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时，张慧能才知道原来皮特是个素食主义者，不沾荤腥。菲利普倒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简直活生生就像驼城人。高举专门为皮特加了一道菜：大丰收。里面有蒸玉米、蒸土豆、蒸红薯和生的红色水萝卜、黄瓜，配上甜面酱。皮特吃得是津津有味，还连说“VERYGOOD”。高举感叹地说：“这老外皮实得很，好打发。不像咱中国人穷讲究，难伺候。”

高举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跟老外打交道，觉着既新鲜又好玩。明天他们要去汉中的略阳，高举还真有点依依不舍。张慧能说：“干脆你跟我一块去得了，反正矿上最近也没啥事。你安排一下，沿途你还能帮忙介绍介绍陕西的风土人情。”高举说：“也行，我也好几年没去过陕南了，正好去汉中串串。”

3

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高举说需要十多个小时，有860公里。沿途吃饭就在路边店，尽量寻干净点的饭馆，免得进城耽误时间。张慧能把高总的意思翻译给俩老外，两人都OK了。

张慧能对高举说，给他俩介绍情况不能太细，他们毕竟不是中国人。尤其对各省的了解更是稀少。我准备主要介绍陕西省在中国的历史地位和自然景观。高举说：“你有学问，你来对付。昨晚被婆姨折腾了，腰酸背痛的，没睡好。我睡会儿觉。”

张慧能开始对菲利普和皮特介绍陕西——

这陕西省的地形地貌分三个部分：北边的陕北是黄土高原和沙漠；中部的关中是平原和丘陵；南部却是山脉和汉中盆地。中部的秦岭是中国气候的南北分界线。中国的四大珍稀动物就生长在秦岭的崇山峻岭中，它们是大熊猫、金丝猴、羚牛和朱鹮。菲利普在打盹儿。皮特打断张慧能的话天真地问：我们沿途能见到大熊猫吗？张慧能告诉他，不能，都在深山里，动物园可以看见。张慧能接着介绍，历史上有周、秦、汉和唐四个王朝共13个朝代在西安或者附近建都。可以这样说，这片土地是中国的上古、中古时期的活动中心。中国人称“汉人”，中国话称“汉语”，中华民族称“汉族”，它的来历就在我们要去的地方——汉中。中国的汉族、汉语汉文化都是在汉朝才定型的。而汉朝的得名又源于汉水，起源于汉中。汉水是中国母亲河扬子江的最大支流。皮特点头应付着，似乎也有点困了。张慧能也有点累了。心想，这导游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跑前忙后，口干舌燥，游客却在困觉。

临近中午，车已到达三原，距离西安也就几十公里了。司机建议就在三原的高速公路服务站吃快餐。这里的岐山臊子面很正宗。张慧能翻译过去，只是这岐山臊子面他不知该怎样翻。想了片刻他翻成岐山这个地方一种带肉末带汤的面条。可皮特不沾荤啊，有他吃的吗？他可以吃岐山素臊子面。司机说。张慧能这才放心了。

晚上计划在略阳县城过夜，所以车子穿过汉中城市街道没停。张慧能向菲利普和皮特介绍号称中国四大发明的造纸术的发明人蔡伦就是这里的人。那是距今也差不多2000年的东汉时，蔡伦用破渔网、树枝和秸秆做原料发明了造纸术。菲利普惊叹不已，说中国古人创造力真是了不起。言下之意当然不包括现在的中国人。下午5点，车子开到了略阳县城。张慧能和高举商量了一下，就住在略阳宾馆。

晚饭不敢去县城的食街的摊档上吃饭，怕不卫生。张慧能决定就在酒店餐厅吃。张慧能问高举略阳有什么特色小吃，高举说没来过解不下。点菜时张慧能叫来女经理。经理说着一口四川话：“你就点三样嘛，都是这里的特色菜。一个是罐罐茶，一个是菜豆腐节节，一个是浆水鱼鱼。”张慧能说：“怎么名字听起来怪怪的，不像菜名呀？”女经理说，这特色小吃是饭里有菜，菜里有饭，烩在一起的嘛。名字怪是因为历史渊源嘛，这里有文化传承，有历史积淀嘛。张慧能一听女经理的介绍，对她刮目相看起来：听起来好像文化素质不低呢。他跟高举交换了眼色，那就上吧。记住专门做一份不放肉丁的灌灌茶，这个外宾吃素。高举说：“我只知道汉中四绝——就是城固的面皮；留坝的菜豆腐；宁强的核桃馍；略阳的豆腐节节。这经理没骗你。豆腐节节你不是点了吗。”张慧能犯怵了，这些玩意儿该怎么翻译呢？他想起到酒店前台去看看能不能找上一份旅游小册子，没准小册子上会有介绍。张慧能在酒店前台说明来意，没想到还真有一本小册子，只是比较原始，是用打字机敲出来油印的那种。张慧能一口气看完，胸有成竹、有板有眼地介绍道——

