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开往大同方向的列车,象蜗牛一样前行。心烦意乱的梅津美智郎,这些日子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顿好饭。他刚刚获得步兵第20师团全军覆灭的消息后,感觉眼前一黑差点从座位上掉下来。虽然他对这个结果有那么一点心理准备,但是心中还存在一个幻想,那就是川岸文三郎能够赶过来与自己会合。再怎么样他也没想到骁勇善战的川岸师团会这么快就覆没。

自己现在也不轻松。他不指望太原的部队能够阻挡追兵,只不过希望他们能够尽可能的拖住对方,为自己硬的一点宝贵的时间。他知道在自己的前方行进的路线上,一定会有支那的拦截军队。虽然他已经得到驻大同部队接应回合的通报,但是他对这支援军不抱任何希望。因为,如果对方连这一点都想不到,那么对方岂能连续歼灭帝国精锐师团。现在,帝国的飞机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原先指望依靠的空中侦察、支援也没有了。现在最让他疑惑不解的是,对方的飞机也没有踪迹。这种反常的事态更加重了梅津美智郎的疑虑。

本就行进缓慢的火车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参谋长饭田祥二郎少将问道。

“报告!前方铁路被破坏!”一名侍从官从车厢外进来报告说

这个坏消息并没有给梅津美智郎带来多大的惊异。这非常正常。战争期间破坏敌人的交通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还有什么坏消息吗?”梅津美智郎似乎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

“据后卫部队报告,”侍从官有点紧张的看着梅津美智郎,这位刚刚上任有点不走运的长官。“支那军大约一个团左右的先头部队,距他们只有不到1天的路程。”

“什么?”参谋长饭田祥二郎少将赶到难以理解和不可思议,“怎么回事?”

“还用问吗?”梅津美智郎一边示意侍从官可以出去了,一边替他回答“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太原对他们的**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

“可是他们是怎么从太原脱身的呢?”参谋长依然想不通。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梅津美智郎说着,走到军事挂图前。少顷,他缓缓的转过头来微笑的对他的参谋长说:“饭田君,你听说过拖刀术吗?”

“拖刀技?”参谋长有点发懵,他疑惑的摇摇头。

“这是中国古代骑兵单兵作战技术的一种。说法有很多,比如回马枪、拖刀术。不管叫什么,都是一种败中求胜的战术。示敌以败相,然后一举狙杀!”

“阁下的意思是….”

“我要让敌人吃点苦头,我要他们明白,不要欺我大日本皇军无人!”梅津美智郎手中的红蓝铅笔应声而折。“命令部队,放弃火车,迅速沿铁路线前进。与沿公路前进的部队互为掩护。务必于日落之前抵达代县。”

“是!”

佑佑木勇大佐的步兵第69联队原先驻扎在太原北面的忻州一带,这次作为整个部队的后卫,掩护主力行动。好不容易等到大部队过了忻州,他立刻组织部队跟进。可是他刚出忻州不久,就发现了敌人的前锋距自己只有不到1天的路程。敌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佑佑木勇大佐惊异万分。太原的河边武夫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够让敌人这样轻易突破防线呢!在佑佑木勇大佐的眼中,帝国一个联队的战斗力至少能够抵得上支那人两个师。更何况他还有坚固的城防工事为依托。按照他的预想,太原至少能够守到主力部队从河北胜利归来。骄傲的大佐头脑中根本就没有失败这个字眼儿。

梅津美智郎的命令到了。虽然佑佑木勇大佐感觉军长太过看得起支那军队,但是仍然赞叹军长的计谋。于是,导致他和他的军长最后厄运的命令迅速被贯彻执行下去。于是,34师68旅1团的官兵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钟英团长自从来到这个时空,由一名少校营长迅速成长为上校团长。他和他手下来自未来的官兵对鬼子的仇恨,实话说非常抽象。仅仅停留在历史的教科书和影视资料上。离开特区开始和鬼子打仗,也都是在堂堂正正战场上面厮杀。这次,他的团作为整个纵队的前锋一路追来,本来除了完成任务的急迫和疲惫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感受,仅仅是机械为了完成作战任务而已。可是,现在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平静”被打破了。

