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孩子(三)

朱氏自认为是一个大度开明的婆婆,可儿媳刚进门不久就有了一月身孕明显怀了别人的孩子,这让她真真难以接受——

相公去世的早,她一个人把唯一的儿子元安拉扯长大虽然不易,但是好在元安自幼就是个极为懂事聪慧的不说,还很是体贴关心她这个做娘的。朱氏欣慰的同时,愈发觉得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元安和别家的不一样。

果然,元安在读书上不仅很有天分,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经商方面也不落后,还未及冠就挣下了不少家产。比起那些同龄人来,朱氏可以摸着胸口说,她的元安绝对是顶顶好的。

当然,许是什么什么都顺的缘故,元安到了娶亲的年纪,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心思不说,每次她一说到镇上的姑娘,元安就一副她说错话的模样还真真让她这个做娘的每每一想起焦急的食不下咽。

几年后同龄人的孩子都可以下地打酱油了,她的元安好不容易才松了口说要娶亲,当时朱氏真是觉得满世界的花都开了——那个美啊!

结果哪想到,依着规矩娶回来的儿媳竟然让她现在想想就后悔——当初虽说人是元安开口娶的,可她到底应该招人细细查探一番,不应该着急抱孙子早早请了媒人上门说亲,否则哪能让元安头上戴顶大大的绿帽子。

偏偏本打算过些日子把人休了,哪想到昨儿元安一改往日对儿媳不上心的态度,朱氏心思郁结之下,加上站在木窗前吹了阵冷风,不到半夜就开始头痛。

守床的婢女一发现急坏了,脚步匆匆的禀报了沈元安,得了一番吩咐后赶紧找了个机灵小厮提了灯笼去请林大夫。

喻戚好醒了,自然也知道这事。借着微暗的亮光,喻戚好看着沈元安随手披上靛青色竹枝纹暗花外袍下了床,她立刻起身,哪想她还未开口沈元安就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她重新按回被窝,“你先躺着,娘那里我去看看。”朱氏的身子多年来养的还算康健,待会请来的大夫给她开几副方子抓了药按时服下应该就没什么大碍。

哪像喻戚好这具身子,之前因着心思重,加上两家身份差距过大,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卑微谨慎不说,后来她察觉自己怕是有了身孕,也是私下找了位置比较偏僻的医馆拿了几副落胎药回来,要不是他因着之前苦寂老和尚的话,行事小心一直暗地里随时派人跟着,那喻戚好怕是早就把肚里那来历不明的孩子给流了。

说也奇怪,明明都是一具身子,一模一样的的五官容貌,偏偏他对着那喻戚好,嗯,怎么说呢?纯属就是看陌生人,不对!比起陌生人还多了一股厌恶感——像他走了几个世界,一直为娘子守身如玉,偏偏那喻戚好却是个愚蠢的,还未说亲就稀里糊涂被那所谓的表哥占了身子。

要不是因为苦寂老和尚,这教他如何相信他的娘子的灵魂会寄托在这么个恬不知耻的女人身上!

要不因为苦寂老和尚,他又如何会向娘开口和这么个女人成亲,就为了娘子一来就能看到自己然后可以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想想和那喻戚好成亲后的日子,虽然没有一点肢体接触,但是沈元安看着**的娘子,还是忍不住有一点心虚。

喻戚好看着沈元安略有躲闪的眸子,她笑了笑,“那你快去吧!”再怎么说,朱氏这个娘对元安这个儿子真的是好的没话说。

“那娘子你先睡,元安待会就回来。”笑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沈元安眉眼染笑的给她掖好缠枝玉兰花纹被褥,脚步匆匆走了出去。

喻戚好拉着缠枝玉兰花纹被褥,不知怎么的,想到沈元安嘴里的娘子二字,在心里过了几遍,甜的像是喝了蜂蜜,太腻人!

朱氏问题不大,林大夫来把脉开了方子,嘱咐几句需要注意的,提了药匣坐上侯在门外的马车就回去了。

沈元安伺候在床前,朱氏靠在弹花折枝红梅软枕上,撑着和他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先回去休息,自个儿身边有婢女伺候。

见她坚持,沈元安也不杵在床前,只吩咐婢女好生照顾,便拿了林大夫留下的药方亲自去药铺找人抓药。朱氏瞧着,抬手招来最看重的婢女在她耳边轻言几句,皱着眉头疲乏的在**躺下了。

