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吗?妈妈做给妳吃。」廖舒雅说着,双手放了下来。

她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也没有将脚伸直,她竟维持着盘坐的姿势,双手撑住地板,双肩一高耸,瞬间就把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

「?走吧!跟妈妈到厨房去!」她一边说,一边以手代脚,开始往前「走」动。

赵友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舒雅怎么会做这种事!这根本不是常人能做的,太可怕了。

「?呀──!」柔柔被这诡异的情况吓到,失声尖叫。

而走到前头的廖舒雅忽然又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柔柔吓得铁青的脸色,然后,竟然右手向后,倒退走回去了。

「?吵死人了!不许出声!」刷刷刷,廖舒雅比正常人走路还快,盘坐着倒退走回柔柔面前,但只是让她哭得更大声,「?安静!安静!」

被赵友志怀抱着的安安不懂得表示自己的情绪,只是全身发着抖,紧抓着父亲的衣服。

「?柔柔!过来!」赵友志飞快地上前,把柔柔抱走。「?舒雅!妳在干什么!」

廖舒雅向上瞪了他一眼,他突然发现,那表情不是他的舒雅。

她冷冷的转过身去,往床榻那儿走,然后右手离开了地面,仅以左手支撑,紧接着右手攀上了床,左手再勾上,再将自己的身体吊起,坐到了床面。

「?滚!」她恶狠狠的瞪向在门边的丈夫与孩子,「?我要清修!不要吵!」

孩子们完全吓傻,赵友志赶紧将他们往外赶,为了以防万一,他索性将门给带上。

出了房间,怀里的安安开始嚎啕大哭,孩子是最纯真的,很容易分辨出来里头的妈妈出了问题;而柔柔则是呆站在门口,瞪着门瞧,两只瘦弱的脚不停的抖着。

「爸爸……那是什么??」她忽然开了口。

「柔柔乖,我们去吃早餐。」赵友志没理会她说什么,只顾唤着她。

「爸爸!」柔柔哭喊着,小手往上指,「那个是什么!」

赵友志顺着她比的方向往上看,才发现房门外头的门框、周围的白墙,竟在一夕之间,成了黑色。

他看着那奇异的黑色,包围住他们的房门,形成一种奇特的现象,像是有人用黑色的喷漆,绕着门框一圈,把门框起来似的。

变成黑墙的部份,并不是一如油漆涂过般整齐,而是像喷洒般的,由内而外晕染开来,而且似乎依旧往上蔓延着。

或许……赵友志走近瞧着,墙上似乎有个缝隙,缝中染着黑墨般的色彩,往四面八方窜延着。说那是喷漆,不如说是有什么「黑霉」在生长更为贴切。

赵友志打了个寒颤,为自己大脑闪过的想法感到惊骇,他匆匆的捞过柔柔,不希望她离房门太近。

他第一次跟逃难似的,离开了自己的家,将小孩抱上车,想顺便去接晨起运动的父母一起吃早饭。

不过他没遇到父母亲,可能是他们今天走了其它路,他在早餐店拼命的打电话回家,希望回到家里的爸妈能接起,而且千万不要去催促廖舒雅做早饭──连他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他着急的来回踱步,两个孩子坐在那儿终于开怀的吃着早餐,不过馒头店的山东老张,却一直瞅着他不放。

「老张!你是在看什么!」赵友志心浮气躁,出口就没好语气。

「啊、没事没事儿!」老张心虚的摇头摆手,此地无银三百两。

「您有事就明讲!大家几年的交情了!」

是啊,老张跟赵友志的叔叔一样,他打小也是吃这家馒头长大的!

「嗳呀!我说小志啊~」这是习惯叫法,恐怕赵友志成老头子了还是『小志』,「你最近有碰到什么邪门的事吗?」

「啥?」他拧眉,现在就有啊。

「你这全身上下不干净啊!」老张一脸忧心忡忡,「印堂发黑、黑气缠绕……别说你了,你家两个小可爱也一样!」

赵友志瞪大了眼,很难想象老张会说出这种怪力乱神、但是又准确极的话!

「我怎么不知道您有神通?」他以为老张只会做馒头。

「我不是神通,只是敏感些、敏感!」老张自谦极了,「你身上那股黑气啊,很邪门的,恐怕不少人都能看得出来!」

「邪、我们最近哪有遇到什么邪门的事!」赵友志就是想不通,他们也才刚去大庙拜拜,化了劫不是吗?

唉,难道是香油钱捐得不够多?大劫未去?

「舒雅呢?怎么没见她来?」老张的意思是,都八点了,怎么赵家没人去上班?

