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党生所在的三中,是流氓培训基地。野孩子都聚到了一起,谁有马力就站山头拉一票兄弟,谁也不服谁。历史上唯一一次大团结,就出现在仇党生这一界。自从脑袋挨了疯爹一炉钩子,仇党生落下了后遗症,加上爹死娘跑受了不小刺激,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偏激,打起架见血就疯,瞅谁都象杀父仇人,动不动就是斧头菜刀猎枪往死里整。没出人命完全是他的幸运。而且他手下那票兄弟,人手一把小手斧,上学搁书桌里,放学藏书包里,随时准备开打。社会上那些大流氓看小一辈属他有马力,也争着拉拢他,渐渐把他捧了起来。

仇党生不光收学生的钱,连很多混社会的老痞子都得孝敬他。高中那会刚开始流行歌舞厅,不管哪家小姐只要被他看上,都得免费陪他睡,老板甭管多大来头也没折。其实县里最大的歌舞厅,后台就是公安局长向秀。经理是个姓杨的老头,可谁都知道那是向秀的生意,从没人敢在他场子里闹事。有一次,仇党生一狐朋狗友跟他说,“老杨那来了个哈尔滨的小姐,叫小婷。人长的水灵不说,那身材超级魔鬼,气质跟明星似得,这妞你要是不泡肯定后悔。”仇党生一听当晚领着他那一帮生冷不忌的鬣狗过去HAPPY,点了小婷坐台。他那帮兄弟按老规矩拼命灌酒,还有意帮党生子捧臭脚,目的是想让党生带小婷出台。可小婷见他年纪不大不象老板,初来乍到又不认识他是谁,没给面子。结果党生子恼羞成怒上去一大嘴巴,把小婷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当着他那帮兄弟的面,借着酒劲就在舞厅昏暗的包厢里把她给办了。事后给扔了二百块钱。

虽说小姐也有人格,可毕竟强奸和**的界限很难区分。那年头医学不发达,法检手段不完善,就是良家妇女被强奸,肇事者也通常会以通奸为名逃脱法律制裁,何况是一小姐。倒是向秀听说有人闹事,觉得丢了面子,传下话要抓党生。党生躲了几天没敢露面,好多人以为他得罪了向秀这杆大旗肯定要倒,以前的仇家也嚣张了起来,道上想巴结向秀的人纷纷到处找他。

可没成想,几天后他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非但没事,还给向秀舞厅看了场子。

向秀家有条从哈尔滨一位贵人家里抱来的名狗,平时比人还娇贵。那天早上,夫妻两刚起来,发现饭桌上有一盆扣着的东西,打开一看,向秀媳妇吓得一声尖叫,脸色煞白,一条被活生生扒了皮的狗放在里面。向秀越想越糁得慌,登时觉得后背嗖嗖直冒凉风。这贼胆也太大了,这要是对付的是他,恐怕自己早就脑袋搬家了。向秀是个老奸巨滑的人,他明知是党生子干的,但真抓了他又不能判他死刑,自己的命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当时忍了这口气。

党生子风头正猛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三宝吓得游戏厅不敢去,歌舞厅,旱冰场绕着走,连放学回家都提心吊胆的。老劝他爸往河东搬,因为大鄂和李翱都住那片。就算在仇党生闹的最凶那时候,也没敢踩过反修大桥。同样大鄂也不敢轻易往三中晃悠。虽说两个都是狂人,但还没自信到送上门任人宰。

后来还是李翱说,“仇党生就是个疯子,三宝这么提心吊胆也不是办法。他现在越没动静我越担心,肯定是憋着想玩阴的呢。得想想办法。”

三宝愁眉苦脸:“啥办法呀,再这么下去我早晚神经了,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李翱心想也是,说道:“有道理,还不如来个痛快的。明天我去会会他。”

他这人一旦决定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谁劝都没用。而且他分析自己去最合适,因为大鄂和仇党生仇结的太深,去了等于找死。而他因为对三宝以前欺负仇富贵的事也很不满,所以一直没跟党生起正面冲突。

那天中午,李翱穿了件黑色三紧皮甲克,戴了个鸭舌帽,怀了揣了把当时最流行的弹簧刀,玩了把单刀赴会。

当他说明要讲和的来意,党生阴笑了两声说,“早听说你挺有马力,今天我还真开了眼了。放心,我党生子再混蛋,可恩怨分明。我跟你没过,谈不着。这次你就回吧,少管闲事,下次再让我在三中看见你,别怪哥们手黑。”

李翱扶了扶鸭舌帽,故作沉稳:“这话就不对了,三宝再错还是我兄弟,我来找你不算是管闲事。”说到这,四周围着的几十个党生的同学纷纷从怀里往外拽小斧头,骂骂咧咧就要动手。党生到又大将风度,一挥手,“都他妈别给我丢人,不斩来使懂不?要动手也是我跟他单挑。”

