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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的老师可谓丰富多彩。教思想道德素质修养的老师姓包,外号“圆笼包”。听同学介绍说他也是教大学语文的,我看他很是面熟,后来想起他就是开学第一天说的我们热血沸腾的那家伙。包老师左边腰上跨个BB机,右边腰上别个大哥大。穿一身得体的西装。一只过滤嘴香烟只抽三口就扔掉。别人和他联系时一般是BB机先响,然后他用大哥大打回去。他还擅长简略,比如“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到他嘴里就成了“社精建设”,他自已浑然不觉,或者说思想没有我们那么阴暗,念了几遍才说,“好像不大好听哦”。

高等数学老师则正相反,长的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穿一件灰不出溜的旧工作服,戴一顶赵本山式蓝帽子。许胜第一眼看他就惊叫一声,“我靠,怎么来了个杀猪的!”

杀猪的果然强悍,总是揪我们班男生的耳朵,一学期下来,同学们普遍耳朵增长较快,最大的有小象那么大,小的也有大猪那么大。

有一次在走廊遇到一个往届生,热情的上来和杀猪的握手,杀猪的这手握着人家的手,那手已经摸到人家耳朵上揪了好几把,那往届生显然是久经考验的战士面不改色心不跳。看到这一幕,我心想杀猪的肯定是个暴力倾向者。

还有一次高数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之后杀猪的提前放了几分钟,叮嘱我们小声下楼,别影响其他班级。许胜刚出门就吆喝了一嗓子,杀猪的怒不可遏,象抓一只鸡一样把瘦小的许胜攥在手里,怒吼一声;“我踹死你!”许胜倒也是条汉子,大义凛然地说:“你踹死我吧!”当时我看到这一幕以为这下完了,赶快为许胜准备后事吧。后来幸亏校长等高层亲自来劝说,许胜才得以苟延残喘。

在杀猪的眼中,只有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是没有意义。因此他要是上最后一节课,放学后我们都不敢跟在他后面去学校马路对面的饭店商店。

一次我和肖宇我们几个吃完午饭去洗澡(学校没有澡堂,我们都是去附近的XX大学浴池去洗),不料这天中午校长安排杀猪的吃饭,我们被他撞个正着。他对我印象似乎不深,直接喝道,“肖宇,你们干什么去?”肖宇被吓得一哆嗦,“我,我们去洗澡。”

“好好学习,洗什么澡?”

“。。。。。。”

说到洗澡想起一件往事,记得小时候看书,说建国初期的某国家领导人小时候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常年坚持洗冷水浴。当时我眼中仿佛浮起这样的画面:外面是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一个健壮的汉子把一桶桶冷水泼到自己身上,一会儿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谁知到大连一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儿天气热的我这么害冷的人都用成盆的凉水不断往自己身上浇,要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何况更加炎热的南方呢?我的信仰又一次破灭了。

第二天又是高数,杀猪的上课时就把我们几个批了一顿,“现在时间多宝贵,有同学竟然还去洗澡?”我心说老师啊,时间再宝贵我们也得洗澡啊!

一会儿杀猪的讲完课下来洗手,赫然发现擦手的毛巾不见了,他抬起头疑惑地问:“毛巾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昨天洗澡的几个同学拿去用了?";看我们几个一脸无辜。又大声呵斥卫生委员李青,“李青,你看你弄得这玩意,擦手的毛巾不见了,洗脸盆脏的不像话!”李青臊的满脸通红。

从此李青长了记性,脸盆常刷毛巾却再不往洗脸架上放了,每次总是在高数课前现放。我不禁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孩子这么小就已经开始弄虚作假了。

杀猪的讲课很有特点,比如就一公式udv=uv+vdu,到他嘴里就成了u!d !v!=u!v!+v!d!u!,个个都是重音,讲课时瞅一眼黑板上的字,又回头看一眼我们,前额的一绺头发随着脑袋的摆动晃来晃去,但我们谁也不敢笑。

杀猪的还喜欢举例子,可爱如李青,不幸被他选中成为话柄,“这道题是怎么回事呢?比如李青,啊,挺漂亮一个小姑娘上公共汽车,不愿意挨着人家民工坐,找了一个西服革履的帅哥旁边坐下了,结果下车时傻眼了,原来帅小伙是个小偷,她的包不见了。”

郑平也未能幸免于难,“郑平吧,在大连上学,受教育了,回家吃西瓜知道吃一半了,给父母留一半,父母挺高兴,寻思这孩子知道孝敬了,一吃才知道,这孩子学的更坏了。怎么回事呢?西瓜分阴面阳面,郑平不是竖着切的,而是横着切的,他把阳面的全吃了,阴面的留给父母了。”

