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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提前一周回到香港,王建国和李海峰就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和钱进、赵牧之打一场硬仗。他俩分析了各种可能性,并准备了三套方案:

A.原协议中“融资投入”除掉“融资”二字,就是你钱进、赵牧之真金白银投入7000万元;

B.钱进、赵牧之退出好百年公司,已经投入的1962.6168万港元按20%的利息连本带息返还。

C.钱进、赵牧之缩股:将已经投入的1962.6168万港元认定其在好百年公司所占比例为30%,另外70%为王建国、李海峰持有。钱进方出两名董事,以后不再出资。李海峰担心如果钱进选择了B或C,那后续资金怎么跟上?王建国说:“你还没看清形势,出钱的人排着队呢。老婆,今非昔比啊!什么上市筹钱,根本用不着。我们要是把3亿吨煤的探矿权拿下来,直接就走人了,还用得着跟高举那种土八路在那儿吭哧吭哧挖煤吗?”

王建国这种设计的确高明:请君入瓮。钱进被迫选择A的话,等于自己的“高盛玩法”宣告失败。对一个如此自负的海归博士来说无异于就是“阴沟里翻船”;选择B的话,对方明显在玩你——过河拆桥,上屋抽梯。这要是传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你钱进今后还怎么在商界混嘛。再说,赵牧之岂能罢休,他可是把面子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啊;选择C的话,表面看起来没啥损失,但屈居王建国、李海峰之下当一个小股东,等他俩分红“布施”,听他俩发号施令,显然也说不过去。钱进、赵牧之不缺这点钱。那钱进、赵牧之面对王建国、李海峰的过河拆桥的阴谋究竟该如何应对呢?

5月30日这天,赵牧之一大早就从深圳过关来到香港钱进的办公室。钱进爱睡懒觉,10点了还没到办公室。前台服务小姐给赵牧之冲了杯咖啡,赵牧之搬个椅子在阳台晒太阳抽烟看风景想心事。

赵牧之比钱进大8岁,但却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做生意也讲究眼缘的。钱进是从北京某部的一个大领导那里听说过赵牧之这个人的。大领导与赵牧之都是宁夏固原人。最令钱进惊奇的是,赵牧之在中国本土的商海里摸爬滚打、奋力拼杀居然总结出的商战精髓也是——巧取豪夺撂渣滓!与他在高盛总结的“高盛玩法”一字不差。总之是空手套白狼!看来万事万物同源同理。当然,大领导还讲起赵牧之的发家传奇——

当年雷宇在海南执政时,孤悬海外、百年寂寥的海南岛成了一块**的热土。1984年6月,*南下,对海南的发展说过这样的话:“如果用20年的时间把海南的经济发展到台湾的水平,就是很大的胜利。”他老人家还亲自对雷宇说:胆子要大一点,怎么快就怎么搞。雷宇激动得夜不能寐。利用国务院《加快海南开发建设问题讨论纪要》中关于海南可以进口工农业生产资料和消费品用于岛内建设的精神,雷宇看上了进口汽车。他当时只想进口1.3万辆卖到内地赚2个亿作为海南开发建设的原始资本积累,可谁料想口子一开,海南全民走私汽车,一下子冒出800多家公司倒卖汽车批文或走私汽车。一年下来,海南共签发了8.9万辆进口汽车批文,对外订货7万辆。美国的间谍卫星侦察结论是:中国在南海正在大规模集结军队和车辆。

赵牧之借用朋友的公司赶上了这个发财的机会。他的玩法令人瞠目结舌:他与军方——南海舰队联手,将200辆日本进口汽车主要有皇冠、蓝鸟、公爵、马自达和丰田、尼桑双排座的士头农夫车全部装上军牌,用军舰运抵湛江港。然后拆下军牌,装上火车,整整一个专列,发往天津。凭这单生意,赵牧之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为了洗白这笔钱,赵牧之买了两块地,他当时就很明白,要选择东南沿海的长三角和珠三角,不能选择太大的城市。太大的城市一是地价高,二是太招人,不够“隐”。所以最终他选择了苏州和东莞。事实证明他太有眼光了,这两块地给他带来了几十倍的财富。听完大领导的介绍,钱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发愿一定要结识这位大哥,与这位“大鳄”级的人物合作。

钱进前脚到办公室,王建国、李海峰后脚也到了。好百年公司按照轮值主席的循环顺序这次会议的轮值主席是钱进。钱进主持会议:“咱们开始吧。王总,你是不是先把驼城那边合资公司的事说一下。”这时,只见李海峰在抹眼泪。李海峰边抹眼泪便说:“我和王总都是老实人,好不容易弄到这个项目,想着后半生创业挣点养命钱,没想到被你钱进给玩儿了。明明说好了是你们投资7000万的,可签合同时你却改成了‘融资投入’,我们还要各自承担还本付息的责任。我们哪经历过这种事……”钱进打断李海峰的哭诉:“你这叫什么名堂?这是从何说起呢?”李海峰接着哽咽地说:“按照我们的合同,你们等于是白捡了股权。我们没做过生意,也没有防人之心。你等于挖坑让我们跳啊!”呜呜呜呜……她居然泣不成声了。赵牧之蒙了,他看着李海峰,哭得还真伤心,不像是装的。而王建国则在一旁乌黑着脸,一言不发。

