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东方楚独坐在天牢当中,憔悴的脸庞显然一夜未眠。

“该来了吧。”他站起来看着已经微微泛着白光的窗户喃喃的说着。

刺耳的鼓鸣声划破了晨光,三军嘶吼的声音传入了萧国帝都,但萧国显然太过安静,安静地让人觉得诡异,东方楚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感觉太过异样,总之,一切听天由命吧……

“楚王爷。”就在东方楚发呆的时候,突然一阵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福伯。”显然东方楚很意外也很兴奋。

福伯一袭黑衣,面色冷峻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东方楚相信福伯,毕竟当初大胜第一勇夫的称呼也不是白来的。

他看着福伯,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色彩,便微微一笑,那笑……似乎胜券在握了。

福伯突然叹了一口气便说:“萧国宫廷不好闯,森严戒备,若是我一人,脱身很容易,但是楚王爷如今受伤,若是强行闯宫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东方楚眼神清明的看着福伯便淡淡的说:“那福伯的意思是?”

“这一世,也多亏了楚王爷,老夫才能活到如今。”福伯面色当中闪过了一丝愧色:“劳烦楚王爷跟着老夫一趟了。”

东方楚心中的感动之情不得言喻,这福伯原本是萧国的将军,战败被俘,被劝降,择良主而忠,到日后真的为大胜屡战功绩,但因为身份敏感,在一次宫闱争斗中,险些遇害,但幸得东方楚救赎……

“请随老夫来。”福伯转过了身便出了此刻已是打开的狱门,东方楚相信他,便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遍地都是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而福伯目不斜视的挺直了腰板只是直直的走着,而周围的景象却浑然不见,仿佛与自己无关,东方楚也清清淡淡的打量着周围,这里俨然成了人家炼狱,血迹肆意,恐怖并惊悚不堪,人各有命,饶是东方楚不想草芥人命,但此刻要是心软,却着实是一个蠢货,东方楚不是大圣之人,他所作的一切也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为了大胜。

见血封喉,不得他们有意识便已经死在了福伯的手上,所有的尸体都带着惊诧的表情,好像还在疑惑。

福伯走到一堵墙前,淡淡的说:“这堵墙里面有一个隧道,本是为自己准备的后路,如今,倒也能用上。”

东方楚看着福伯的背影,只是点了点头。

当初萧国皇帝暴戾而乖张,所有人都猜不透他的想法,而屡战奇功的福伯,只因在一次酒后透露了他喜欢大胜的风俗与环境,就被萧国皇帝派上了战场,领了三千士兵,本以为是场小战役,但是却发现对方的三万士兵赫然威武。

福伯命大,他常说,他忠,但不是愚忠,择良主,觅优栖,本是这尘世间最大的规律,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福伯施了施力便推开了那堵墙,墙后只有一个一人高的洞子。

“今日要劳烦楚王爷要与老夫一起从这个不雅的洞子里逃出。”福伯的声音总是那么冰冷,但落到东方楚的心间却是一阵温暖。

东方楚淡然一笑便说:“无妨。”

福伯弯了弯腰便一边往里面钻了,一边说:“那老夫先在前探路!”

东方楚跟了上去,洞子里很黑,福伯在前面点着了火焰,顿时洞中亮堂了不少,福伯在前面走着,突然来了一句:“楚王爷觉得今日袁将军与萧国一战,胜算有多少。”

东方楚沉默了片刻,便如实说道:“胜券很大,但是……”

他的话有迟疑,是因为那股不好的预感又出现了。

福伯顿了顿身子,便又说:“哦?楚王爷觉得?”

