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与福气

数日前,接到省电视台专题部袁女士电话,告知我入选湖北改革三十年三十位代表人物,要为我做一个专题片。当时我颇感诧异,问她我能代表什么。她说我是文学艺术界的唯一代表。目前,好多地方都在搞三十年三十人的评选活动,作为宣传,这不足为奇,但遴选人物是否妥当,又另当别论。就像我,是否可作为湖北改革开放文艺界的代表人物,的确有待商榷。但是,作为改革时代的文学的见证人,我倒是感慨良多。

1978年11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时,我只是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在老家的县文化馆从事文学创作辅导工作。我那时的精神状态是苦闷多于欢乐、压抑大于宣泄。读过全会公报,我朦朦胧胧感到国家政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时,我毕竟只是一个阅世甚浅、眼光局促的文学青年,不知道改革真正的意义在于何处。

当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的发表,带来了一场风雷激**的思想解放运动。文学界闻风而动,以“伤痕文学”为代表,写出了一大批反思“文革”及极左思潮、为改革鼓与呼的好作品。20世纪80年代初的全国获奖作品,无论是小说、报告文学还是诗歌,都曾在老百姓中广为传诵。这些作品既是个人的,也是时代的;既是鲜活的真实,又是冷凝的思考。很多人认为,改革的初期是文艺的春天。

进入90年代以后,随着改革的深入,社会的兴奋点不再是批判而是建设,不再是精神而是物质。此情之下,文学艺术开始受到冷落。由于市场化的推进与阅读群的丧失,文学的阵痛开始了,艺术也极大地分化。一些为改革鼓与呼的作家、艺术家,慢慢地被社会边缘化。

21世纪开始,随着民族复兴口号的提出以及建设和谐社会目标的确立,经历了阵痛并日见萎缩的文艺再次活跃起来,文学艺术不但找回了尊严,同时也找到了融入时代的感觉。可与“伤痕文学”媲美的“新时代文学”日见灿烂,一大批文艺新人脱颖而出,文艺的星空值得人们重新仰望了。

经历了改革的三十年,我真的有恍若隔世之感。在这三十年中,我出了二十几本书,但我认为最值得一提的作品有两个:一是我1979年写作、1980年获全国首届中青年优秀新诗奖的政治抒情诗《请举起森林一般的手,制止!》,那是一篇为改革鼓与呼的作品;二是我于2005年获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的四卷本历史小说《张居正》,这是一部为改革思考的作品。从鼓与呼到思考,可以从中看出改革发展的历程,亦可看出一名作家“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忧患。

1919年到1949年这三十年,一场新思想运动最终导致了一个新中国的诞生;1978年到2008年这三十年,一股改革开放的浪潮催生了一个灿烂无比的新时代。这两个三十年,都掀开了中华民族历史的新篇章。作为一名作家,能够参与新时代的建设并重塑中国的形象,这不仅是使命,而且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