钱进有点火了,他质问王建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来开会的还是来搞事的?”王建国说:“怎么回事,你钱进比谁都清楚。”赵牧之也有点坐不住了,他对李海峰说:“有事说事,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耍起小孩子的脾气。”王建国说:“是这样的,赵总,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原来草拟的合同,是你和钱进投资7000万元注册资金,后来在这里被钱进改成了‘融资投入’,当时我和海峰都没发现,回到家后才发现但已经晚了。”赵牧之接过话茬:“你有没有搞错?钱进打一开始就跟我说是融资投入,各自承担还本付息的责任啊。”钱进很恼火:“你们懂不懂商业规则呀,我在你们面前什么时候说过投入7000万?从来都是融资投入。你们找我的目的也是帮忙融资啊!你们自己理解错了,现在又反过来倒打一耙。我还从未见过你们这号人!”王建国一看老婆的泪蛋蛋苦肉计不管用,他干脆来直接点,索性先抛出ABC三套方案,看他们如何耍赖、狡辩。赵牧之听完王建国的三套方案,哈哈大笑起来:“好家伙,你们夫妻俩的二人转真是演绝了,完全超过了赵本山和宋丹丹。我隆重推荐你们上春晚。这回我闹明白了,你们这是想过河拆桥、上屋抽梯呀。只不过你们的算盘打错了,你们的三套方案都不好使!我没跟钱进商量就做主了——把我们的钱原路返回退给我们,利息一分不要。再说了,你们也没钱嘛。”说完,赵牧之起身,拱手笑着对钱进说:“钱大博士啊,我可见世面了。恕不奉陪。”说完,赵牧之走了。

场面有点出乎王建国、李海峰的意料之外。没想到赵牧之拒绝做这道选择题。“原路返还”意味着抽逃注册资金,意味着合资公司流产。李海峰也突然意识到他们设计的方案哪个环节出了毛病。过河拆桥,问题是我们没有过河,还在桥上呢,拆了桥我们不也要落水?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结果弄巧成拙、欲速则不达?

钱进说:“我同意赵总的意见。明确告诉你们,合同没得谈。要么维持现状,要么把我们投的钱原路退回,我们走人。送客!”钱进对前台服务小姐喊道。

第一个回合就这样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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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进拨通了赵牧之的电话,赵牧之正在楼下的地下一层的茶楼喝茶。两人见面相视一笑。赵牧之问:“什么结果?”钱进说:“好戏还在后头。你想想看,对这个项目,我俩只是九牛之一毛,但对他们俩来说那是全部的身家性命。就怕这俩人死缠乱打,给你玩儿命。”

赵牧之大笑起来:“博士怕了,告诉你,跟他们玩玩,奉陪到底。这下好了,我俩不寂寞了。猜猜看,他俩接下来会出什么牌?”钱进说:“按说已经没什么招了。打官司吧,一来他俩打不起,尤其在香港。二来诉讼理由呢?证据呢?你总不能说是我用枪架在你脖子上签的字。”赵牧之说:“我的大博士啊,书生之见吧,你还是嫩了点。你想想看,再过两个月就要注入第二期注册资金了,我们是注入还是不注?不注他俩就说我们违约,不就有起诉的理由了?注资吧,这样的合作伙伴不踏实啊。出尔反尔,完全不懂商业规则。再加上现场公司层面的运作我们又插不上手,两难吗不是?”钱进说:“你我都是老江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还怕这两个小蟊贼不成。”赵牧之说:“话虽这么说,但还是不能大意。我想过,要在驼城合资公司那边,抄一下他俩的后路。我们要做个局,先让你的小舅子张慧能不经意地向中方高举透露王建国、李海峰根本没钱,他俩玩的空手道,钱是我们出的。然后摆一场饭局让高举见识见识我俩的政治势力和经济实力,让高举跟我们走。这样的局面有点像三国演义,我们来个——联吴抗曹。那王建国、李海峰还不傻了?”钱进一听笑了:“赵大哥真是高人一个,结识你乃我三生有幸也!”

李海峰在地铁里一直抱怨王建国操之过急,考虑不周。现在搞成僵局。下一步怎么走李海峰是一头雾水。王建国眯着眼睛假寐,心里正盘算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思前想后,只有一招,那就是想办法整一笔钱,神速地将剩余的4900万注册资金全部注资。这样就能强行达成我们设计的方案C。当然,关键是要能搞到钱进、赵牧之逾期不愿出资的证据。这样的话,他们在好百年公司仅占30%的股份,折算成合资公司的股份就是21%,我们俩在好百年占70%的股份,折算在合资公司就占49%的股份。现在合资公司成立了,煤价也见天看涨,我们溢价转让股份就能拿到4900万资金。看这种势头,9%的股份就能成。再说了,还有备选方案,高举那边凭我们有能力搞到3亿吨煤的探矿权他还不乐坏了?据了解,中方30%股份中高举就占了15.3%,问过他,他说他只是名义上持股,背后藏着几十位领导呢。我猜他至少占10%。我们可以带高举去北京见识国家发改委和国土资源部的官员,让他确信我们有关系有能力办成,这样他就会全力为我们提供资金支持。我早就说了嘛,高举会亲自把那1300万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