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悲痛
一队三十余人的黑袍人策马疾驰在大雨官道上,他们已经疾行了好几日,一直从宋地,赶到了如今大金国的济南府境内。
寒风吹起了当头人影的头盖,细瞧之下,竟是那襄阳府掌书,元彦。
此时元彦的脸色很不好看,华成恩重伤难行,此时的大宋武林暗流涌动,是最好生事的时候,但是北方的变故却让他不得不回来,他的母亲,被完颜亮押往了汴京,母亲押走是小,被完颜亮注意到才是大事。
“惟一的破绽,便是李四鹰死前的那句完颜允恭,看来是被完颜惜月注意到了,可惜了。”不用真名,西夏国不会信他,用了真名却要留下破绽。
元彦,完颜,完颜允恭!
完颜允恭的双目越发冷漠:“也好,如此这般,父亲,我看你反是不反!”
“咴——”三十余匹烈马急停在了一栋奢望府邸面前,茫茫大雨下,完颜二字挂在府门之上,这是济南府尹,完颜雍的府邸。
完颜允恭一步下马,直接向着府中而去,三十余位黑袍人影冷漠跟随。
这时候,一位老管家撑着伞快步迎了出来,道:“公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夫人在押解去往汴京的路上自杀了!”
完颜允恭眉头一皱,脸上丝毫不减悲伤,继续向着府中冲去,老官家终于感觉不对,连忙开口道:“少爷,这些外人不能进去!”
这话刚落,一把长剑穿过了他的胸口,上面沾染了血迹。
“你……你……”
老官家无力的跪倒在雨泊里,双眼一直看着完颜允恭离去的方向,他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明白……
府中,一阵隐隐的哭声传进了完颜允恭的耳朵里,平常母亲待人极好,可能听到了母亲离去的消息,不少下人正暗自伤感呢。
可这却让完颜允恭的脸色更沉,低喝道:“持我令牌,将所有哭泣之人全部捉拿,不可漏掉一人,若有阻挡,直接斩杀!”
“得令!”
三十余位黑袍顿时分散四去,而完颜允恭独自走进了大雨,走向了最前方的那家屋子,那是母亲的屋子,我想,父亲应该就在里面。
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屋内早被砸的面目全非,甚至还有两位下人的尸体被残忍捅了无数刀,凄惨的死在了地上,抬头,那最深处的床铺上,一位披散着头发,一脸络腮胡须的男人紧紧抱着怀里的枕头,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便是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嫡孙,也是他的父亲,时任济南府伊的完颜雍。
轰隆!
窗外一声惊雷,看着前方的邋遢男人,完颜允恭也不管地上的血迹碎瓦,直接跪到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道:“父亲,儿子回来了。”
完颜雍慢慢抬头,那是一双极为阴冷的目光,声音沙哑道:“你也……知道回来!”这道声音里,蕴含着无尽杀意,完颜允恭却丝毫不觉,淡淡开口道:“父亲如此颓废,母亲怕是要白死了。”
“逆子!你这逆子最该死!”
完颜雍突然怒喝一声,拿起一旁的茶杯便砸了过来,完颜允恭不躲不闪,任由这个茶杯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流下了不少鲜血。
蹭!
那是拔剑的声音。
只见完颜雍拔出长剑,便向着完颜允恭走了过来,道:“都怪你!都怪你!逆子,你母亲横死路上,你这逆子难道就丝毫不伤心么!”
看着那不断逼近的冷漠宝剑,完颜允恭竟是迎着宝剑跪走了过去,继续道:“儿子自然是伤心的,不过,我看父亲才是最不伤心的那个人!”
“放肆!”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完颜雍的怒火,挥起长剑就要看下去,但完颜允恭的脸色依旧平静,继续跪着向着走了一步,淡淡道:“完颜亮看似重视父亲,但暗自的猜疑怕是比任何人都多,别忘了,父亲你姓完颜,除了那完颜亮的嫡亲,这世间还有几个姓完颜的人!”
长剑斩去了完颜允恭的头盖,一头黑发就这么的散落下来,完颜允恭毫不畏惧的看着完颜雍,继续道:“母亲离去,父亲却如女子般颓废至此,而儿子却愿拼尽所有,甚至拼尽性命,只为诛杀完颜亮,为母亲报仇!”
叩首,完颜允恭拜倒在了完颜雍的脚下,道:“若父亲觉得允恭大逆不道,便斩下我的头颅送与完颜亮,给父亲换得几年的安生日子吧。”
完颜雍全身颤抖,不觉后退数步,瘫坐在了床铺上面,这是谋反,这是**裸的谋反啊!
屋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窗外大雨茫茫,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时辰后,完颜雍的疲惫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起来吧。”
看着刚刚站起的完颜允恭,完颜雍疲惫道:“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起说出来吧。”
“父亲,可愿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完颜雍的身子明显一震,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句话,已经透出了完颜允恭所有的心思,不必更多言了。
“容我休息一日,明日再议吧。”
一道精光从完颜允恭的眼中闪过,他的父亲,已经同意他了,自己最大的阻碍没有了,顿时拱手道:“父亲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提早定下。”
完颜雍勉强爬到**躺下,道:“何事?”
“父亲如此伤痛,府内更是有数人啼哭,若是此事传到完颜亮的耳中,怕是对父亲的猜疑更甚。”
“你是说,府上有完颜亮的人?”
“必有!”
“你去办吧。”
完颜允恭静静的看着完颜雍的背影,继续道:“还有一事,母亲的丧事,儿子以为,还是草草办了吧,母亲毕竟也算是死在了完颜亮手里。”
久久,完颜雍的声音从**传来:“就地埋了,丧事……也不必办了。”
“儿子……明白!”
完颜允恭慢慢退去了,不用想,今日的府上必然是一阵腥风血雨,完颜雍躺在**,静静看着他的妻子留着他的最后一封书信:
谓女之事夫,犹臣之事君。臣之事君,其心惟一,而后谓之忠;女之事夫,其心惟一,而后谓之节。
故曰,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良以此也。
妾自揆蒲柳微躯,草茅贱质,荷蒙殿下不弃,得谐琴瑟之欢?奈何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打开水面鸳鸯,拆散工花间鸾凤。
妾幼读诗书,颇知义命,非不谅坠楼之可嘉,见捐金之可愧。第欲投其鼠,恐伤其器,是诚羝羊触藩,进退两难耳。
故饮恨以行,挥涕而别,然其心岂得已哉?诚恐"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云尔。
妾既勉从,君危幸免。
逆亮不知此意,以为移花就蝶,饥鱼吞饵矣。
吁!燕雀岂知鸿鹄志哉!今至良乡,密迩京国,则妾洁身之机可以逞矣。
妾之死为纳常计,纵谕生忍辱,延残喘于一旦,受唾骂于万年,而甘聚唐奔鹑之诮,讵谓之有廉耻者乎!妾之一死,为后世"为臣不忠,为妇不节"之劝也!
非若自经沟渎莫知者比焉。逆亮罪恶滔天,其亡立待!妾愿殿下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以仁易暴,不占有孚矣。
殿下其卧薪尝胆,一怒而安天下。勿以贱妄故,哀毁以伤生,而做儿女态也。裁书永诀,不胜呜咽痛愤之至。
窗外,雨声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