「她身体不舒服!」赵友志随口说说,他自己都不确定廖舒雅的状况如何。

正在说着,他的手机就响起了,来电显示是家里。

「喂!妈!」他紧张的唤着。

电话那头,却传来惊恐的声音。

「友志……啊!你在哪里?舒雅她、她、她不对劲啊!」母亲慌张的高喊着,「老伴!别靠近她!哇呀──」

「妈?妈!」接着是话筒扔到地板的声音,然后赵友志只听见父母恐惧的叫声,喊着「不要过来」。

赵友志收起电话,二话不说就把小孩再度抱上车,飞也似的赶回家。

一路上他横冲直撞,不管红灯绿灯,心里只想着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舒雅会变成那副诡异的样子?

车子随便一停,他就又抱着孩子冲下车。

家里的门是大开着的,望进去只能用一片混乱来形容;他跨过门坎,发现里面寂静无声,向右手边看去,他房门外头的黑色霉菌,的确更加的扩散了。

向左方看去,是神明香案,地上神像跟牌位散落了一地,而廖舒雅,竟盘坐其上。

柔柔拉着安安,两个人站在门外,谁也不敢踏进家门一步,而柔柔脚边踢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她拾起一瞧,是土地公的头。

「爸爸。」她小声的叫着。

「不要进来。」赵友志机警的喊着,回过头,看着女儿摊开的小掌心中,是原本供在神明桌上,土地公的那颗头。

是啊,神桌上的祖先牌位跟神像都不见了,而那儿的位子空了出来,刚刚好塞进了廖舒雅;她的姿态像极了观世音菩萨,那盘坐的样子、那手势,几乎如出一辙。

他唤了她几声,都没有得到响应,所以他大胆的往内走去。

除了折断的牌位之外,他们所有供奉的神像,都已经四分五裂的滚落在地板上了。

「有我就够了。」上方,突然传来低沉又威严的声音,「那些没用的神祇,凭什么坐高位?」

赵友志抬首,廖舒雅正高高在上,睥睨着他。

「妳不是我的老婆……妳是谁?」他紧张得背全湿了,却还是开了口问。

神桌侧边就是通往里头的走廊,两老听见儿子的声音,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两个老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全身不住的发抖,眼神涣散。

他们才刚运动回来,进了家门却发现儿子的车不在,到厨房去没见到早餐备妥,所以就去敲了媳妇的房门。

敲了好几声没人应门,老父亲发现白墙变成了黑墙,叫了老婆一起留意的当下,房门忽然「砰的」敞开来。

他们的媳妇,双眼上吊、目露凶光,双手撑着地板,身体呈盘坐之姿,就如蜘蛛般沙沙沙的朝他们疾步而来。

两老向门边闪去,廖舒雅还停在他们面前狠瞪了数眼,然后转过头去,目光停留在正前方的神桌上。

她再往前走了一步,桌上供奉的祖先牌位,竟然全数倒下,而且翻滚落地!

两老吓得紧抱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看着媳妇以双手轻松的跳上茶几……竟然再度跃上了一点五公尺高的神桌上!

她坐在角落,开始抓起尊尊神像,不是折断祂们的颈子,就是拿着佛像往墙壁砸。

趁空,母亲拿出手机,紧急地打给儿子。

才接通,媳妇回头猛瞪一眼,竟「咻的」就自上方跳了下来,张牙舞爪的对他们咆哮。

他们原本以为廖舒雅会往前冲来,但是她却手执土地公,毫不留情的往他们身上砸。

两老相拥躲过了神像,然后看着盘踞在神桌上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媳妇,她空出一只手指向里面:要他们滚进去,噤声。

他们狼狈的听话,走进去躲了起来,一直到听见儿子的声音为止。

「那不是舒雅!绝对不是!」父亲紧皱着眉头,「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定是!」

「放肆!」上方又是一阵威吓,「你们胆敢这样跟我说话!」

父亲立刻后退一步,他不是怕媳妇,而是怕她那凶残的眼神,以及附在她身上的东西。

「妳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赵友志既害怕又忿怒,为什么自己的妻子会变成这个样子?

廖舒雅瞥了他一眼,缓缓闭上双眼,并不想理睬他。

那师父不是说「大劫已化」吗?「妈咪!」门外的安安冷不防的冲到了舒雅面前,「妳不是妈咪!妳是谁?妳是谁!」

「安安!」赵友志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护住了儿子。

蹲在地上的赵友志抱着安安,仰着头看着妻子,他突然觉得,她连神态都有点像是──

「观世音菩萨。」

上头那个女人,冷冷地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