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孩子(16)

郑裕找上门的时候,喻戚好卧在床塌休息,还是院子里正在打扫树叶的虞氏开的门。

进门,郑裕笑眯眯的对她点点头,轻轻唤了一声,“娘。”

虞氏点头,只是看着郑裕今儿穿戴的人模狗样,她把手中的长扫帚随手搁置一旁,淡淡瞥了郑裕一眼,“可是有事?”

郑裕想摸摸脸上的络腮胡子,可手刚伸到一半,想起一脸络腮胡子今早已经剃的干干净净,郑裕收回手,一脸讪笑,“没事。”

虞氏点头,头梳双刀髻戴赤金嵌红宝石华胜,斜簪一支累丝攒花金步摇的她摸摸手腕上的赤金卷花纹镯子,一身七成新紫色绣花褙子的她眉眼倒是意外的看不出喜怒,只语气平淡的道了声,“那就好。”

随着她动作注意到她穿戴的郑裕身子一僵――这死老婆子,差不多都快年过半百的年纪,可她打扮的这般花枝招展让他如何说的出“你把身上首饰全数借给我女儿戴戴”的话?

时间一瞬静止,缕缕不知名的香气飘过散在空气里。

打开的门口,是乌发散于胸前只露出尖尖下颌,穿了身石榴红绣花棉裙的姑娘。

“筠红,你怎么来了?”虞氏心中一紧,赶紧上前把人往门外推,“你先回去,改日再过来玩耍。”

吴筠红摇摇头,一手把垂在胸前的长发拢在脑后,露出耳朵上戴的一对赤金耳坠儿。

“这是谁家姑娘?”郑裕走过来,吴筠红低到胸口的脑袋慢慢抬起,露出一张长久不见阳光又瘦的只剩层惨白面皮儿裹的面孔。

郑裕搓着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冒的手臂,视线落在小眼睛,塌鼻子,薄薄唇瓣依旧用大红口脂抹了一层又一层的吴筠红身上,他强健的身子忍不住往后一退。

风吹落树上的叶子,吴筠红抬眸阴测测一笑,她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弯起好看的兰花指,浓艳的红唇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这人怎生的如此吓人?郑裕吸口气,身子竟然像是不受控制狼狈跌于地上。

他一个身高七尺年过三旬的男子竟然会怕一个姑娘家?这真是太古怪了!搭着贴身小厮伸出的手,郑裕起身站直身子,小腿肚隐隐发颤。

“姨,你先进去。”

把虞氏推进大堂拉上门,吴筠红捋捋耳朵上戴的一对赤金耳坠儿,她转过身子对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郑裕走过去,小小的眼睛半眯成一条缝儿。

“这位姑娘,可是有事?”郑裕搭着贴身小厮伸出的手,神色已经慢慢恢复平日的冷静。

不过是个面皮渗人的姑娘,他堂堂七尺男儿又何必害怕!他家那每天爱挥鞭子的皮猴在他面前,除了刺两句拿手中的鞭子再发发脾气,其它大多时间不也是要乖乖听他话。

“呵呵……!”吴筠红扬起唇角,涂了鲜艳口脂的唇瓣瞬间红的快要滴血。

郑裕半眯着眼,一手拍下贴身小厮的手,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

一阵风过,树上叶子飘飘扬扬,偶有几片落到郑裕发顶。

吴筠红嘴角一抿,一片泛黄的树叶落在手心,她宽大的袖子一挥,下一秒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她已经步履飘飘的落到了郑裕六尺之外。

郑裕张着嘴,目光惊惧的落在缠在他脖子上那黑红相间的一团——一条足有手腕粗的赤练蛇。

僵着身子,郑裕咬牙憋着气,喉咙都不敢动一下只得用鼻子轻轻的吸着气。

跟着的小厮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坏了,可要是让他上手把缠在郑裕脖子上手腕粗的赤练蛇抓下来,他自然是不敢。

咬着唇,小厮目光惊惧的看着在郑裕脖子上缠了好几圈的赤练蛇,当看到那赤练蛇对着他吐着嘴里长长的蛇信子,小厮简直就差吓尿了有没有!

“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求求你把那蛇从我家爷脖子上抓下来吧!”

虽然不知道那蛇是从哪里来的,但直觉告诉他,这一定站在不远处那面皮吓人的姑娘脱不了关系。

想着郑裕要是出事,他回镇上肯定会被棍棒直接打死!小厮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脑袋“咚咚”的不断给吴筠红磕着头。

“竟是个忠心……的!”良久,吴筠红抬眸阴测测一笑,小小的眼睛一移,视线落到依旧稳稳缠在郑裕脖子上好几圈的赤练蛇上,她步履飘飘的走到郑裕面前,在他瞪大如铜铃的双眼中,还伸手戳了把赤练蛇的脑袋。

“下次若是再跑到香河村来脏了这地,你就是在镇子上躲着,本姑娘也能让它要了你的命!”

