套的盥洗室停水了。”

“所以你没办法洗干净身上的污垢?”白夜突然感到左边胸口隐隐疼痛。他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

程丹青拿起纸巾,开始清理脸和手:“风老板约我喝酒的信息很及时。可惜我一路上没有拦到车,公交车见了我这副模样不进站更不开门。”

展长宁故作吓得六神无主:“你不戴面具还好,人家会以为你是死里逃生。戴上面具,就像个变态杀人恶魔。”

“是吗?”程丹青放弃了越擦越掉碎屑的面巾纸,“怪不得给这条街造成恐慌。”

“举世无双的刑警先生,见了你不跑算他胆大,要我是司机也一脚油门踩到底了!”展南风说,“后院有太阳能热水器,赶紧去冲凉。”

路边人行红绿灯上的红色小人驻足不动,白夜和程丹青站在斑马线的尽头,等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被信号灯拦截那一刻的到来。

整个世界,像是一个喧嚷的蜂巢。

每个人生存的空间只有自己熟知的那一小格。更多时候,出现在身边的都是陌生人。

不过十多秒,路边等待着过马路的人像盆栽里忽然冒出的新芽一般出现在他们周围。每两位陌生人的空间距离不超过十五厘米,有人呱噪地讲电话,有人保持沉默,总之,目的明确,只在意自己要去的方向。

“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

程丹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虽然置身嘈杂的人群中,白夜却听得一字不落。

“以后吧,今天我很累。”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探究内心的主动。回避是种本能,是还未做好准备的自我保护。

“什么时候都好。”

程丹青侧脸的轮廓在夜色中依然清晰分明,湿发遮挡了宽宽的前额,眉梢微微上扬,深邃的眼眸透出坚定的光。白夜忽然觉得从来不曾了解过面前这个男人似的。他们不知道彼此的过去,却存在着无须解释也心有默契的奇妙共鸣。

“谢谢你送我回家。”白夜轻声说,“累了一天,你也早些休息。”

“实验虽然很成功,报告还没完成。离天亮只有不到七个小时,应该赶得及。”

“这个案子占用了你多少睡眠时间?”她内心焦急,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不是危言耸听,再过几年你就会变傻……”

信号灯转为绿色,程丹青托起白夜的手,“过马路。”

“嗯。”

她顺从地由他牵引着,一左一右。

于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她和他,掌心中交互着旁人无从知晓的贴心的温暖。快走到马路对面的行人步道时,程丹青回首,不说话,只是微笑。街灯的微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神情似曾相识,她也被感染了,一直到小区里,笑意仍漾在唇边。

无梦的一晚安眠,实属难得。

白夜睡到自然醒,闹钟的短针刚转过数字五。唔,睡得很踏实,即使昨晚喝过酒也没感到头痛。她坐起来,像猫咪一样拱起背部,舒舒服服地做了一会儿瑜伽里的伸展动作才下床洗漱。

人精力充沛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是效率奇高的。她跑到厨房水槽边刷牙,同时望着平底锅的煎蛋和培根,还有汤锅里的白灼生菜。手机叮叮咚咚唱起歌的时候,白夜已经在餐桌旁就座,准备吃健康丰富的早餐了。

展长宁没有食言,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催促道:“起床,快起床——噔噔噔,早上好!”

“公主殿下,”白夜乐不可支:“你学得很像我小学用过的唐老鸭闹钟。”

“哼!竟敢冒犯本公主,限你十分钟内下楼,我哥开车送你去机场。”展长宁打了个悠长沉醉的呵欠,继续说,“凌晨四点,小崔上网更新了内部讨论区,他们要对靳鑫公司的总经理实施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