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爷一个没看住,宋氏早已到了娘家。他和儿子一番促膝长谈之后,正想听听妻子的看法,可人已经没了,他赶紧派人套车,去宋府接人。

此时天色已经渐晚,宋大人一听说出了嫁的姑奶奶这个时候回来,当时就急了,莫不是在杨家受了委屈?

他可是很疼爱这个妹妹的,要不也不会让她嫁到杨家去。宋氏的性子是个不能容人的,从小被母亲娇宠着长大,一点气也不肯受。

若是在嫁在京中门当户对的人家,怕她天天和丈夫一大家子斗,气也要把自己气死了。杨家诗书传家,在云州城素来名声极好,人口又简单,当年他母亲也是费尽心思才给妹妹挑了这样一门好亲事。

门户虽低了些,可若是和妹夫受了气,正好他也能给妹妹撑腰。

知道自家老爷对这个妹子疼爱的很,宋夫人也不敢怠慢,赶紧叫人将小姑子给接了进来。

人一进门,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

脸上带着一股子怒气,眼睛倒是不红不肿,没有哭过的痕迹。宋夫人就给丈夫使眼神,让他先回避。

女人的话啊,还是女人之间比较好沟通。要是小姑子只是和姑爷吵吵嘴,过来发泄发泄火气,她自己倒没什么,把苦水吐出来就好了,老爷非得气的打上门去不可。

等过了这劲儿想开了,她高高兴兴的回家了,人家夫妻两个还是好好的,偏他们兄嫂两个卖力不讨好,两边不是人。

宋夫人还是比较有谋略的,只是一对上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投降罢了。

大哥一出去,宋氏就来精神头了,她今儿就是冲着她嫂子来的。她哥哥是能帮着她撑腰不假,可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啊,还是女人比较懂!

拉着她嫂子的胳膊,便开始大吐苦水:“嫂子!你说说,柳家那个小狐狸精怎么就专挑了咱们两家的儿子祸害呀!以咱们宋家的家世,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啊?她都那样的名声了,也就是鹏义那孩子痴心!咱们宋家还愿意让她进门,她就该烧高香去了!偏还要作怪,怀了孕硬是要赖到承之头上!“

宋夫人一听说‘柳家’‘狐狸精’她就知道是说谁,一提起这个人,她火气就不打一处来,气得浑身发抖。

可随后小姑子说的‘怀孕’让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十分的不敢置信,怔忪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的问道:“柳香雪怀孕了?孩子是谁的?是承之的吗?”

宋氏心想:就算是她也得说不是啊!杨家是绝对不会让柳香雪进门的!她和她那个娘,什么下作手段都能用得出来,要是进了杨府还不得把她气死?就是个让家宅不宁的搅家精!

便回答道:“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她之前受了刺激,成天疯疯癫癫的,我们承之好心好意去陪她说话,开解她,柳家那对母女简直是不要脸皮了,竟然给承之下了那种药故意算计他!嫂嫂,你说,好人家的女孩儿谁会做这种事?”

宋夫人对别的话都充耳不闻,只问道:“承之是什么时候被她们算计的?”

她说了个日期,宋夫人掐指算了算,脸上的表情更凝重,“那她说没说孩子多大了?你让大夫去诊断过没有?几个月了?”

宋氏喜不自禁,方才还一团乱麻呢,现在终于有了点头绪,高兴的说道:“对啊!嫂嫂!我怎么没想到!明儿个我就带大夫到柳府去!”

不过想想又收敛了笑容,“杨氏那人做事很缜密,既是要把孩子赖到承之身上,月份上肯定不会出错。”

她甚至恶意的想,指不定害了承之之后又和多少男人上过床呢,就为了怀个孩子赖到承之身上!

作为亲戚,原本她还能给柳家母女留三分颜面,可现在她们把主意打到她儿子承之的头上来,就算是和她撕破了脸皮了,那点子亲戚情分也早就没了。

宋氏继续噼里啪啦的倒了一大堆苦水,见她嫂子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推了推她,说道:“嫂子,你怎么了?”

