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察哈尔坝下的山石林木,在黑暗中呈现一派怪异的轮廓,远处的山峰升腾起时浓时淡的雾霭,散发出某种神秘气息。各种知名不知名的昆虫纷纷在夜晚捕食、鸣唱,似乎白天的人类的喧嚣厮杀并未影响它们寻觅配偶的兴致。虽然是炎炎盛夏,但是山间的夜晚仍然带有丝丝寒意。洁净如清冽山泉般的空气,滋润着队伍中来自后世的军人们的肺腑。饱受工业污染**的所谓现代人,对于周遭的一切感触更为强烈。而那些这个时代的人对此则熟视无睹。弥漫在他们心中的是来自白天厮杀的兴奋和刺激,以及对马上要进行的夜间战斗的激动和恐惧。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重复着作战要领和战术动作。

部队在山林中行进,没有言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踩踏草木枝杈折断的声音。这一切更加重了空气中和心中的紧张气氛。突然,从部队前面次序传来停止前进原地隐蔽的命令。一片短促悉悉索索声音过后,山林又重归寂静。战士们紧张的握着手中的武器,屏住呼吸,极目四望企图在黑暗中发现点什么。什么也没有,依然是难爱的寂静。时间似乎在这一刻也停止了脚步。渐渐战士们隐约听到了一些非自然界的声音,细碎而夹杂一点嘈杂。

山本一雄中佐此刻恨不得把眼前这些支那废物们一个一个全都枪毙了,他们是垃圾,他们侮辱了军人的这神圣的称号。夜袭的计划早在白天溃败之时就在他脑海中成型。可是眼前这些愚蠢可恶的支那人,几乎毫无夜战经验,把本来隐秘的行动搞得像一次赶大集。他三令五申,随行的帝国勇士们用手掌、脚乃至枪托不断击打在这些支那人的身体各个部位,试图让他们遵守夜袭的规则,虽然初见成效,但是距他的要求却有非常大的出入。刚才斥候报告在前面似乎有异常。他立刻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中日双方的在文化上有传承的关系,尤其是儒家和兵家思想。虽然近代日本大量汲取西方科技文化的营养,但是在他们内心深处始终怀有扛起儒家文化大旗的情愫,尤其是在中华衰落之后。所以他们对中华文化的研究比我们更卖力更深入。在中日双方的战争思维中,尤其是战术思想方面具有非常多相似的地方。正是这种相似,让双方在战争中都更加注重人的精神因素、强调意志的作用。中国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日本有将之庸俗化狭隘化理解的武士道。不论双方多么鄙视轻视对方,但是骨子里面文化的相近性,导致双方很多思维和行为方式相近似。比如说都以被俘为奇耻大辱,都剥夺军人投降的权利,比如说今天晚上的夜袭。正是这种相似形导致两支偷袭对方的部队在同一座山的两侧山腰部相遇。一次偷袭变成一场遭遇。

在诸多战斗中,最残酷最血腥的就是遭遇战。

对于来自现代的指战员们来说,深刻的理解遭遇战的取胜之道在于争取主动,先机制敌。包括先敌展开火力,先敌抢占有利地形,先敌发起冲击,力求在急袭或伏击中歼灭敌人。在遭遇战中谋略智慧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因为双方根本来不及进行兵力部署、弹药分配和战术布置。由于双方根本来不及思考和部署,其结果往往是勇者胜,智者负。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知道一件事是怎么回事和你做好这件事几乎是两码事。

一方是紧张兮兮几乎草木皆兵的新兵蛋子,另一方则是还没有完全从白天恶梦中醒过来的乌合之众。这仗打得就一个字:乱!

从第一声因为紧张而走火的枪响开始,双方的指挥员就基本上就对自己的士兵和战斗失去了控制。到处是纷飞的弹道,到处是盲目射击的士兵。有躲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的,有掉头就向回跑的,有闭着眼痛哭流涕的,有大小便失禁的,当然还有进行战斗的。

战士们渐渐被打散了,仨一群俩一伙。相互壮着胆儿。鬼子汉奸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跑的跑逃的逃装死的装死呼天抢地的呼天抢地。山本一雄中佐和他带领的帝国勇士们义愤填膺却又哭笑不得。

战斗在混乱中继续,火光映射中到处是惶恐不安的面孔和跌跌撞撞的身影,让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1团长又气又急几乎要吐血。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没办法,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一面收拢自己身边的战士,一面派出传令兵争取联络更多指战员。随着时间的消逝,他身边渐渐有大约2个连的战士。

“看好了,”一团长用手指着前方火力最密的地方“咱们集中力量和火力向哪儿冲。不要怕乱,咱们乱敌人也乱。”