“恐怕要付出一些代价。”东方楚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该死的萧国。

福伯叹了叹口气:“袁将军牵挂楚王爷,竟然能几日连破数城,直逼萧国都城,真是位女中豪杰。”

东方楚只是静静地往前走,似乎在想着什

么,但只听见福伯又说:“希望我们出去之后,老夫能竭力所为,让代价降到最低,如若可以,付出生命代价也无妨。”

“福伯……”东方楚轻轻唤了声,只见福伯的背影微微有点驼,但昔日高大英武的气势还是存在的,福伯伸出一只手,头也没回的冲东方楚轻轻摇了几下,东方楚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来的感觉。

两人就一直往前走着,但谁也没有说话,这个洞子时福伯命人建造的,或许有一天可以用上,但没想到如今用上了,却是为了救别人,真是世事难料……

东方楚心里念着袁丹娣,便不免的担忧之色挂上眉梢。

帝都之外,袁丹娣带领三军,鸣战鼓以挑衅之。

三军不发,只等待萧国迎战。

袁丹娣一身墨色麒麟盔甲,更衬得面色如玉,眼睛幽黑,她的眼神桀骜而忧伤,嘴角之上又了几丝倔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动作豪迈而不浮躁,仿佛天生就有如此气概,让人折服,身后的千军万马俨然成了她的背景,一声又一声的击鼓鸣笛声,让人觉得心间颤抖,一场大战即将来临,连夜来连攻数城,袁丹娣也不觉得疲劳,而如今身处萧国国都之下,只让她觉得浑身振奋,但是师兄去哪里了……

你还好吗?袁丹娣的嘴角那抹倔强已经变成了苦笑,她发现自己能有如此,也不过是东方楚的失踪大大刺激了自己,若非如此,何以能如此快速的征战,几乎所有的杀戮都没有犹豫,这或许是最残忍的袁丹娣,也是最嗜血的袁丹娣,屠数城以祭奠一人,也不过尔尔。

兵临城下,三军不发,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神采,攻陷帝都,功成名就,很多士兵都以此为目标,骨子里的热血迸发着,那股激动让人为之奋斗。

战鼓依然在嘶吼,大胜的旗帜划响了萧国的空气。

袁丹娣伸手示意,战鼓声停,千军万马竟然沉默,一时之间,气氛竟如此压抑。

东方楚自福伯身后钻出了洞子,瞬间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一时之间熟悉不了这般光明,东方楚用一只手微微遮住了光亮,福伯转过身来便说:“楚王爷,已经出城了。”

东方楚点了点头,便缓缓的放下手,四处打量着,没有万马奔腾的声音,没有千军嘶吼的战斗,也无战火延绵的声势浩大……

有的只是沉默而稳稳不动的军队,静默而严密的战队,站在原地,每个人都带着一丝不耐烦看着萧国帝都的城墙。

而城墙之上竟无一人迎战,似乎这是一座空城……

不,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往后撤退到原营!”袁丹娣高坐在大马之上,声音洪亮而有威严。

“师妹……”东方楚喃喃着,他看着威风的袁丹娣,心里道,调皮如袁丹娣,竟也有这般时刻,长大了。

士兵们听到袁丹娣的话,似乎有点惊愕,便不免的迟钝了一刻,于是换来了袁丹娣更加厉害的声色,袁丹娣一跃而起,轻松地站立在了马背上,她的眼神扫过万马千军,似乎所有的人都被这般眼神震住,立马整齐的转身撤退,不一会儿,空旷城外只剩下袁丹娣一人。

难道她要一人应对萧国的阵法?东方楚皱了皱眉头,便也想也没想的点起了脚尖,轻盈而快速的飞向袁丹娣的所处之地。

袁丹娣面色严峻而冷漠,她隐隐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朝自己而来,于是颤抖着回过头,果然……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这般心情,即使是日后浓情蜜意的余生,也无法再次现出如今的心情,微苦带酸,又有一丝道不明的心痛与惊喜……

就像是大火撩过,原以为自己心爱的一切会灰飞烟灭,心一刻刻的下沉,而当自己最伤痛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如浴火重生般再次涌现,虽怀有希望,但也不抱希望,可是现实却让自己惊喜,这种惊喜来的太痛,也太患得患失……

袁丹娣发现自己喉咙当中发不出声音了,就这样哑的莫名其妙,但心中却不停地再喊:师兄,师兄,师兄……你回来就

好……

东方楚此刻面带忧虑,因为连日来所受的痛苦,使他面色憔悴而落魄,身上也只剩下了一袭盔甲之下的白衣,脏乱而划破了不少地方,饶是这样的东方楚却让袁丹娣印象最深,也最为倾心,她此刻只想抱住他,轻轻的,柔和的,向他诉说自己连日的思念以及……心痛。

不要别扭,也不要骄傲,重新得到了幸福,那么就握紧它吧!

