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又到了,小镇的教堂里布置了一棵圣诞树。送给玛丽的礼物已经寄出去了,家里洋溢着神秘的圣诞气氛,女孩子们都相互躲着对方,悄悄把包好的礼物放在圣诞树下。但是在上午十点来钟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

看情形,雪下得不大,他们还是可以去教堂看圣诞树。整个下午,格丽丝一直站在窗前注视着窗外,有那么一阵子,风好像变小了一些。可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屋外的风又开始咆哮,鹅毛般的大雪纷纷飘扬。

“现在去教堂实在是太危险了。”爸说。虽然现在风直直地稳稳吹着,可是谁也无法预料它接下来会怎样,说不定等大家都在教堂时,一场暴风雪会突然来临呢。先前大家并没有准备在家里过平安夜,现在临时发生变化,所以每个人都有很多事要做。劳拉移开炉灶口的盖子,把一只铁锅放在炉灶口上爆着玉米花。她往锅里撒了一把盐,等铁锅烧热后,再放一些干玉米粒,然后拿着一根长柄勺去搅动玉米粒,另一只手拿着锅盖,以防玉米粒炸开飞溅出来。等锅里的玉米粒都爆开后,她又抓了一把玉米粒放进去继续搅拌。这次她就不用再拿锅盖挡在上面了,因为爆开的玉米粒浮在最上面,可以挡住下面飞溅的玉米粒。

妈在平底锅里熬糖蜜。劳拉爆好一锅玉米花后,妈就把这些玉米花倒进另一只大锅里,在上面浇上薄薄一层糖蜜,然后在手上抹一些黄油,动作麻利地将玉米花捏成玉米花球。劳拉继续忙着爆玉米花,妈则在一旁把它们捏成玉米花球,大盘子里装了满满一盘香甜可口的玉米花球。

卡琳和格丽丝在起居室里缝着粉红色的纱网袋,这些纱网是爸夏天做纱门时剩下的。她们准备把爸从镇上买回来的糖果装进纱网袋里。

“幸好我考虑周全,知道从教堂圣诞树上得到的糖果不够,所以又买了一些回来。”爸十分得意地说。

“噢!”卡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多装了一袋糖果!格丽丝,你数错了!”

“我没有!”格丽丝不服气地嚷道。

“格丽丝。”妈制止道。

“我没有错。”格丽丝又大声嚷道。

“格丽丝。”爸也开口说道。

格丽丝只好忍住,说:“爸,我才没有数错呢。我会从一数到五了!我们有好多糖果,完全够装一袋的,而且装在粉红色袋子里多漂亮啊。”

“的确很漂亮,多装一袋也不错啊,我们可从来没有如此幸运过。”爸告诉格丽丝说。

劳拉突然回想起他们住在印第安人保留区弗地格里斯河的时候,爱德华先生步行了一百二十公里,特意给她和玛丽送来了圣诞糖果,给她们带来了快乐。如今,爱德华先生音信全无,不过无论他身在何处,劳拉都希望他过得开心快乐。她又回想了在明尼苏达的梅溪边所度过的那个圣诞节,当时爸在暴风雪中迷了路,她们是那么担惊受怕,害怕爸永远都回不来了。爸在梅溪边的雪洞里被困了三天三夜,靠吃圣诞糖果维持生命。现在,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在这舒适温暖的屋子里,有着这么多圣诞糖果和这么丰盛的食物,这是多么幸福啊。

不过,她现在多么希望玛丽也在家里啊。她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阿曼乐。他刚离开的时候,还常常写信来,她总会定时收到他的来信。可是最近劳拉已经有三个礼拜不见他的来信了。劳拉心想,他一定是在家里忙着和以前的老友聚会,说不定还和以前认识的女孩约会呢。还有四个月才到春天,也许他已经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也许他已经后悔送给她那枚金光闪闪的戒指了。

爸打断了她的思绪:“帮我把小提琴拿来,劳拉。在开始享受这些美味佳肴前,我们先来一点儿音乐。”

劳拉拿出小提琴盒子,爸调好弦,给琴弓抹上松脂,然后说:“我们拉什么曲子好呢?”

“先拉玛丽喜欢的曲子吧。”劳拉说,“也许她正在想念我们呢。”

爸把琴弓放在琴上,轻轻拉动着琴弦,在小提琴的伴奏下,爸放声歌唱:

青翠的树木遮天蔽日,

绚丽的山楂花漫山遍野,

徜徉在芳香四溢的世界里,

我情不自禁将玛丽拥入怀。

金色年代张开天使的翅膀,

在我和我的爱人头上飞翔,

我的爱人是我的生命我的阳光,

她就是我心爱的高原玛丽姑娘!