“是!”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冲锋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先想起这句话。正是这句话不仅鼓舞了士气,而且聚集起战士。所有来自现代的战士对这句名言几乎都耳熟能详,他们一面高喊着这句话,一面向呼喊声最响的地方冲去,途中还不忘带上那些新兵蛋子们。于是,越来越多的战士们汇聚了起来。依然是对黑夜中孤独的恐惧,依然是对生命的渴望,让战士们在混乱中找到了方向。他们不顾山林中的枝枝蔓蔓和崎岖不平给自己带来的痛楚和不便,用尽全力向人多的地方涌去。

面对越来越多的人群和越来越有组织的进攻,始终没有组织好的伪军几乎顷刻间就丧失了抵抗能力和意志。黑夜中他们迅速被鬼魅般的黑影吞噬的干干净净。一次不成功的偷袭、一次混乱的遭遇战,最终取得了勉强可以接受的结局,这一切大概出乎包括赵驴在内的所有人的预料。

在偷袭部队出发的时候,敌我双方都蓄势待发、都在等待从对方阵地传来希冀已久的枪声,准备给对方致命的一击。但是双方都失望了。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传来的枪声,瞬间让双方陷入困惑。时间,还是时间。时间在战场上就意味着速度、胜利、生死。这不仅包括身体的运动速度,更包括思维的反应速度。

在歌唱事业上,祖师爷没有赏赵驴这碗饭吃,但是在军人这个行当里,祖师爷对他却非常慷慨。几乎让他具备了一名优秀军人所能够拥有的一切。枪声乍起,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连天的炮火瞬间就映红了地人阵地的上空。

“偷袭失败了!”直到这个时候赵驴才想起似乎应该向他的参谋长解释一下。

夜战,以一种更大规模的形式在敌我双方之间展开。一方机警灵敏占得先机,一方蓄势待发却落得后手。赵驴怎么可能让对方再把失去的先手夺回来呢?集中优势火力优势兵力向对方阵地发起猛攻。进攻部队如同出笼猛虎一般扑向敌人。伪军们面对似乎比白天还猛烈的炮火,加之黑暗带来的恐惧,早已经成惊弓之鸟的他们一溃千里。好好的阵地战变成了追击战。伪军们顾不上督战队的子弹,就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以投胎般的速度溃退。

赵驴想到了伪军战斗力不强,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不堪一击。部队进展的速度也出乎他所料。怀安距张江口不过百十公里,万一哪位爷一高兴追到张家口那还成什么样子。于是他急忙命令部队停止进攻,打扫战场、稳固现有阵地。

212旅的神奇进度,几乎打乱了郎朗和白林中(106步兵师师长、左纵队副司令)的部署。他们原计划以212旅佯攻,吸引敌人视线,以211旅和旅直部队直插宣化。84师沿桑干河进攻怀来,阻挡可能来自北平的增援之敌。106山地师和快速纵队做大迂回,到张家口北面的狼窝沟和崇礼一带,并由此对张家口发动猛攻。

由于212旅进展太快,其他部队尤其是106师和快速纵队还没有完全部署到位。这一突然的变故令郎朗头疼不已。一方面他急令各部队加快速度,另一方面严令212旅原地布防等待新的命令。

高旭得到命令之后,立刻命令84师加快步伐。以168旅直去涿鹿,其余部队不做停留扑向怀来。涿鹿守敌只做了象征性的抵抗就弃城逃向怀来。正好与84师的后卫部队撞到一起,几乎顷刻间就被追击的168旅和后卫部队全歼。84师乘胜兵临怀来城下即刻展开进攻。小小的怀来城对于这突然的猛烈攻击,毫无防备。城内近一个旅的伪军在84师的猛烈进攻和日本鬼子的高压的双重挤压之下,竟然发生了哗变。他们把郁积胸中多年的怒火化作飞舞的子弹。消灭了城内鬼子之后,投诚反正了。高旭一方面对这些悔悟的伪军进行必要的安抚,另一方面命令168旅在伪旅长的带领下,进抵怀来东南的狼山,接收这里的伪军并建立阻击阵地。王城这一切之后。高旭又派出两个团的兵力,支援进攻宣化受阻的106步兵师。

原来,106步兵师211旅和旅直属部队在参谋长“琉球”刘非凡的的率领下进攻宣化。不料,却遇到日伪军顽强的抵抗。

宣化作为张家口的南大门和南部最后屏障,聚集了鬼子和汉奸们的近4个旅的守卫军队。他们凭借有利地形和坚固的工事负隅顽抗。战士们反复进攻牺牲很大却收效甚微。琉球此时已经得到其他部队的进展战报,相比之下心情更加郁闷和焦急。

得知这一情况的郎朗立刻命令高旭增援。羞愤难当的琉球和211旅旅长朱晨曦经过短暂的商议,决定在援兵到来之前,再进行一次大规模进攻。希望取得某种突破,要不“实在丢不起那人”(琉球语)于是,一场空前惨烈的战斗在宣化城下开始上演。

第三十八章大战(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