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涧鸣带着孙婷从东北回到北京那段时间,李德将宣武区一位亲戚家的四合院西厢房,腾给他们作为临时住所,并答应帮忙尽快设法将孙婷送到定居新加坡的外婆身边。

那天晚上,殷涧鸣独自喝着闷酒,几杯下肚大脑不受控制地想起他和妻子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他们的爱情仿佛就摆在他面前的酒杯里,等着他一饮而尽。他想不到任何理由,却让铁骨铮铮,哪怕钢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屈服的他,流下了作为成年男人的第一滴热泪。

孙婷蜷缩在一旁的沙发上依然沉默。象在琢磨着是否该安慰他,又象是独自想着心事。过去几年里她和母亲忍受了太多,有太多疯狂的事让她难以理解。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许多根本不知道她们母女是谁、而她也并不认识的人,就会一次次从羞辱她们母女的过程中找到兴奋。她习惯了说一些自己根本不懂的话,象在演出面无表情的傀儡戏。自从亲眼看着心力交瘁的母亲去世后,她再没有哭过,因为她找不到哭的理由。真正的恐惧让人变得麻木。

而面前这个唯一关心自己的男人,由于不知道该叫他叔叔还是哥哥,孙婷始终没和他说过话。但其实二人并不陌生,孙婷以前多次在家中看到过殷涧鸣。那时她总是在父亲和童子川、殷涧鸣进行讨论时躲进自己的房间里,透过门缝偷看。她觉得很奇怪,有时又会觉得成年人的游戏很无聊。因为他们每次讨论的结果都是没有结果。最后,所有人都会像蜡像般静止不动、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童子川手扶着烟斗、父亲伫立在窗前凝望远方,整个房间只能听到殷涧鸣手腕上老牌瑞士机械表的指针在擒纵机构传递下发出清晰的嗒嗒声。

她用一种对信仰执着的崇拜目光仰视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使男人变得如此坚毅。她没有过多的主见,所以当父母在她到了适婚年龄,提出让她和童子川订婚时,她丝毫不认为自己该有反对的理由。

过去她对很多事都懵懵懂懂,因为不需要去懂。而此刻,面前这个男人却是她生命中从未有过的真实:“殷……殷同志,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流泪只会让疼爱你的人难过,让欺辱你的快乐。”

殷涧鸣看着比自己小了近十岁,还是个孩子的孙婷,他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道:“我哭不是因为有人欺负我,流泪不需要理由。”

‘呜呜……’孙婷忽然号啕大哭着扑到了殷涧鸣怀里。但她很快惊惧地发现,流泪竟让她有种想割断自己的冲动,在释放巨大悲伤的同时,甚至让她体会到一种强烈的残酷快感。

殷涧鸣却忽然感到一股异样的冲动,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某种柜式审查的致命**。这种久违的亢奋在这种情形下突然爆发出来,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强烈的罪恶感在折磨他的同时,也在拼命挑逗着他。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他在刻意摧毁自己的道德堡垒,他终于在的丛林里迷失了自己,被心底跑出来的恶魔所捕获。

他忽然野兽般按住了毫无防备的孙婷,就在那张破旧的沙发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孙婷瞪圆了一双惊恐的大眼睛,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竟然忘记了挣扎,她从始至终没有再开口,只是用充满怀疑的眼神和无声的愤怒谴责他的灵魂。即使在殷涧鸣冲破她最后一道防线的那一刻,疼痛也只是让她微微咬了下嘴唇……

殷涧鸣的脑海中却只闪过一句话,那是拿破仑说过的:“人生之光荣,不在永不失败,而在失败之后能坚强起来,继续战斗。”

几天后,在李德的帮助下,孙婷离开中国来到了65年刚从大马独立出来的新加坡,在这座潮湿闷热的岛国开始了她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