宋夫人正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被小姑子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啊,我没事,最近有些没休息好,走神了。”

宋氏不悦,“嫂子,你说他们柳家就这么赖上承之了,我可怎么办啊?若是旁人也还好了,毕竟是老爷的妹妹,今儿个一进府都不跟我打声招呼,直接杀到我们老爷那去了,见了人就开哭,这要是我不知道内情,说不定也要动了恻隐之心!就怕老爷为了妹妹和外甥女心软了,可不就苦了我那儿子?嫂嫂,您可得帮我想想办法哎!你那外甥,可正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万万不能让那小狐狸精给毁了呀!”

她今儿个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这还不是她的敌人,是她嫂子呢,既然两家都和柳香雪母女不对付,自然要抱成团对付柳家。

“我认得一个大夫,看喜脉极厉害,孩子刚上身就诊得出来。明儿个我让人去请他到底府上,你带着他去柳府,给柳香雪号号脉,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怀孕了,孩子究竟是不是承之的!”

宋氏立马喜笑颜开,“太好了!嫂子,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办!明儿个让那大夫好好给柳香雪诊诊,若月份对得上,咱们再另想法子。若是月份对不上……呵呵,就不能怪我不给她柳家留面子了!”

得了主意,宋氏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等她走之后,宋夫人又在花厅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了宋鹏义的院子里。

正值盛夏,宋鹏义又是个爱玩且玩得精的纨绔子弟,往年这个时候他院子里都是一片蛐蛐的叫声,赌蛐蛐,宋鹏义可是个中好手。

然而现在,院子里一片死寂,下人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宋夫人一进房间,从**就甩过来一个枕头。她往后让了半步,躲了开,“鹏儿,是娘。”

见里面没动静了,她这才进去。

宋鹏义就躺在**,脸色苍白如纸,甚至比柳香雪还要白。病怏怏的,一看就是大病未愈。

“鹏儿……今天你姑母来我们家了,说柳家那个小狐狸精怀孕了,是承之的,来和娘讨个法子,怎么收拾那小狐狸精。”

一听柳香雪,宋鹏义当即从**坐了起来,“不可能!是我的!孩子肯定是我的!娘,你去柳家提亲,一定把柳香雪那个小贱人给我娶过来!我不许她带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那是我的孩子!肯定是!不是表弟的!柳香雪是我的女人!孩子也是我的!”

宋夫人一看儿子激动起来,马上就让人进来把他按住,再点上一柱安神香,不停的用手去轻轻的抚摸他的脸安抚他。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渐渐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你姑母说,是那柳家的夫人给承之下了药……然后过了才一个月,就说柳香雪怀了。我也不相信孩子是承之的,明日我叫大夫去号号柳香雪的脉再说。”

刚刚折腾了一气儿,宋鹏义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弱弱的躺在**,“母亲,孩子一定是我的!一定是的!之前她就怀过我的孩子……”

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宋鹏义一阵伤心。那个时候他是真心喜欢柳香雪的,也盼望着孩子的到来。

“娘,你帮帮我,把她给我娶进门!那是我唯一的孩子了呀!”

说话间,眼角不禁有一滴泪滑落。

男儿泪,值千金。

见儿子流眼泪,嘴里还喃喃自语的叫着柳香雪和孩子,宋夫人也是一阵伤心,忍不住拿手帕拭了拭眼角。

“好,好,娘都听你的!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等你身体好了,娘就给你办婚事,怎么样?”

原来上次宋鹏义设计让杨氏到如意客栈捉他和柳香雪的现形,本来的目的是让杨氏无路可退,只能把柳香雪嫁给他。谁想杨氏突然发疯,上来一阵扑打他。

杨氏毕竟是个妇人,若只是打两下,挠两下,宋鹏义还受得住。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杨氏居然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瓷片,就……就……就把他下面给割了!

她力气没那么大,当时只割断一半,还有一半的皮肉是连着的,宋家的下人赶紧带他回府,宋夫人从城里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他看病。宋大人是二品官,论品级,是请不动御医的,他还专门去裕王府求了裕王爷的帖子,请来太医给宋鹏义看诊。

可惜,饶是这样,也无力回天。

宋鹏义的那东西是彻底废了,留着只会烂掉,唯一的法子只能切除。

宋夫人一听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半天都回不过神儿来。还是宋大人,咬咬牙,听从御医的判断,让宋鹏义成了一个生活在皇宫之外的‘太监’。

儿子出这种事,当娘的怎能不怒?当时就要找人去将柳家母女揪出来打一顿,把杨氏送衙门法办,把柳香雪浸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