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寥寥点点的星子挂在幽蓝的天空,月色依旧妖娆,似乎比起昨日,月亮更大了一分,挂在枝头,欲将那细嫩的枝头压下头。

明亮柔和的烛光将室内照得通明,关流苏静静地坐在房间内,这几天她一直在犹豫着一件事,一件关于墨青丝的身世,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关流苏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眼露出迷茫的神色,看着烛光,逐渐沉入回忆。

十七年前的一个早晨,峨眉山的佛家弟子灵影师太一开山门就看到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婴儿乖巧地安睡在门口,灵影师太看四下无人,以为又是哪对狠心的爹娘齐婴不要了,一脸怜爱地抱起婴儿带入峨眉,灵影师太将这婴儿交给峨眉掌门。

峨眉掌门看到留在婴儿包裹中的血帕,才知道这个婴儿的身世。婴儿的父亲是当朝的大臣,也是前朝的老臣。可是当时朝廷正处混乱之期,不知什么原因,很多大臣被莫名抄家甚至暗杀。

峨眉掌门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这个婴儿竟是当朝官员的后人,她本不想揽下这个麻烦。可是当她看着白白净净的婴儿咬着手指睁着水濛濛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实在不忍心遗弃这个女婴。

峨眉掌门心地慈善,冒着被杀头的甚至峨眉被灭派的危险收留了这个女婴,只是嘱咐那看门的灵影师太,以后不再提起这事,她只当是收了个不知身世的孤女。后来关流苏接任掌门之位,峨眉掌门才将此事告知于她。

一晃十七年过去了,天下大定,各方都以为朝堂安稳不会再起动乱,没想到又突然冒出个聂沧来,而他要找的人居然是前朝的御前侍卫聂诚志!

该来的总会来,谁也抵挡不了命运的转盘!关流苏暗自叹息,对守在门外的峨眉弟子道:“去把你三师姐叫来!”

不一会,一道青色倩影走来,却正是墨青丝。她进了门走到关流苏近前,恭敬地对关流苏行了个礼,红唇开启:“师傅!”声音柔和清脆,端的是好听。

关流苏嘴角含着笑意,关爱地道:“青丝过来,坐。”她把手里的一方手帕地给她,“你看看这个。”

墨青丝秀雅的面上露出一丝惊奇,师傅怎么让她看个手帕。墨青丝接过来展开一看,一方白净的手帕上有很多歪扭潦草的红字,这种红色明显是咬破了手指用指尖血写上去的。

“莫青丝,四月甘八辰时生。父:莫维之,母:莫林氏。罹逢乱世,家门不幸,若遇好心人收留孩儿,来世定当结草街环以报恩德。”

墨青丝清秀的脸上满是震惊,这个莫青丝和她的名字就差一个姓氏,而且同音,难道这上面说的人是她世?墨青丝疑惑地看着关流苏。

关流苏看出墨青丝脸上的惊讶和不解,缓缓说道:“你本姓此莫,是为师帮你改了姓氏姓彼墨。”

这么多年来墨青丝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可是今天得知亲生爹娘的名字,还是说不出的震动,似乎她突然有了个根一般,那是一种知道由来的踏实感。墨青丝心中又有对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爹娘遭难感到心痛,一时真是五味俱陈,脸色很不好看。

“莫维之是前朝一个有名的文臣,后来不知为什么被抄了家,一门上下百来口人,尽被斩杀!”

墨青丝听到这里,心中隐隐作痛,那是和她流着一样的血,是血脉至亲的人,虽然不曾见过,可血肉相连莫过于此,听着也一样的切肤之痛,眼睛红通通的,几欲啜泣。

“你是在山门前被发现的,我师傅看你可怜便将你收留了下来,为了避开朝廷追查,将你改为墨青丝。”关流苏继续说着。

墨青丝坐着,拿着方帕的手指有些发颤,一直默默,没有言语,那方帕上不知道是娘亲还是爹爹的鲜血。

关流苏又道:“我本想瞒着你,有些事情不知道反倒幸福。”

“谢谢师傅告知这一切。”墨青丝幽幽叹道。

“那天聂沧说出聂诚志的名字,我就知道该来的总都会来!聂诚志曾和你父亲同朝为官,两人是很好的朋友,聂诚志不知何故比你父亲早了几年便被朝廷追杀。天下也就是从那年开始动**,后来接二连三不时地有臣子被流放或者被斩杀。聂沧找他,说明聂诚志还活在世上。虽说这些年天下还算安定,可为师总觉得有一个因,必有一个果,这一次武林大会,朝廷名义上是安定武林,可是为师还是担忧。也许你大师姐说的对,朝廷的用心不仅仅如此。聂诚志的名字出现,只怕又会生出许多风雨,你要当心。”

墨青丝思绪万分,眼中带着哀戚,口里柔柔地答着:“是,青丝一定牢记。”

关流苏的手拍在墨青丝的肩膀,安慰道:“节哀。去吧!”