瞅着郑裕额头上冷汗一颗接一颗的往外冒,脸色惨白呼吸困难,吴筠红讥笑一声,手掌摊开小指轻轻一动,缠在郑裕脖子上一圈又一圈的赤练蛇竟是尾巴一松,不过眨眼睛的功夫已经离了郑裕的脖子,顺着吴筠红拢在袖子下手腕爬去。

“还不快滚!”摸摸在她手腕上找好位置缠了一圈又一圈开始闭眼睡觉的赤练蛇,吴筠红冷冷瞥了眼双手搓着脖子,脸上不断滴着冷汗的郑裕。

“真是个没出息的!”

步履飘飘的离开,直到吴筠红的身影成了个小圆点再也看不见,郑裕才收回视线,好一会儿伸手揉着胸口狠狠吐了口浊气。

低头扫到跪在地上还没站起来的小厮,郑裕抬腿对着他心窝子就是一脚踹去,“你个没用的,爷带你来有何用!”

发泄了心中郁气,郑裕也没进去找虞氏,而是直接跟着车把式把一车的粮食布匹拉回镇上。

今日的奇耻大辱,他郑裕记下了,那有赤练蛇的姑娘,他早晚有一天让她死的连渣都不剩!

镇子上,好不容易又招人探听到一点消息的潘夫人,立刻放下手中事务捧着黄花梨嵌花匣子急匆匆去了听兰阁。

“宝湘,这金簪玉钗,步摇额链你快选几件喜欢的戴上!”

把黄花梨嵌花匣子打开搁在雕花小几上,潘夫人拍了把脑袋,赶紧把侯在一边的霓红招来,“快给小姐重新梳个精致的发髻。”

说着,潘夫人疾步如飞去黄花梨雕花箱子里找了件崭新的茜色绣花齐胸襦裙捧来,“霓红,这襦裙你先去伺候小姐换上。”

霓红领命,带着潘宝湘去黄花梨嵌青玉竹林景屏风后换好襦裙,才不急不缓拿了象牙嵌玉梳熟练地把潘宝湘一头细密乌黑的长发绾了个随云髻,斜簪一支潘夫人从黄花梨雕花匣子里挑出的赤金嵌红宝石步摇,耳朵上也换了对赤金嵌红宝石耳环戴上。

“霓红,快给小姐敷粉涂脂!”

潘夫人低头从黄花梨雕花匣子里扒拉出两只细细的赤金刻花镯子,把潘宝湘手腕上两只细细的和田白玉镯子换下,她对着霓红吩咐完,又去取了把薄如蝉翼绣几簇折枝寒梅的绢扇放在潘宝湘手里,“今儿若是有幸遇见贵人,切记一定要知礼!”

潘宝湘细白如雪的面皮动动,一双眸子愈发温柔如水,“女儿知道。”

潘夫人拍拍她的手,欣慰点头,“那贵人比你年纪大不了几岁,郑家那边得了消息,怕是会和我们想到一块!”

“娘放心,女儿知晓。”若是以前她的脸蛋未好,郑明珠那个只知道挥着鞭子的蠢货还算是个威胁,不过如今么,对她来说不过是路上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罢了——瞧着碍眼一脚踢开就好。

郑家院子里,郑明珠看着她爹从香河村回来就在发脾气,“嗤嗤”笑了两声走了过去。

“爹,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瞧着跪在地上颤颤发抖的婢女,郑明珠荷包一摸,手中一枚银裸子对着婢女的脑袋直接就砸了过来,“碍眼的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

婢女颤巍巍抬头,郑裕冷眼一扫,一手抄起旁边黄花梨嵌鸡翅木万字纹条桌上的青花缠枝花卉纹茶盏对着她的脑门就砸了下去,“给爷滚!”

婢女低着头匆匆退了下去,跪着的地面还留有几滴她脑门上滴落的鲜血。

郑明珠低低笑了两声,她一手撩起裙摆,一屁股坐在红木扶手椅上,这才看向一脸怒色未褪的郑裕,“爹爹,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敢惹你生气?”

手中的鞭子在空中虎虎生威的挥了两把,郑明珠见她爹脸色越发难看,她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爹,你和女儿说,到底是谁惹了你生气,女儿几鞭子就能要了她的命!”

郑裕对她挥手,“去忙自己的事吧,爹爹的事自个儿会处理。”

想着在香河村遭遇的奇耻大辱,郑裕双手握拳,手背青筋毕露,一口牙齿更是咬得“咯吱”作响。

不过看着郑明珠一脸毫不掩饰的担心,郑裕的面色缓了缓,“据可靠消息,贵人已经到了我们镇上,你下去好好准备。”

香河村那人不能放过,潘家么,那便宜也不能让他们占了。

闭上眼坐在红木扶手椅上,郑裕双手依然紧紧攥成拳,一脸依然是挥散不去的阴沉。

下个故事已经想好,就是码字不知道怎么敲,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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