福伯看着东方楚的背影,不禁的苦笑,今日一战,或许也当自己血肉归故里吧,抱着必死的决心,或许才能劫后余生,不过这也不重要,他想着便也步履坚定的朝他们走去。

袁丹娣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东方楚,全然没有了方才统率三军的威武气质,倒更像一个委屈的小女孩。

东方楚见到这样的袁丹娣不由的一笑,饶是东方楚衣冠不整,面目憔悴,这一笑,也让人真正的明白了,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是怎么样的形容……

他落到了大马之上,坐在了袁丹娣的身后,双手紧紧的环住了袁丹娣纤细的腰,下巴支在了她的肩上,声音嘶哑的说:“师妹……丹娣,我回来了。”

永远知道有你在等我,所以即使迷途,也觅得着那一抹光亮,只因为有你。

这时候袁丹娣的泪水仿佛止不住的哭了下来,她不是个爱哭的女孩,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从来也没有这般哭的厉害,她要大声的哭,她要狠狠的哭,她挣脱了东方楚,转了个身便跃下了马,瞪着东方楚也不言语。

东方楚无可奈何的看着袁丹娣,便轻笑的也随之下了马。

“你是担心我?”东方楚又将她抱在了怀里,袁丹娣使劲儿的就要挣脱他,但发现越挣脱东方楚抱得越紧,便心中一暖,靠在了东方楚的胸上。

东方楚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袁丹娣抽搐着鼻子便说:“我这般狠命的攻破城池,只是抱了一丝希望来到了帝都,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可我的心却放不下,每一天晚上,我都在想,这个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又在干嘛……唔。”

东方楚轻轻的吻上了袁丹娣,只是浅浅的吻了一下唇瓣,便抬起了头,袁丹娣羞红了脸看着东方楚。

“今日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东方楚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看着她。

袁丹娣刚想摇头反驳道,只听见东方楚身后传来了一个冰冷而苍老的声音……

“今日,老夫定当以全力保得袁将军平安。”

东方楚转过了身,是福伯。

“多谢福伯。”他没有拒绝,因为若想更加万全,有福伯这个帮手,变更是稳当。

袁丹娣疑惑的看着福伯,东方楚见到她这般模样便笑着说:“福孝天。”

东方楚的话刚落地,便看到袁丹娣的面容闪过了一丝敬佩。

“原来是福将军,小辈这厢有礼。”袁丹娣双手抱拳,冲福伯行了个礼。

福伯轻笑了一下便说:“有张有弛,有礼有数,才貌双全而不骄奢,楚王爷有福气。”

袁丹娣听到福伯的话,方才红的脸更是红彻底了……

东方楚别有一番深意的看了袁丹娣一眼,便和福伯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

风沙扬起,似乎天地瞬间变了颜色,暴怒的风声当中夹杂了阵阵哀嚎,而天色也瞬间像是到了炼狱般,泛起了血红色,隐隐之间,三人的鼻尖处也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蚀气息与血液的腥味……

“不好!”袁丹娣大声而微微有点慌乱的说了出来。

“阴尸阵!”福伯轻轻地说,虽然言语淡定,但隐隐之间也有一丝惊慌……

东方楚稳定了下情绪便看着袁丹娣说:“东西准备好了吗?”

袁丹娣给了东方楚一个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便走向马匹旁,马匹侧面有一个大袋子,袁丹娣先掏出来三袋药粉,便扔给了东方楚和福伯一人一袋。

“将它抹在手上和身上暴露的地方……”袁丹娣便说便用双手抹开了药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