李翱要得就是这话头,接着说道“冤家易解不易结,我先替三宝道歉了,你们两的过节,我承认是他先错,改天让他当面给你赔罪。我来是想息事宁人,斗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他知道仇党生要得是面子,他主动当着党生手下兄弟的面道歉,就是要给他台阶下。他道歉也就等于是大鄂三宝一起道歉。其实党生子和三宝打了这些年并没有吃亏。打不过大鄂不算丢面子,因为当时大鄂是公认的单挑无敌。最狠的一次是被党生手下二十几个带着家伙的小兄弟把他和三宝堵住以后,硬是让他赤手空拳夺刀砍出一条血路,对方七八个挂彩,他身上就破了几道皮儿。虽说这和那帮人心不齐容易打散有关,但他的凶悍却是有目共睹的。

党生子当时说道,“好,今天你只要把我撂倒,我和三宝那篇就算翻过去了。”

李翱琢磨不能当面给他难堪,在他的地盘上,打赢打不赢都不是上策,便装模作样地打哈哈:“行啊,你要是有兴趣切磋,我一定陪着,咱就当玩玩。不过在这打好象不太公平,不是信不过你,是我心理压力大呀。这么着,就咱两人,明早六点,体育场不见不散。”

从那天早上体育场回来后,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管谁输谁赢,李翱、大鄂、党生,后来成了过命的朋友。三宝当众摆酒认了错,可党生子脾气有点拧巴,一直还是瞧不上他,但对大鄂李翱却是实心佩服。党生爱喝酒,可一喝就多,有时犯起病来象是发狂,拿脑袋撞墙。这时候从来没人敢惹他,只有大鄂和李翱能治的了。但辍学后他正式混了社会,之后李翱考上了哈理、大鄂跑路去了北京,他身边再没什么人能劝他。喝完酒经常连自己手下小弟也照打不误,而且下手忒黑,慢慢把人都得罪光了,仇家也是越来越多。

最后终于在一次独斗群狼的火拼中,把人砍成了重伤害,自己也残了只左腿,成了踮脚。向秀一直等这机会,放话让人把他做了,抓回来至少也得判十年八年。还幸亏他见机得快,看出苗头不对,就在李翱离开北京出国那段时间,联系上了北京的大恶。

可他的性格到了北京依然没改。北京的黑社会办事其实很少真正动手,北京话讲盘道,带人去大都就是撑撑场面。可就因为他,多少次可以简单摆平的事都被闹得不好收场。本身他已经是在逃犯,脑子有病又经常犯混,连累大鄂最近经常被白哥数落,说他连自己小第都管不好,哪找这么个死活不起的烂鬼。大鄂见劝他不听,想狠修理他几次,把他打怕了没准能救他,可见他脑子有时根本不清醒,撞墙的模样也实在很惨,毕竟是自家兄弟下不去手。

一次他又惹了祸,出去办事时车里明明只装了两只镐把,收帐的时候他觉得人家对他不够恭敬,顺手从裤腿里掏出把卡簧,还没等大恶看清,一刀差点把那老板砍死。后来白哥怒了要剁他一只手。大哥发火谁也不敢劝,大鄂替他死抗,被白哥破天荒骂了几句,结果他一酒瓶子把自己大哥给削晕了。于是两人只好跑了路。

其实党生还有件事不知道。李翱和他父亲李大旗之间之所以关系紧张,多少和他也有些关系。因为李大旗是向秀的小舅子,也就是李翱的姨夫。自打知道李翱和仇党生走到了一起,两家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疏远。得罪了这个唯一有本事的亲戚,失去了靠山,李大旗相当恼火!为这事李翱没少挨打挨骂。但李翱一听他爸骂仇党生就激动,比骂他自己还难受,为这事还曾经差点跟他爸起了冲突。

李翱见到王秘后换了她给的新手机卡,他担心家里有事,就用新号码给大鄂打了这个电话。才知道发生那些事情以后,大恶见北京待不下去,就带着党生子跑到山东一家夜总会给人看场子。可仇党生依然如故,每天喝到烂醉。大鄂自己也是个酒仙,但还是劝党生不要喝。有一天两人喝的昏天黑地,仇党生忽然哭了起来,而且哭得稀里哗啦、鼻涕拉虾:“大哥,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废了。早点喝死早算,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享福,要不就托生个漂亮女人当**去,每天爽不说还能赚钱。”说完一会嚎丧似的哭一会哈哈大笑。末了从脖子上摘下一物件,非要送给大恶,说是他爹以前从部队戴回来的,他偶然一次在大桥头给挖了出来,戴上就一直没摘过,让大鄂留一念想。末了两人都喝得醉死了过去,第二天党生子就再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