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逸!今天你别想活着离开!我会为她报仇!我说过,总有一天,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灌注了八分魔力的剑破空而来,气流迅猛强烈,显见是下了杀心。

剑却突然停在空中,下一秒如同失重般哐当一声落地,格外清晰。

是夏蓝挡在了温逸前面,小脸煞白,眼眸却分外明亮,坚定不见惊恐。

魔尊脸色也有点发白,盯着夏蓝看了许久,艰涩晦暗的声音,“你让开!”

连玉在一旁柔声道:“阿蓝姑娘,刀剑无情,你还是躲着点好!”

连慕却一声不吭,明显对这局面乐见其成。

“不要!我不能让你杀他!”夏蓝咬着唇,一脸固执。

魔尊发现她总是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胸口憋着气,他怒吼:“他是小人!伪君子!你帮着这种人,是脑子有病么?”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六百年前发生过什么,他尊他为师兄,他却使了卑鄙下作的手段夺走他的娘子。

“师父是什么人,我有自己的判断。”夏蓝明显不信他所说的。

魔尊怒极反笑,“好!好!阿蓝,是我太宠你,所以你才如此放肆,我最后说一句,你不让,我会杀掉你。”

夏蓝心中一颤,酸涩发疼,果然不该拿他当朋友,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哪有会杀她的朋友?

眼圈微微发红,夏蓝赌气道:“杀了我,也不让!”

“夏姑娘,不用管我!”温逸淡淡出声,向前一步,对魔尊道:“容成古月,当年的事情,我错有三分,你便有七分,如今你这般痛恨我,不觉得自己更令人厌恶吗?”

夏蓝微微一怔,却发现魔尊脸色阴沉,眼眸狠厉如毒箭,握紧剑的手青筋暴起,似乎……愤怒到了极致。

难道师父说错了吗?可听师父的语气,也不像撒谎,夏蓝不禁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人看清魔尊是怎样出手的,根本不给人阻止他的机会,温逸已生生受了他一掌,迅猛的冲击令他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苍白的手掩住唇重重咳了几声,夏蓝分明看见又有鲜血顺着唇角划下,滴答,掉落在地。

“师父!”夏蓝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唇色苍白,毫无一点血色,全无平日强大淡定的神君样子。

魔尊冷笑着,踏步走到两人身前,想要将夏蓝拉开。

夏蓝正扶着虚软得几乎要倒下的温逸,感觉到魔尊逼近,心里一急,蓦然手触到冰冷坚硬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是温逸的剑。

温逸察觉身边的人正扳开他的手,皱眉,他明白她要做什么,抬了抬手,却浑身无力,只得任她夺走自己的剑。看着夏蓝将剑毫不犹豫地横在白皙的脖颈边,他轻叹,“不必如此的。”

“你以为我会在意你的性命?”魔尊脚下动了动,似乎要往前走的样子。

那柄剑跟随了温逸上千年,染过无数妖魔的血,它的锋利,它的煞气,没有谁比温逸更清楚明白了。

当有一道铁丝粗细的血痕出现时,温逸叱道:“夏蓝!扔掉它!”

血一旦激起剑内的杀气,如夏蓝这般道行,只能落得被吸干血的下场,何况夏蓝此刻是魔,仙剑感应到,自然更不肯放过她了。

夏蓝怔住,以为师父是担忧她,正要说声无事,却发现手中的剑仿佛被人控制了般,紧紧贴近脖颈,血液被吸收,伤口在加深。

意识到不对,夏蓝心头乱跳,用力想要推开剑,却如鸡蛋击石。

魔尊沉着脸,身上依然是夏蓝送他的那身青色长袍,青芒在空中一挥,长袖飘**。

夏蓝低头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剑,抬头,牵动了脖子的伤,有些疼,她眨眨泛着雾气的眼睛,“谢谢。”

“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们!”魔尊神情疲惫。

夏蓝手中紧紧攥着一条青色发带,想了想,伸出手,想要他收下这条发带。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是,杀人是不对的!今天站在这里被杀的是我认识的任何人,我都会救的!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没有杀戮,没有魔仙的分别,很和平,很美好。所以我无法看着你杀人,我也无法容忍自己引为朋友的人是个杀人作恶的混蛋!”

魔尊带着连慕两人消失在空****的大殿,风吹起青色长带,飘飘扬扬,找不到重心,被人抛弃般四处飞扬,最后遗落在角落。

桃花村名副其实,灼灼桃花,开了大片,风一吹,纷纷扬扬,如一场桃花香气的梦境。

“温家娘子,这条鱼你拿了去给你家相公补补身子,大男人的,整天病在**,不像样!”

赵大娘说得很大声,似乎桃花村的人说话都挺大声,却简单质朴,夏蓝到这里后,受了她们很多恩惠,听她说完,脸微微发烫,侧眸看了眼虚掩的房门,他不知听见没?