墨青丝头脑昏昏沉沉,走出屋外,四肢无力,神思不宁,丝毫没察觉一道红艳的身影先她离去。

一阵凉风吹来,吹拂着墨青丝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她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许久,终于理出了个头绪,她要先把这一切弄清楚!

墨青丝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沐青衣,沐青衣是聂诚志的徒弟,聂诚志当年和她爹是好友而且曾被追杀,那么,她和沐青衣的处境就比较相似了。

墨青丝脚步极快,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山庄别院。她忽然想到她去问沐青衣,可是,沐青衣可信么?

这可是事关她身家性命的事,如果朝廷对当年的事还在追查,那么,她透露了消息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墨青丝犹豫了一下,停下了正欲敲门的手,她不该这么轻易相信一个还未深交的人。可是,若师傅说的都是真的,沐青衣和她应该是同一条船上的,甚至可以说是上一辈有过交情,他们应当是世交好友。

墨青丝从来没有这么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于是转身离去,踏在小径上。

“墨师妹,可是找我有什么事?”沐青衣正从外面回来走在小径上,迎面见到神色不大对劲的墨青丝。这里只有一条通山庄偏院的路,没有岔路,沐青衣见到她往回走必然想到她是来偏远寻他或者师傅。

沐青衣想不到墨青丝来这里找他们会有什么事。

满眼愁色的墨青丝看着沐青衣浅笑清雅的面容,心中竟一下子变得非常安定,她决定相信这个人。

墨青丝清脆柔和的声音响起,她询问道:“沐师兄,聂诚志是你师傅,是么?”

沐青衣微微觉得奇怪,她怎么也问起他的师傅来,而且那天后山聂沧曾经问过聂诚志是他何人,那么多人都听到他的

回到,她就在他附近,岂会不知?

但是沐青衣只是这么想,还是一派优雅作风,很有耐心,温雅地说道:“他确实是我师傅,墨师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认识我师傅?”

墨青丝摇了摇头,再次问道:“沐师兄可知道你师傅他以前的事情?”

沐青衣更觉奇怪,她似乎一直在追问他师傅的事情,不知为何。沐青衣并不知道师傅的前尘往事,诚实地回道:“不知道,师傅从来没和我说过,甚至连他有儿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那这样说来,你对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了?” 墨青丝不禁有些失望,沐青衣居然知道的比她还少,她是得不到什么内幕了。

沐青衣眼中光亮一闪:“墨师妹,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墨青丝顿了顿,那双美丽似含水雾的眼看着沐青衣道:“我是知道些,你师傅是前朝武官,先皇的御前侍卫。”

沐青衣听了微微一怔,没有露出惊奇之色,他本就天生淡泊,更何况这几日太多突发的事情,现在墨青丝说什么惊奇的事情他都不会觉得太过惊讶。

“听说二十年前,朝廷发生过一次动乱,当时抄斩追杀了很多当朝重臣,你师傅便是其一。”

他很想知道事情的原委,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墨青丝闪了下眼睛:“我师傅告诉我的。”墨青丝抬头看着这个清俊出尘清绝超脱的男子,竟想对他诉说心中的苦楚,向他吐露那份悲伤。

墨青丝顿了顿,声音有微微嘶哑,只听得她说道:“我爹爹也是个罪臣,我是个罪臣之子,我爹爹和聂前辈是好友,可惜我的爹娘已经全部遇害。”

事情似乎越来越清晰,沐青衣看着这个比他小了几岁的墨青丝,娇娇弱弱犹如邻家小妹妹一般,脸上布满悲戚,沐青衣眼中多了一份不知名的意味。

“墨师妹请节哀。”沐青衣那道轻柔的声音听进墨青丝的耳里格外抚平心灵。

墨青丝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说道:“前两天聂沧说出聂诚志的名字,相信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的人不在少数。不管如何,还请沐师兄小心为上。”

“多谢!”沐青衣向墨青丝抱了抱拳。

“沐师兄,那我告辞了。”墨青丝衣衫飘动,衣袂流动如云,几步便与他拉开距离。墨青丝除了找他确认一些事情,还有担忧的意思包含在内。既然已经传达过去,那她就该回去了,留下来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沐青衣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仅仅是一种追朔本源的本能,更是因为他要去救师妹,想要化解恩怨,想要挽回师傅和聂沧之间的父子之情。

沐青衣想到了曲怀英,既然关流苏知道些前朝隐秘,那他也是个老江湖,常年在江湖上走动,当年那些事他一定知道些。

沐青衣急匆匆地去找曲怀英,可是没想到,曲怀英也说不出更多的往事,他只是知道,当年先皇突然去世,皇子尚幼,也被惊吓致死,后来只好由皇子的叔叔继承了皇位,因此朝廷才有一番动**。

沐青衣越来越觉得当年那段往事和他关系密切,可惜师傅现在不在身边,而他也再无可问之人。看来,只有明日去问聂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