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渊哆里哆嗦地指着画中的自己,“我以前就是这幅二百五的样子么?”

“二百五?”楚岚不解。

“就是愣头青。”华研先她一步答道,然后便开始乐。

穆子渊曾与他说过这词。

楚岚唇角弧度加大,眼睛也露出许多笑意,这是穆子渊见他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那日你吟的诗,可否题上。”

穆子渊想了半天才想起他口中的诗便是她当日那句轻浮的感叹,遂嘿嘿笑道:“这不好吧,殿下,这画中两个男子,题那么句诗,多破坏意境啊。”

楚岚不接话,没说题也没有说不题。

华研对他道:“穆护卫就题吧,殿下既是说出了必是觉得合适。”

穆子渊看楚岚还不表态,只得硬着头皮在上面写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穆子渊一边写一边觉得身上一阵麻似一阵。她虽将字题在楚岚的那边,可画中她自己笑的比楚岚还灿烂,怎么看怎么有点自我感觉良好的意思。

穆子渊抬头幽怨道:“殿下啊,你是在整我么?”

楚岚忍不住笑起来,华研更是笑得胳膊腿乱颤。

楚岚从她手中拿过笔,眼见就要在她名字后边写字,穆子渊忙伸出两只手架住他的胳膊,

“主子啊,您还是饶了我吧,你若是署了名在我后面,改日被人看到了,子渊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楚岚对他突然的越距毫不在意,反而对他宽慰一笑道:“放心。”

穆子渊仍是不放手,华研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穆子渊心道:你若是见了我那日抢楚岚酒杯的情形,眼珠子估计就得掉出来了。

楚岚佯装嗔怪地看她,然她也看出他此时只是只纸老虎,硬着头皮就是不放。

楚岚无奈道:“放心,有我在,没人会对你怎么样。”

穆子渊看到他带着无奈的笑,望着自己的眼神如竹林中那汪清泉一样柔和清澈,心里竟仿佛能掐出水来。

穆子渊做出了让步,将他的手移向自己名字前面,她很佩服自己在这关头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楚岚依着穆子渊在她名字前面署了“楚岚”二字。

穆子渊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当此时,一个女官在门外通报,

“殿下,皇上传您与穆护卫到书房一趟,说是有事商议。”

穆子渊察觉到楚岚神色微变,心底忽然隐隐不安,直觉有事要发生。

“殿下知道了。”华研代楚岚应道。

楚岚淡淡吩咐,

“华研你将这幅画好生收了。”

穆子渊一路跟着楚岚,心底暗自揣度,皇上要见楚岚自己定是要跟去的,因而不必特地提自己,如今这般宣召,必是也要见她了,她入宫以后一向安分守己,皇上又是为何呢?

途经一座假山,她莫名地想这可是戏里闲话的好地方,不想两个小宫娥的声音正好就从后边传了过来,

“……那位我见过,长相虽也算清秀,可不如咱们四殿下长得好。”

穆子渊看了楚岚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就像没听到一般,依然稳

健地走着。

穆子渊点点头心中甚是赞同这小宫女的话,恩,一般人确实都比不得咱们四殿下。

“是么,那怎么南宫小姐就如此痴迷呢?”

南宫小姐??南宫夜月?!

她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这个“那位”难道说的是不才小少她?

楚岚也停下来,却并没有催促,只是望了她一眼。

“这种事情谁说的好,也不能全看长相的,必是两人十分的投契,那小姐才会背着将军闹到陛下面前求陛下赐婚……”

赐赐赐……赐婚?????

“可不是呢,你看将军赶过来时面色铁青,准是气坏了……”

“皇上可赐婚了?”穆子渊急急问道。

“当然没有了,将军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皇上日理万机哪能为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操心,你没看皇上都有些不高兴了,只道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再来……咦?刚才是你说话么?”

另外那个声音默了会道:“……不是我。”

紧接着便是急匆匆的脚步声跑远了。

穆子渊稍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莫非皇上找她是为了这件事。

正琢磨着,楚岚忽然道:“你不喜欢?”

穆子渊自嘲一笑,“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我们走罢,殿下!”

