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澈泯着嘴,也不说话。但是那双眼睛的神色,却是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直至最后,全部泯于黑暗,一点光彩和温度都没有。

那冰冷的双眼中,什么都没有,没有感情,没有尊重,没有敬畏……甚至于,某个瞬间,轩辕宸后背汗毛猛的一炸,感觉自己在轩辕澈眼中,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百花宫内的气氛,随着轩辕宸那一声怒吼而僵冷住了,而向来温润的轩辕澈,此时也不再温润,他这个时候就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和杀气。特别是只要他头微微一抬,视线定点在轩辕宸身上某个地方,轩辕宸那个地方的肌肉,就会突突猛跳,完全不受控制。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似是几秒钟,好似有一个时辰那么长,忽然,轩辕宸一声哈哈大笑,上前两步,一把抱住轩辕澈的肩膀,边笑边道,“澈,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紧张。朕真的很奇怪你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朕身为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自然有其独特的公信力,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他说是开玩笑,无形之中自然是妥协了,但是轩辕澈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抱住的地方,轩辕宸的几根手指,已经按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如果他敢乱动的话,轩辕宸一定会毫不留情的下狠手。

他依旧面无表情,轩辕宸的这番妥协实在是太没诚意,因此显得很没必要,他道,“如果是事实的话,不管怎么做都是事实,并且你拟定一纸诏书的话,对你本身并没什么损失,相反还能让我安心,何乐而不为。”

轩辕宸摇了摇头,“这不是原则上的问题,而是,面子问题。你今日在百花宫公然指责朕,传出去,让朕情何以堪。朕堂堂皇帝竟然受下臣要挟,如若文武百官东施效颦,这朝廷之事,朕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这些事情,我相信,对你来说都是小事。但是有句话我要问你,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轩辕澈冷冷的道。

“朕从来没想过要宋小爱的命,你知道的。”轩辕宸亦是不悦的道。

“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豢养,如若你将自己的规则强加到她头上的话,她势必会不顾一切的抗争,到最后,还是逃不出你的规则掌控的话,就会死在这层规则之上,同样,便也是死在了你的手上,和你是不是亲手杀的她,并无半点区别。”

“你不是宋小爱,你怎么知道她的这些想法?”

“有些人,一见如故;而有些人,则白发如新……关于我和宋小爱之间,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最起码,比诸于你,我是更了解她的,我更懂得她想要什么。而你,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为什么不肯放手让她去追逐自己的幸福。”这话说到最后,隐隐有几分不平的激愤。

“这世界上的事情原本不存在公平,爱情,更加是自私到不能再自私的私有品,你说朕不了解宋小爱,不能给她幸福。那么朕要问一句,你所谓的大义牺牲,到最后,又能换取什么?你终究不能和她在一起,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身为君王,身上一旦被戴上某种光环,爱情便成了奢侈品,甚至轩辕宸本身除了霸道的占有之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爱情,所以他此时问轩辕澈这话,带着某种不能理解的疑惑。

轩辕澈微微一笑,“不,有句话你说错了,其实爱情不是自私的,爱情是伟大的,而且爱一个人,本身并不是为了得到她,而是让她幸福,只有她幸福了,你本身才会有幸福的感觉。”

轩辕宸脸上生起一抹嘲弄,“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的,再伟大又如何?如若你付出那么多,最后却眼睁睁的看到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为他人作嫁衣裳,估计你亦是连死也死不瞑目吧。”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爱情的奇妙之处,不是你可以理解的。”轩辕澈说完这话,也不再僵持,转身就走。

而轩辕宸,望着轩辕澈走出去的背影,本来有些阴狠的表情不知道为何,变得有几分羡慕,然后这羡慕中,又带着几分茫然。

“难道,不懂得爱情,不懂得怎么被爱和去爱一个人,真的是如此的可怜吗?”喃喃自语这一句,轩辕宸苦笑一声,重新回到座位上,一杯一杯的喝起酒来。

高处不胜寒,在这个绝顶的高处,要一览众山小的话,就必须要做出牺牲,他是一个潜忍的人,这种潜忍,很大部分原因成就了他如今的地位,却也不可避免的成就了他的孤独,可是这件事,如若让他再选择一遍的话,他选择的定然还是这绝顶处的风光。所以此时,他一口一口的喝酒,试图麻醉自己,因为对他来说,是绝对不会允许后悔这样的事情发生。