出了魔界后,夏蓝才从师父那里得知,他已法力尽失,在山上时中了连慕和连玉的算计,被下了支离术,无法再使用法术。

仙界回不去,夏蓝只好寻了凡间的一处村落,为省事,直接以夫妻相称在桃花村住下,村长待人热情,将竹林那边废弃的一处竹屋予了他们,还送了些锅碗瓢盆。

夏蓝从未去过农村,在家也是妈妈做饭,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她看着锅发了愁。

鱼还在盆里游动,她暗叹一口气,凑合着弄吧!

她拿火折子一吹,便冒气了火光,丢进炉灶里,又猛地加进许多柴,噼里啪啦地燃烧。

擦了下汗,烧柴可真简单!她吹了下,火更大。

鱼汤用来补身体最好,她将水掺在锅里,然后将盆里游得欢快的鱼儿和盆里的水一起倒在锅里,盖上大锅盖。

只等鱼煮好了,夏蓝坐在矮凳上,使劲加着柴,时不时地吹一下,额头汗水直往下滴,她一擦汗,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挺狼狈。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夏蓝估摸着鱼应该熟了,鱼不大,所以一个大碗就将整条鱼都装了进去,临走前,夏蓝加了一大勺盐,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尝,她觉着好东西该给师父吃。

看着那条煮得泛白,眼珠子还翻着的一整条鱼,温逸实在看不下去,叹道:“阿蓝,你……是将它烫死的吧?”

“大概吧!”夏蓝一脸希冀,“师父,你快喝点汤,你身体不好,得快点好起来啊!要是魔尊杀心不死,再来怎么办?我可不想再自杀。”

温逸黑眸深沉,看了她一眼,默了一瞬,端起碗,浅浅尝了一口。

“怎么样?”夏蓝笑着,“好喝吧?”

温逸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艰难咽下,淡笑,“阿蓝,很贤淑。”

温逸不擅长撒谎,只得从另一个角度夸夸她,夏蓝却未听出问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阿蓝,你说把我当师父是真心话么?”

夏蓝点头,“自然是真的,师父,你放心,我不会像大师兄他们那样去害你,背叛你的。”

温逸笑道:“既这么着,你就正式拜师,如何?”

温逸薄唇染上笑意,俊逸出尘的脸笑起来,夺目耀眼,如初冬的小雪,使人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沉淀。

来不及捕捉一闪而过的情绪,夏蓝笑道:“好啊!只是师父不要嫌弃徒儿就好。”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夏蓝起身,跪下磕头。

“阿蓝,坐下。”温逸含笑让她坐在身边。

温逸拿起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地将夏蓝脸上的黑迹擦干净,动作轻柔。

夏蓝发窘,敢情她刚才是只花猫?

眼珠子一转,落在鱼汤上,她自己拿起帕子,使劲擦了擦,看得温逸失笑。

下一秒,却又有些笑不出了,夏蓝端着鱼汤,正要放至唇边。

他暗叹一口气,对她道:“阿蓝,鱼汤放着,不是给师父喝的么?”

夏蓝果然放下,心花怒放,师父喜欢喝她做的汤!夏蓝颇有些自得的笑,第一次做饭,连神仙都喜欢,她很厉害啊!

温逸无奈一笑,将鱼汤喝了个一干二净,还好仙体未失,该是不会如凡人般闹肚子。

一整条鱼翻着白眼留在碗里,夏蓝问,“师父,这鱼要趁热吃。”

温逸笑得有一丝勉强,“为师呆会儿吃,这会儿累了。”

“是伤口又流血了吗?”夏蓝往他的胸口瞧,衣服没有染上血迹,她松了一口气,抱怨,“魔尊下手太重了!真那么嫉妒师父,就该想着努力超过师父就好了,杀了师父算什么?”

温逸神情有一丝惘然,若有所思,过了会儿,对夏蓝笑道:“为师困了,你不用守着,出去找赵大娘说说话吧!看她挺喜欢你的。”

夏蓝出了门,心还在快速跳动,果然是听见了啊!每次听见别人叫她温家娘子,她就忍不住心跳快了些。

居然没谈过恋爱,就被当成有妇之夫了!夏蓝摇摇头。

夏蓝走进厨房,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想起前几天都是在村长家吃的,如今总算能吃自己做的东西了,她期待地将锅里剩下的汤倒在碗里。

腥,咸,涩,似乎还有铁锈的味道,貌似她没洗锅啊?

温逸闭着的眸猛然睁开,他听见了厨房内清脆的碗碎声,翻身而起,正要去看看时,门被推开了。

夏蓝饿狼扑食般拿起桌上的茶壶,都来不及倒进碗里,直接喝了,一整壶水,被她喝得一滴不剩。

温逸明白过来,拍了拍她的背,“别呛着。”

夏蓝如突然从春天踏入了冬雪,凄然道:“师父,原来我做的一点都不好,难怪你不让我喝。”

温逸柔声道:“徒儿不会的,为师都可教你。”

夏蓝一愣,“师父会做饭?”

温逸点头笑道:“自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