许多例子其实和当时的题甚至和课毫无关系,也许他举这些所谓的例子只是为了满足他的阴暗心理。如果单凭讲他这些例子就有人请我喝酒,估计我至少可以不重样地喝上一个星期。

杀猪的很自负,他说:“在大连自考界,如果听我课你高数没过去,那你听谁的课都过不去!用手拍拍发给我们的《高等数学》课本,看这个根本没用!“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记得当时我把他讲的和书上相对照发现有些毫无联系甚至截然相反。时至今日,如果有人再把一本《高等数学》“啪”的一声摔在我面前,我甚至会怀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本书。

拜他所赐,我高数居然成功考到60分,成为我为数不多及格的几个单科之一,十几年后的今天,我忽然很想这位貌似屠夫的老师。不知他现在是正在怒气冲冲的揪着某个学生的耳朵还是乐呵呵地揪自己孙子的耳朵。

基础会计老师是位老太太,头发几乎全白。脸上的皮肤也松弛了,还长着很多老年斑。说话都很吃力。我怎么看她怎么像我外祖母。她的思想似乎停留在建国初期,每次说克服困难都是用什么“攻山头,夺取敌人阵地”。她也举例子,什么借方贷方。她的例子人选比较固定。就是“辛健李青”或“李青辛健”,看来这两个人在她心目中真是金童玉女。每每听到老师这么举例,李青的脸就舒展开了,笑得特别甜美。辛健则眉头紧皱,我真担心他脸上的疙瘩之间会相互挤扁。

货币的老师姓金,看来和金融有缘,他是现实型,每次讲课自己去搬一把椅子,坐那就开始白话。偏巧他身高还不足,坐在讲台桌子后面只露出一片头发。开始我们总笑,后来也就习惯这一片头发给我们讲课了。

金老师讲课旁证博引,洋洋洒洒。讲着讲着就站起来了,动作、手势全上来了。“我有一阵停薪留职了,去X公司财务上班,公司让我去要帐,我寻思这还不简单吗,就去要呗。没想到人家就是不给,你啥招没有。还是我们公司一个老财务有经验,他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肝炎诊断书,手上贴个胶布,好像刚打完点滴,弄得跟真事似的。到(债务)人那说几句就开始咳嗽,‘哎呀,我是真难受啊,单位说等我要到帐才给我报销医药费。’哎你别说真好使,哪个单位几乎都痛快给钱了。”

“我那时花一万五买个大哥大,后来花七千卖了,当时还心疼够呛。现在看卖就对了哈?现在三千也卖不到了。”

有时也对我们进行一下忆苦思甜教育。“你们比我们那时幸福多了。我们上学那阵,东北XX大学叫辽宁XX大学,我们下了火车问学校在哪,当地人说‘heshijiao’。我们以为是‘胜利桥’,于是坐到胜利桥,后来才知道是‘黑石礁’,后来好不容易到了黑石礁,碰到些老生,这才帮我们安顿下来。”他说的神采飞扬,或许想到他在大学里的初恋情人也未可知,我们在下面也听得如醉如痴,课堂里难得这么安静。

到底还是金老师先醒了过来,他拍拍自己的额头,“我这都扯到哪了!接着上课。”

金老师还是有些功力的,比如他讲需求和价格的关系。“一个人在沙漠里走,快渴死了,这时来个人卖给他一瓶汽水,要他全部的家产他都干!你等再喝第二瓶,已经不那么迫切了,最多他愿意出100块钱,你再让他喝第三瓶,倒给他钱他都不喝了,对吧?再喝就有副作用了,可能得吐了。”

银行会计老师是一又瘦又高的中年妇女,脸上永远是一副月经不调的表情。我估计她可能新婚之夜都没冲她老公笑过。

银行会计是大课,因为法律专业也考这门功课,我们和法律系的一起上。

记得是99年上这个课,有一天上课时恰逢大连建市百年,大连几乎所有的机关单位、工厂学校都放假了。只有我们学校,大约是冲着让食堂挣钱的阴暗心理还在上课。因此月经不调和我们彼此本来都有点火。那天课堂上死气沉沉的。

月经不调就有些不太高兴,说,“你们不好好听讲,就等我考试前给你们划题,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告诉你们今天全大连都休息(就我还在这给你们上课)!”括号里的话是我加的,月经不调虽没这么说,但应该就是这意思。

我在下面不阴不阳来了一句:“我倒是想听来着,可怎么也听不懂。”

月经不调气的脸都白了,“好哇,万亮,站起来!你说你为什么听不懂?”

“因为我没听。”我不慌不忙站起来。

“你为什么没听?”

“因为我听不懂”我索性把石康那套拿出来了。

“这个,”估计月经不调没学过逻辑,她皱皱眉,“总之你这种想法是不对啊!你坐下吧,再好好想想。”

考试之前的最后一堂课,月经不调到底还是划题了,当然,她不划题别说我们不干,校长都不干!不过她还是没有金老师的脑袋瓜好使,金老师出了一本练习册,让我们在练习册上划题,大家只好一人去买了一本练习册。

后来我才知道月经不调和金老师都是大连XX学校的老师,更厉害的是,他们是辽宁自考那年的出题老师!他们给我们划完题后就去沈阳出题了!你看这老师请的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