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祺路上就接到了陈永平的电话,他正焦急的等她的检查结果,听她说只是炎症,才大松一口气,并告诉她自己要出差几天,嘱咐她好好养病。荣祺心里热乎乎的,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额头已满是虚汗,还感到头重脚轻的眩晕。她深知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每况愈下。这种下降的速度让她吃惊,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如果就这么快的走了,实在有些不甘心。回到家,她躺在**休息了片刻,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安排着。她先向公司领导请了几天病假,然后拿起笔纸,将想到的事情写了下来。

1)探监;

2)扫墓;

3)姐姐;

4)辞职报告;

5)去东北;

……

写好后,她舒了一口气,起床吃了药,并啃掉了一个面包,喝了杯果汁。然后她打起精神,从衣柜里选出一件很喜庆的枣红色风衣,一件湖蓝色牛仔裤,一副长靴,对着镜子慢慢穿好。她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去抚摩镜中她的脸,摸到的只是一片冰凉。荣祺哀叹了一声,转身将要出门之时,想起了什么,又返回到桌前写了一张纸条:“姓名:荣祺,疾病:胰xian癌,紧急联系人:120。”

将纸条放在风衣外兜里,她出了门。

荣祺先去剪了一个利索的短发,因为等住院化疗后,慢慢就会变秃。这短短26年从没留过短发,她不想临死时还有遗憾。

本想下午直接去看望狱中的爸爸,但她的病痛间隔越来越短,恶心和脂肪泻在逐渐加重,全身乏力低烧,实在没有力气,只能第二天再去。现在,她只能一天做一件事情,还未必能完成的圆满。

第二天一早,荣祺化了妆来遮盖气色,然后去探监。父亲惊讶于荣祺的消瘦,荣祺只说是工作太忙,又要参加进修班,恋爱都快没时间,父

亲才渐渐放下心来。问到荣祺和上次照片上的男孩进展如何,她撒谎说他们还在相互了解中,如果感觉都好,明年吧!父亲闻言,只是不住的点头,放心的说:“那好!好,真好啊!”她望着爸爸花白的头发,内心早已泪雨滂沱。他像一只大鸟,奋力张开翅膀保护自己的孩子,却被无情的折断,被关在这里,而他一心保护的血脉,就要和他永别了,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何等的残酷!临走时候,荣祺依依不舍的看一眼爸爸,又看一眼。因为她知道,这是父女今生的最后一面。

这晚,荣祺摸到了腹部明显的肿块,又开始呕血了。自从被确诊后,她的思想垮了,身体也更快的走向衰竭。她必须抓紧做安排好的事。

第三天,荣祺来到母亲的陵园。

菊园里,她看到了母亲冷冷清清的墓碑。荣祺用一瓶矿泉水轻轻淋湿清洗着那块碑。灰白色的碑湿了,变深了颜色,荣祺心里也湿了,变得更阴郁。

“妈,或许这是我们阴阳两隔时候,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荣祺自言自语着,轻抚母亲墓碑上的名字,脸上出现一种缥缈的幸福,“不过我们很快会在天堂再见……我和你一样,胰xian癌……妈,如果你有在天之灵,不要让我这么快倒下,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我……”荣祺皱皱眉头,喉咙里如堵住了一样的难受。

然后她用一块干净的布擦干墓碑,并拿出了纸碟,供上了一些水果和糕点。都布置好以后,荣祺站起身,凝望着母亲安息的这块净土,她欣慰的笑了笑。

这时候她听到一阵嘤嘤凄凄的哭声,循声望去,与她相隔四列之远的前面,一位妇女在哭悼她的亲人。听着她的哭声,荣祺心里开始酸楚,她想,几个月后,姐姐也会像这个女人一样痛心的哭我吧!除了姐姐,还有谁,能来到这里想念我片刻呢?谁能想到,世上曾经有个如此多情却满负

苦痛的荣祺呢?想到这里,她的泪就又掉下来了。

荣祺的泪,现在已经不是因为那份得不到的爱和苦苦的思念了,这些,对于不久将离别人世的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她现在的泪,只是在感叹自己曾经毫无保留的爱的付出,她开始觉得,自己很轻贱,甚至连眼泪都那么廉价,一点分量也没有,轻轻的,好似轻的只能在天空中飘来飘去。自己这短暂的一生,有什么价值可言呢?如飞蛾扑火般的用心,勇敢,专情,最后却注定被烧死。情种来世走一遭,再带着满身伤痕回去,回去吧,再不想这样苦自己了。荣祺忽就一点也不惧怕死亡了,死亡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荣祺想给姐姐荣靖打电话,却怎么也拨不通手机。她料定荣靖又出差到偏僻地方去了,她是工作狂人,只有工作时候她才活起来,谈到感情,她却木讷迟钝无比。当初见过多少对象,从没有哪位可以和她约会超过三次的。荣祺就给她起了个外号:三面毙命。想到这里,荣祺笑了,回忆是多么美好,可惜连回忆的时间都要这么短暂了……

回到家已是下午时分,荣祺的脑袋被发烧带的晕乎乎,只想想昏昏睡去,连饭也不想吃。病情加重后,她吃饭就像受罪,因为吃了就会腹痛,就索性不吃或吃很少一点点,这样尽管虚弱,也比腹痛强几倍。囫囵几口饭,她强打精神,写了辞职报告,并详细阐述的目前工作进度,交接规划,资料存放等信息,然后一股脑以邮件形式发给了领导,她已经没了精力和心思与领导面谈,公司有什么看法想法,有什么安排,对她来说已不重要,她认为发了这些邮件,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她关了手机,一觉睡到晚上,然后又开始剧烈的腹痛腹泻,并呕血两次。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她,时间不多了。现在,趁着自己还能走得动,她必须要去一个地方——东北,她和石悦恋情开始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