这略阳是古代蜀道中陈仓道的南端起点，是陕、甘、川三省交界之地。位于秦岭南麓，汉中盆地的西缘，嘉陵江的上游。这里古代居住着白马氐族。这是一支游牧民族。咱们今天吃的特色小吃就是这个民族留下来的文化遗产。这灌灌茶是用面粉加上藿香、茴香、葱头、茶叶和生姜在灌灌里熬成糊糊状，倒入碗中放进核桃、鸡蛋、肉丁、豆腐丁等配料，配馍片食用。菜豆腐节节是先把豆浆煮开，然后用浆水菜汁点入，点出豆腐后再下节节子。节节子就是玉米面掺白面擀成的短面条。配蒜、辣子和泡菜吃。酸甜可口。浆水鱼鱼是将玉米面粥用专用的漏勺在凉水中制成的鱼鱼儿或蝌蚪样形状的小饭团，然后倒入用浆水菜烩成的汤菜中。张慧能用英语介绍完了。高举插话道：“今晚的饭皮特最高兴，基本上是素菜。要不你叫经理过来，加上牛肉和羊肉。”菜已经上来了，经理走过来说，别加菜了，这里菜量大，就这些菜恐怕你们都吃不完。

皮特大快朵颐，吃得大汗淋漓，吃得津津有味。他对张慧能说，没想到在中国的大山里吃到世界上最好吃的素食。中国菜确实太伟大了。菲利普更喜欢菜豆腐节节，连干了两碗。高举觉得浆水鱼鱼好吃。而张慧能自己还是觉得灌灌茶好吃，只是香味太重。

翌日早餐是中式自助餐，稀饭、包子、豆浆、油条、鸡蛋、咸菜，还算丰盛，吃完马上上车赶路。张慧能拨通苟先生的电话。苟先生告诉他——沿309省道走60公里盘山路，在煎茶岭村委会路标处转沙石土路。再顺着湖边的土路走15公里就能看到矿区了。

苟先生带着菲利普、皮特边参观矿区边介绍道——

这是一个集采矿、选矿和冶炼一条龙的镍矿企业，属陕西省有色集团。现在已经停产，正在招商引资。菲利普询问储量和设计的产能。苟先生回答道，镍金属储量为23万吨。伴生的钴金属储量9339吨。设计的生产规模为日采选3000吨镍矿石，年采选100万吨镍矿石；另外就是年产3万吨电解镍的冶炼厂。伴生产品方面年产金属钴500吨，工业硫酸30万吨。皮特问镍矿的品位，苟先生答道，属中品位，1.4%~1.6%。皮特接着问，你知道设计的生产工艺吗？张慧能翻译给苟先生听。苟先生悄悄说，这涉及到保密的事项，我只能简单说说，点到为止。张慧能点头赞许。苟先生接着说，采矿采用向下分层胶结充填法进行回采；选矿是自动控制全流程工艺；冶炼采用富氧侧吹熔池熔炼和电解工艺。菲利普说，很不错，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工艺。高举问道，那得投多少钱？能赚多少钱？苟先生说，总投资28亿，年销售收入80亿，利润5亿。皮特说，这里的交通情况好像不太好。张慧能让苟先生讲讲交通问题。苟先生说，这是本项目唯一的缺憾。距离这儿20公里外有火车站。通过汽车短途运输到火车站，然后上火车走成昆线转运到全国各地。

情况基本了解清楚了，高举给钱进打了电话，钱进在电话里说，看完就直接送美国人到西安上飞机飞香港，他在香港机场等着。晚上的航班，时间还充裕，注意安全。辞别苟先生，张慧能、高举带着俩美国人直奔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