喻戚好睡不安稳,起身稍稍整理一番去了朱氏卧房,见她闭着眼睛睡着了,喻戚好和屋里伺候的婢女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踮着脚轻轻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元安回来的时候,喻戚好已经在**睡着了——光滑如缎的青丝随意的落在缠枝玉兰花纹被褥上,白净的鹅蛋脸上,白日里清亮的杏眸此时轻轻闭着,那低垂的的睫毛像是一排小扇子,看的沈元安心里直痒痒。

娘子真好看!弯着眉轻轻咬了口喻戚好粉嫩嫩的唇瓣,沈元安像是做贼般立刻吹了一边的烛火,拉开缠枝玉兰花纹被褥乖乖躺好。

沈元安一夜好眠到天亮,喻戚好却是早早的起身去了朱氏的屋子里去伺候。

看到她,头仍然疼的朱氏皱了皱眉,心下有些诧异,“你怎么来呢?”

喻戚好把起身的朱氏扶起来,让她靠着弹花折枝红梅软枕,眉眼一片温顺,“娘身子不好,做儿媳的好好照顾您是应该的。”

朱氏淡淡点头,“这几日就劳烦你了。”竟是没说拒绝的话,直接顺着喻戚好的话接了下去。

喻戚好摇头笑笑,伺候朱氏的活儿做的也颇为顺手。用过早膳,又伺候着朱氏把熬好的汤药喝下。朱氏见了,在喻戚好看不见的地方,抬手狠狠掐了把眉头。

午膳时分,沈元安从外面忙完回来,喻戚好正伺候着朱氏在屋内用着膳。

门口的婢女通报爷回来了,朱氏放下手中的银质如意纹调羹看了喻戚好一眼,喻戚好脑中灵光一闪,对着朱氏打了招呼,立刻起身迎人。

珠帘撩起,一身竹青色衫子的沈元安映入眼帘,喻戚好才发现他身后随了个面皮白净五官十分美丽的姑娘——她穿了身青葱绣折枝绿萼梅齐胸襦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全数拢在脑后梳着朝云近香髻,斜簪一支金镶玉的绿萼梅流苏钗子,白净的耳朵上还戴了对小巧精致的金镶玉绿萼梅耳环。

“娘子,这是舅舅家小女儿,你随我唤一声表妹就好。”沈元安和喻戚好解释了姑娘的身份,这才对着朱氏笑了笑,“娘,表妹知道你昨儿染了风寒,特意做了你以前最喜欢的南瓜香饼来看你。”

朱氏嗔怪他一眼,“你表妹一路走来怕是乏了,还不立刻招人取了茶水让她坐下用上两口?”

哪想,沈元安那个不懂眼色的却是看了那所谓的表妹一眼,然后回头为难的看着朱氏,“娘,舅舅家今儿有事,表妹送了你南瓜香饼还正赶着回去呢!”说着又看了那亭亭玉立的美貌女子一眼,“这是街上表妹遇着儿特意说的,表妹你说是不是?”

“爹爹他嗓子近日不大舒坦,明秀想着自个儿伺候总比那些粗手粗脚的婢子……好。”羞羞怯怯的低头,朱明秀揪着手心的丝帕,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看了眼朱氏,“第一次做南瓜香饼,也不知道是不是合了姑姑的口……味。”

朱氏起身,笑着把她拉到身边的红木扶手椅上坐下,“你有这份挂着姑姑的心,姑姑就已经很欢喜了。”明秀这侄女自小就是个知道心疼人又孝顺的,想当年不过七岁稚龄,就已经知道对她这个当姑姑的嘘寒问暖了。

元安的亲事,当年她其实也想过和哥哥家亲上加亲,只是没办法,元安年纪虽小,却是咬紧了牙关不答应,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也没和哥哥提这一事。

想着侄女至今尚未说亲,朱氏握着她光滑柔软的手掌,看她的眼神更柔和了,“既然都来了,就陪着姑姑用两口饭,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

朱明秀偷偷瞄了沈元安一眼,娇娇怯怯点头,“那就依姑姑的话,明秀陪着姑姑用两口便……是。”

朱氏抬手招婢女取来一对崭新的玉著,很是高兴的拍了把朱明秀的手,不断地赞孝顺孩子。

想着表哥表妹一家亲,一旁当透明人的喻戚好默默斜睨了沈元安一眼,又默默的垂了头。

秒懂她的意思,顿觉被冤枉的沈元安委屈的看了她一眼,清亮亮的丹凤眼明晃晃的写着,娘子,元安和她没关系。

“……”喻戚好移开头,不去看他那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

沈元安生气的不得了,娘子竟然不相信他!努力地让嘴角的那抹笑自然一点,沈元安才迈着步子走到红木嵌花桌边挑了张红木扶手椅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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