这首苏格兰民谣让爸想起了另一首苏格兰民谣来。他随着小提琴唱道:

我心忧愁,却不敢说出口,

我的心呀,在为那个人忧愁。

噢,我总在冬夜里辗转反侧,

我为她熬过了漫漫长夜。

妈坐在暖炉后面的摇椅里轻轻地摇着,卡琳和格丽丝舒舒服服地坐在窗下的宽坐板上,劳拉却心神不定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悠扬的琴声让劳拉想起了六月的玫瑰。接着,爸的歌声再一次随着琴声响起来:

仰望浩瀚无边的夜空,

星光灿烂群星闪烁,

有一颗星傲然而立,

吸引了罪人迷离的双眼。

那是我的星光,我的指引,我的一切,

它阻止我坠入黑暗的深渊,

它指引我穿过暴风雪和危险,

它引领我驶向和平的港湾。

现在我已安全抵达彼岸,

危险已离我而远去。

我要歌唱,每一次戴上夜的冠冕,

我要永远、永远歌唱,

歌唱那颗星——那颗伯利之星。

格丽丝低声说:“伯利之星就是圣诞星星。”

琴声渐渐飘远。爸侧耳倾听:“风更猛了,幸好我们没有出门。”

接着小提琴奏出欢乐的曲子,爸的歌声也充满了欢笑,他唱道:

噢,不要一直在门外徘徊,

你为何如此羞羞答答,

人们的耳朵都是张开的,约翰,

他们正从你的身边走过啊!

你不要在意他们怎么想,

他们过去就爱嘀嘀咕咕,

如果你愿意进来坐一坐,

那就进来顺便把门关上,

进来!进来!快点儿进来!

劳拉惊异地看着爸,爸唱得那么卖力,而且还一直对着门口唱。“进来,进来,快点儿进来!”

有人在敲门。爸的歌声停了下来,让劳拉赶快去开门。

劳拉打开门,一阵风卷着雪花刮进屋来。风太大了,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等她看清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风雪中站着的竟然是阿曼乐!劳拉扶着敞开的门,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进屋来呀!”爸大声说道,“快来吧,把门关上!”爸冻得瑟瑟发抖,把小提琴装进琴盒里,又往炉子里添了些木炭。“这风能把人的骨头都冻坏,”他说,“你的马呢?”

“我是驾着王子来的,我已经把它牵进马厩里,拴在淑女旁边了。”阿曼乐一边回答一边把外套上的雪花抖掉,然后连同帽子一起挂在门边墙壁上钉着的野牛角上。

劳拉已经退到房间的另一头,和卡琳、格丽丝坐在一起。阿曼乐看了看她们,格丽丝抢着说道:“我多包了一袋糖果呢。”

“我也带了一些橙子来。”阿曼乐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纸袋,“我这里还有一个纸袋,上面写着劳拉的名字,那是送给她的礼物,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说话呀?”

“我简直不敢相信是你,”劳拉喃喃地说道,“你不是说要离开整整一个冬天吗?”

“我后来改变主意了,我不想离开你太久。既然你愿意和我说话了,那么这个礼物就送给你啦。”

“好啦,查尔斯,把小提琴收起来吧。”妈说,“卡琳和格丽丝,帮我把爆玉米花球端过来。”

劳拉打开阿曼乐给她的小纸袋。白色的包装纸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她打开盒子,在柔软的白色棉花垫上放着一枚金色的别针。别针扁平的表面镂刻着一幢小屋,小屋前面雕刻着一个小湖泊和一些草叶图案。

“天啦,好美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你。”

“还有没有更好的方式来答谢我呢?”他笑着问道,然后伸开双手紧紧地抱住劳拉。劳拉亲吻着他,悄悄对他说:“你回来了,我好高兴。”

爸从厨房里搬了一簸箕木炭,妈跟在后面。卡琳端来一锅爆玉米花球,格丽丝给每人分发了一袋糖。

大家一边品尝着甜食,一边倾听着阿曼乐给他们讲述一路上的经历。他和罗雷朝南边驾车进入内布拉斯加州,白天便在凛冽的寒风中匆匆忙忙赶着路,晚上便露宿在辽阔的大草原上,周围找不着一座房子,也没有任何躲避风雪的地方。他在奥马哈看到了美丽的首府大厦,在向东行进入艾奥瓦州的时候,一路上泥泞不堪,他们行走得特别艰难。那里种植玉米的农夫不得不把玉米拿来当燃料,因为他们的玉米每袋还卖不到两角五分。他还说他看到了艾奥瓦州的首府得梅因,在越过艾奥瓦和密苏里的时候,他们亲眼目睹了泛滥成灾的河流,然后他到达了明尼苏达河,再掉头朝北走。

在其乐融融的聊天中,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不知不觉中,老时钟已敲响了十二下。

“圣诞快乐!”妈起身站起来说道。“圣诞快乐!”大家都回应着。

阿曼乐穿上外套,戴好帽子和连指手套,向大家道过晚安,然后便走进了风雪中。当他驾着王子回家时,隐约传来了雪橇的铃声。

“你刚才就听见雪橇铃声了?”劳拉这时才问爸。

“是啊,没有人像他那样腼腆,要亲自去请,他才肯进来。”爸笑着说,“不过,我想他也许在暴风雪中听不到我的声音。”

“来吧,孩子们。”妈说,“如果你们还不快点儿去睡觉的话,圣诞老人就没时间把礼物放在你们袜子里了。”

天亮后,袜子里会装着各种各样令人惊喜的礼物。中午,一家人会享用一顿圣诞大餐,餐桌上会摆着一只添了香料、烤得金黄、淌着油的大火鸡。阿曼乐会来做客,因为妈已经邀请他了。风还在猛烈地刮着,不过并不是暴风雪,所以阿曼乐明天极有可能来赴宴。

“噢,劳拉!”劳拉吹灭卧室的灯准备入睡时,卡琳兴奋地说,“这个圣诞节过得真快乐啊,是吧?圣诞节会一次比一次快乐吧?”

“一点儿也没错,”劳拉说,“会一次比一次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