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仙、鬼四界已联手,势力虽不足以抵挡神魔两界,却并非没有胜算。

四界领袖及下属在幽冥司连日商议如何破敌,决定于五日后突袭天宫,他们只能出其不意来制胜。幽冥司陷入一种战前的紧张气氛,夏蓝心情亦显得低迷。

幽冥司分不清日夜,永远是黑暗的色彩,阴森,沉重。

夏蓝站在三生石旁,奈何池水汨汨流淌,仿佛一潭幽墨,她忍不住叹气。这周遭的环境便够让人心情压抑了,更何况她还有烦心事。

容成古月出现时无声无息,他像是眨眼间便站在了夏蓝身旁。

他竟还笑得出来,脸上的笑轻松而散漫,“阿蓝,你有什么好担忧的?”

昆仑仙山的掌门师尊,高山云端般受人瞩目,令人仰望的存在,变成如今拥有毁天灭地能力的魔头,她心中能不担忧?她一个小小弟子尚且心中不好过,身为与魔神关系亲近的师弟,容成古月居然还笑得出来。

夏蓝眼神古怪地扭头看他,“你觉得没什么好担忧的?”

容成古月道:“当然没有。”

夏蓝不知怎么为温逸感到一丝愤慨,“你这话不是很无情?”

容成古月道:“阿蓝,成神与成魔不过一念之间,曾经我是魔界的魔君,如今,我却是仙界的上仙,这其中的玄妙,你明白么?”

“魔君!”夏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老天,她岂不是拜了一个魔头做师父?那她是……小魔头么?

容成古月笑容带了邪魅,凑近她,“看着你如此惊讶的表情,我忍不住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的样子带着揶揄与期待,夏蓝虽觉不对,却忍不住好奇道:“什么事?”

容成古月手握成拳,轻轻瞥她一眼,咳嗽一声,道:“你……可有觉得师兄对你很不一般?”

夏蓝呆住,脸上有些发烫。

师尊还是上神时,在昆仑山,他的确对她诸多照拂,甚至还三番四次地救过她。她一个小弟子何德何能受到师尊的青睐?师父的语气还有些别样的意味,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夏蓝讷讷道:“师……师尊慈悲宽厚,我又是比较弱的弟子,多关照一些,也是应当的。”

容成古月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原来阿蓝如此想的。”他长眉一挑,“阿蓝可真是想错了呢!”

夏蓝耳根都红了,师尊……真的喜欢她?

容成古月却笑道:“师兄他关照你,是因为你前世是他的小徒弟啊!”

夏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果然误会了,师尊怎么可能喜欢她嘛!她低下头,却又猛然抬起头,“小徒弟?”

容成古月道:“对。”

夏蓝道:“师父,你不会骗我吧?我怎么可能会是师尊的徒弟?”

她只觉得仿佛是在听笑话。她明明是莲若从现代带过来的,怎么可能是什么师尊的徒弟!师父编谎话也要靠谱点嘛!

容成古月笑道:“你不信?”

信才有鬼!她摇头,“不信!”

容成古月道:“师兄,你看,阿蓝不信我,要不,你自己和她好好儿解释一番?”

夏蓝怀疑自己的眼睛出毛病了。

否则,她怎么会看见师尊?

奈何桥头,师尊一袭白衣如雪,仿佛黑暗的幽冥司照入了一道逆光,面容模糊,唯有那双冰雪般平静幽深的眸被她看得分外清明。

他缓步行来。

奈何池水静静流淌,时光却仿佛停止了流动。

他站在她面前,低头凝望她,平静无波的神情却让她的心掀起狂澜。

他朝她伸出了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时光仿佛倒流了,她也曾眼含泪光地望

向他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入他掌心……

这一次,夏蓝没有将手伸出去,反而倒退一步,望向身旁的容成古月,“师父……打得过么?”

容成古月耸耸肩,无奈一笑,“打不过。”

夏蓝低声道:“那该怎么办?”

容成古月早已察觉到温逸在,明知他是为何而来,却不忍心阻挠他。

他扬眉一笑,“阿蓝,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救兵。”

他心内却是一叹,师兄不会伤害她,却还是有些不愿将她留给师兄啊……

容成古月消失得与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夏蓝简直不敢相信,师父……怎么这么没义气?居然把她一个留下来面对温逸!虽说是曾经的师尊,但现在也是一个……大魔头啊!

温逸仍然伸着手,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夏蓝尴尬又讨好地笑,“师尊,大驾光临是来找师父的吧?我这就去把他带过来!”

她转身要走,手却被拦住,耳边是温逸低沉的声线,“别走……”

他的声音低沉里含着一丝隐忍的哀求。

夏蓝心中一跳,她应该是听错了吧?他若不想她走,方法多的是,反正她又打不过,何必如此卑微地哀求?

温逸道:“陪我几天。”

夏蓝望着他略带忧郁的目光,依稀明白,却又好似不明所以,“师尊……”

温逸以为她是拒绝,便道:“就两天,两天之后……”他垂下眼眸,盯着两人紧密相连的手,沉默。

夏蓝下意识地追问,“之后怎么了?”

温逸不答,认真而专注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陪我两天,可以么?”

夏蓝只觉大脑仿佛不会运转,只讷讷地道:“好、好啊!”

温逸的眼眸流转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夏蓝不自觉地也笑了,心里有些纳闷,比起眼前的师尊,师父更像魔头一些吧!师尊应该也还不是那么坏,她或许……可以劝他改邪归正?