……

接下来的三天,过的很平静。

冬天虽然看似很快就要过去了,但是这几天,一日胜过一日寒冷。通常一早醒来,就看到院子里的树木花早结了冰霜,厚厚的一层,将树枝一直压到地上。

景宁宫,宋小爱拿着一根小树枝,轻轻的敲打着树枝上的冰霜,冰霜结的太厚了,时间一长,树枝不是断掉,便会被压的变形。她这段时间以来总是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弄得神经紧紧的绷着,每天一大清早的,外面有点什么小动静,就会醒来。

这敲打冰霜的活儿,本意也只是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

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即便伺候她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此时看到她披散着头发,袅袅婷婷的走在院子里,衣带当风,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还是不由得赞叹道,“娘娘,您真美。”

宋小爱浅浅一笑,“你也很美。”

那宫女被宋小爱这回眸一笑给笑痴了,久久的没有反应,宋小爱却不等她,往另外一棵树下走去。

“叮叮当当……”不时有冰霜被敲下来,砸在地上,硬邦邦的一块,就像是掉落下来一块石头一般。

而在边上,别的宫女们也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花花草草,这景宁宫是轩辕宸的寝宫,一草一木都珍贵的很,加之为了美观,所以即便是过冬也不用盖起来,但是这样一来,伺候的宫人们可得更加卖力,一不小心弄死了一棵花一棵草,把命搭进去也未可知。

而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宋小爱也平易近人的在一起劳动的缘故,这些宫人对宋小爱好感大增,闲话是非自是也说的少了,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一些,此时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冰块落到地上,闷声的撞击声,有如音乐一般的悦耳。

宋小爱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开心的笑,她是个没什么等级观念偏生又喜欢凑热闹的人,平常的时候,这些宫人们躲着她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说话做事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差点要将她给郁闷死。

而她这一笑,笑容逆着阳光,彷如一朵接一朵的艳丽之花在这寒冬中绽放一样,宫人们具发出惊叹之声,就差没流出口水来。

“果然是,红颜祸水,美色误人啊。”宋小爱自嘲一笑,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轩辕澈来。上次百花宫一见,那索要祝福的声音,犹在耳边回**,似真似幻。

他,到底怎么样了呢?她想。

就在她想的有些失神的时候,就见到景宁宫外,一个宫女小跑了进来,大呼小叫道,“大喜大喜,澈王爷今日大婚,普天同庆。”

那宫女也就是来传话的,在景宁宫传完,又急急忙忙的朝别的宫殿跑去了。可是她的那些话,就像是带着一种诡异的魔怔一般,一声一声的在宋小爱耳边回响。

“原来,成亲了呢,这么快。”她在心里道。

“呕~”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

陵城,朱雀大道,王爷府。

王爷府和轩辕澈本身一样,低调而又神秘。那扇常年不见开几次的大门,此时大大的打开着。

轩辕澈大婚,又是轩辕宸亲自赐婚,自然全天下人人皆知,而因为婚事简单而急促的缘故,更是惹得天下百姓议论纷纷,不知道那位嫁入王爷府的青阳郡主,此时是幸福?抑或是不幸。

轩辕澈因为性子清淡的缘故,和朝中文武百官,向来都走的很远,但是这一切,并不妨碍他的名声。碎云城之战中,剑斩恨无痕。北狄朝秋季攻势中,单人之剑,眨眼间破坏掉对方几十架攻城云梯,更是连夜突袭敌军大营,斩杀敌军主将,进而一路北上,杀伐果断,势如破竹……

这样一个人物,即便他从来不到朝堂上去站队,但是在很多人的心里,他的地位都是超然的。为此,许多王公大臣们都欲将自己的女儿嫁与他,以图攀上点关系,奈何轩辕澈一心向于武道,无心婚娶。后有人教唆女儿主动勾引,若勾引成功即使不能为妃也能谋个妾室之位,最终,终止于一名女子勾引不成反被赤身**斩于**,一剑贯穿心脏。

而如今,更让人诧异的是,轩辕澈大婚,既不宴请宾客,也不请喜娘,只是一顶大花轿,直接从郡王府将青阳郡主抬进来王爷府……然后直接跳过拜堂等等琐事,直接送进洞房……这样的做法,实在和他本身的超然身法不相匹配,不得不叫人诧异,而街头巷尾,关于这件事情,甚至已经成了一件疯狂流传的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