走了两步,穆子渊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却不想楚岚一声轻叹,

“想不到这女子对你如此情深,也是难得。”

穆子渊又想起那日南宫夜月凄然的模样,心情又沉重起来,幽幽道:

“情越深伤越深,因而情这个字碰不得。”

楚岚低头看她,“不想子渊会有如此感慨。倒像是伤过情了。”

穆子渊一愣,不禁苦笑,她岂止是伤情,她是连命都赔上了,

“很久之前我读过一篇石桥禅——”穆子渊望着某处似是有些出神,顿了顿,才缓缓道,“阿难对佛祖说 :我喜欢上了一女子。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化身石桥……”楚岚若有所思。

“所有的苦难只因喜欢二字便都变成了甜蜜,任何的牺牲都是有精神上的支柱支撑,痴情者之所以能够如此坚定只是求而不得的执念。说到底不是因为那份喜欢,只是因为不甘心罢了。更何况任何情字,总会随着时间而磨灭,因而任何痴嗔都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这几日来的折腾让穆子渊渐渐对楚岚放宽了心,在他面前完全不似刚入宫时那般刻意寡言。

她甚至有些惊奇,自己从不会对小五云易他们这般谈心,却能在楚岚面前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诚然,他是一个十分好的聆听者。

“你似乎很笃信你那日所说万物皆变的道理。”楚岚神情淡淡的,心底却是有些压抑,每每提到感情,这个孩子便似浑身扬起了刺,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这个十五岁的孩子何以会有如此多的奇怪想法。

穆子渊释然一笑道:

“其实变与不变又如何,只要尽心做事,努力过活便好,其他的,随缘吧。”

楚岚默了默,才淡淡道:“走吧。”

御书房外,他们碰到了太子,穆子渊对太子行了礼。

太子却神色严肃,看着穆子渊欲言又止,只道,

“你们到了,父皇在里面等我们,进去吧。”

穆子渊好生奇怪,今日这太子也十分反常,往日见了自己,他总是如看猎物一般,今日却如此黯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御书房里,气氛莫名地让穆子渊紧张。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站在这个皇帝面前,今日老皇帝满面凝重,似是有什么为难之事,看着她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穆子渊心底的不安更胜。

皇上似是犹豫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道:

“靖儿,还是你代朕说吧。”

太子应了,缓缓开口道:

“今日找子渊来,是因为云国出了些事情,而父皇与本宫都不知该如何对阮敬轩讲,于是便想到了子渊你,你与阮敬轩相知多年,由你告诉他他应会容易接受些,你也好安慰安慰他。”

太子说的十分恳切,再看皇上也是十分严肃,穆子渊心中一凛,一双桃花眸紧盯着太子。

楚岚将穆子渊紧张的样子看在眼里,凤眸渐渐暗淡下来。

太子继续道:

“昨日一名云国护卫军死士冒死前来秘密求见父皇……原来一个月前,云国护国将军冯远犯上作乱,逼死了病危的云国皇帝,将几位皇子囚禁,扶植小皇子坐上皇位,如今云国已是大乱,那死士同几个同伴冒死赶来希望将云国太子接回,以太子之名集结兵力讨伐冯远。阮敬轩遭此大变,父皇怜其境遇已决定让他提前回云国,昨日父皇与我商议许久,觉得还是由你来办这件事最合适。”

太子每说一句,穆子渊眉头便紧蹙一分,不自觉已是握紧了双拳,

“皇上希望子渊做什么。”

“如今阮敬轩是冯远心头大患,云国定是派了不少眼线混进京都,伺机有所动作。那几名死士为免行迹败露如今秘密住在郊外的破庙里,子渊你带圣旨同阮敬轩到那里与他们相见。”太子顿了顿又将声音放低沉了几分道,“派你去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便是以防此事有诈,因阮敬轩与你相熟或许会放松警惕,你要小心观察此事是否属实,若你察觉到任何不对,此事便立刻作罢,我们也会暗中派人保护你。若无异常,便可宣旨让阮敬轩随他们离开。你可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

穆子渊满心忧虑,她不敢想象云易身为一个太子得知此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皇宫中为何总是这许多是非争斗,倒不如生在普通百姓家。

皇上忽然道:“朕听你父亲说,你今年十五了。”

“回皇上,是。”

皇上点点头,“还是个孩子,不过岚儿十一的时候就已经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了,朕相信你能当此大任,切记此事事关阮敬轩与你自己的安危,最好等晚上再带他前去,一定要谨慎。”

“是,皇上。”

穆子渊忧心忡忡,正担心云易。

却不想一直沉默的楚岚突然开口道,“父皇,子渊是儿臣的贴身侍卫,这件事不应由他去做,请父皇另谋人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