天宫什么地方最美?瑶池。每个人对美的定义皆不同,但没有人能否认天宫瑶池的美。池水是碧玉般晶莹剔透的颜色,散着淡淡的曼妙多姿的青雾,水中有樱花树的倒影。风过,便是轻轻飞扬的花雨落下,带起一阵美妙的花香。

宫宴便是在瑶池边上举办。

以往是由王母身边最得宠的小仙娥碧月布置,现下仍是由她在调制桌椅,安排歌舞。不同的是,她是在为魔族办事。

夏蓝在昆仑山修炼了些许时日,虽未成仙,从清灵玉秀的相貌看来却有着几分仙姿。碧月对她心生亲切,也属正常,众多魔族之中遇上一个小仙子,就如他乡遇上故知。

温逸神情清冷淡漠,看来极不易接近,众人便是想要奉承几句话,也是说不出口来。瑶池宴会很是沉闷。夏蓝坐在温逸身边,众人皆知她是昆仑弟子,只当她是背叛仙门投奔魔族的小仙,却不知她与温逸有何关系,毕竟近日投奔魔族的仙太多太多。

夏蓝耐不住这沉闷的气氛,退下席去,走到樱花树下。

她一走,众人便觉气氛更压抑了些,抬头望温逸,发觉他的神情更冷了。

碧月跟上去,见夏蓝神情恹恹,以为她是因背弃仙族而愧疚,顿生同病相怜之意,柔声道:“仙友,既来之,则安之。听闻太子殿下在暗中筹集各方势力准备反击,到时我们定能大败魔族,仙界复苏。”

夏蓝侧头,见是个窈窕美丽的姑娘,微微笑了,“嗯,太子殿下很厉害的。”

提起太子莲若,碧月明显兴奋,双颊如桃花,眸若春水,双手交叠,道:“是呢,只要有殿下在,魔神也不是他对手的。”

魔神不是对手?夏蓝暗笑,靠莲若那个路痴来光复仙界,只怕是不靠谱。她瞥了眼碧月,

难得还有个仙女如此崇拜莲若。

碧月的脸色忽然转白,俯身一拜,“魔神大人,婢子……婢子并非在说您。”

温逸目光淡淡的,抿了抿唇,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碧月身形纤弱,俯身的姿态楚楚可怜,看来被吓着了。夏蓝轻叹一声,望着温逸,皱皱眉头,“师尊,你说带我来天宫玩的,怎么就把我一个人丢这儿了。”

谁都看得出夏蓝在转移温逸的注意力,她在帮碧月。

温逸却仿佛看不出,他淡淡道:“走吧。”

温逸已率先迈开步子,洁白的衣摆如水波**漾。

夏蓝对着已经傻掉的碧月眨眨眼,跟在温逸身后。

“师尊,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哪儿,你就会带我去?”

这只是一句随随便便的无心的玩笑话,温逸却神态认真地望着她,目光灼灼,“嗯,你想去哪儿都行。”

夏蓝心跳得厉害,掉过头去,疾走几步,又回过头笑道:“啊,听说仙界的织云坊可以织出世上最美的云霞,很神奇的样子,我们去看看?”

温逸的笑虽淡,却极美,仿似一株淡淡的白莲,“嗯。”

夏蓝低头走路,怎么办,反派师尊好像在……暗恋她。谁能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织云坊。

白云堆成了一座如雪高山,一把云梭在云山里穿梭来去。

云梭看来普普通通,木质的,笨重的。然而,它飞起来那么轻盈,它飞过的地方,白云便如被施了魔法般流光溢彩,焕发出云霞的美丽华光。

夏蓝道:“我以为云霞是织女织出来的。”

温逸道:“很显然,你以前想错了。只有凡间才会靠手工制作。”

提到凡间,温逸的眼眸仿佛柔软了,就似他身后琉璃般剔透的云。

夏蓝眨眨眼,“师尊,你很喜欢凡间?”

温逸淡淡笑,“凡人的一生虽短暂,却远远比其他几界的人活得自在快乐许多。世上本没有什么事非做不可,但凡人却很会为自己找事做,并乐此不疲。人间有爱财的,爱色的,爱权的,无论哪一种,他们总算是有让自己快乐的途径。正因他们的生命短暂,所以追求这些才不会感到疲倦。”

夏蓝呆了,喃喃道:“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本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难道还会感到疲倦吗?”

温逸的眼神深沉,却已经有了疲倦之色,仿佛一抹淡淡的夕阳,柔和而伤感,“喜欢是一种感情,时间却会慢慢消磨掉这种感情,所以才会有仙人寡情淡欲的说法。因为,他们活得太久太久,对于一切都不再感兴趣,一件事再有趣,每天都做的话,也会变得平淡无味。”

夏蓝没做过仙人,也没活过长久的岁月,她不认同感情会被时间打败这句话。

“师尊,人生本就要自己寻找乐趣啊……一件事厌烦了,那么就找另一件事情来做,世上的事多着呢,对不对?”她道,“而且,不一定就没有能胜过时间的感情啊,你不知道有些感情就像是酒,时间越久便越浓烈吗?”

温逸的眸沉如夜色,微微抿唇,“许是有的,只是……有缘无份。”

“师尊……你在说谁?”

温逸没有回答,但夏蓝却从他望着她的那双眼眸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师尊,这云梭怎么还会自己动?”

“因为它已有了自己的性灵。”

“诶……?那是说它已经有了灵识?”

温逸看她一眼,右手微抬,掌心向上,云梭便穿梭而来,乖巧地立在了他的手上。

“战神大人,今日怎么有空上天来?”

软软的童音,天真而活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