部队一过忻州,鬼子们似乎疯了。呈现在钟英和他的战士们面前的是满目疮痍,令人悲愤难耐的惨状。一个又一个燃烧的村庄、姿态各异的尸体、呼天抢地的被奸姐妹、声嘶力竭的幸存百姓…青天白日下的国土,朗朗乾坤下的人世,变成了无间地狱。鬼子们的各种卑劣罪行,毫无遮拦裸的摆在战士们眼前。

钟英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褪色为发黄的老照片或者胶片。他不敢或者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无法想象是什么让人变为魔鬼,是什么让人变成禽兽不如。

一个赤身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身上满是血污和泥土。她痴痴笑着向行进的战士们跑过来,看到他们的枪急忙停住脚步,惊恐万状转身乱跑最后被绊倒在地上,委屈的放声大哭。她后面一个小脚老太太踉跄的拿着衣服跑过来,给她女人披上,女人顽强躲避撕扯那件补丁落补丁渐渐褴褛的“衣服”。钟英脱下自己的衣服,无言的递给老太太。老太太一把把衣服仍在地上,颤颤巍巍搂住年轻女人,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浑浊的眼泪顺着沟壑密布脸上滑落。

“中国的爷们儿都死绝了吗?”突然老太太仰起头逼视着钟英,“鬼子来的时候,你们比兔子跑得都快,这帮畜生祸害我们的时候,你们在作甚!这个天煞的世道啊!我那苦命的媳妇啊!”说罢也随着年轻女人一起嚎啕大哭。

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强烈的刺激着每一名战士神经。老太太的话鞭挞着每一名战士的良心,更是无情的控诉和拷问。这是军人的奇耻大辱。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名军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拷问。

眼泪是廉价的,话语是苍白的。行动只有行动,只有用更多鬼子们的鲜血才能洗刷作为军人的耻辱。战士们咬牙把眼泪憋回去,迈开沉重的脚步奔向属于他们的战场,洗刷他们耻辱的战场。愤怒是一种力量,耻辱更是一种力量。为了让更多百姓乡亲免受鬼子们的荼毒,战士们只有一个信念,追上他们,杀光他们!

终于追上了!

远处一队鬼子刚从一个燃烧的村庄中走出来,立刻撞上钟英。他们只进行了轻微抵抗,眼看寡不敌众,掉头就跑。强烈的求生本能促使鬼子们跑得真比兔子还快。愤怒的战士立刻追了上去。然而,战士们毕竟经过长途跋涉,体力消耗的过快。鬼子们越跑越远,战士们依然咬牙坚持,几乎徒劳的紧追不舍。

站在远处高地上的佑佑木勇大佐从望远镜中,看着拼命追赶的敌人,嘴角路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这真是一支鲁莽而愚蠢的军队啊!”佑佑木勇大佐心中对河边武夫的轻视也更加重了一层。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规律,这规律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违背这个规律就不可避免的要遭受惩罚。战更争更是如此。它不会以你的心情、情绪而发生变化。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只会使问题变得更难以解决。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钟英和他的团一头扎进鬼子们的埋伏圈中。

骤起的枪声、扑倒的战士,终于使钟英的头脑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看一看自己所处的位置。他的心迅速沉了下来。这是一个典型三面环山的小盆地,酷似一个喇叭形状。非常不幸的是自己处于喇叭口的窄端,更为严重的是身后的路已经被鬼子们封死。向前,来自三面的火力使他的兵力无法展开;向后,鬼子们不仅炸塌山石封堵住路口,而且凭借有利地形和优势火力给部队以极大杀伤。

绝地!死地!

钟英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正面强突,否则陷在这里只有覆没一途。

他立刻组织部队全力向正面突围。突围?谈何容易!

一时间,鬼子们的92步炮、迫击炮、掷弹筒弹如雨下。手榴弹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轻重机枪泼出的子弹带着啾啾怪叫漫天飞舞。备受后世诟病嘲笑的三八大盖儿射出的子弹,高速旋转着钻进它行进路线上的一切的物体。更多的子弹精准的钻进人体洞穿而出。各种火器发出的声音在山谷中回**放大。

愤怒的战士们按照命令,竭尽全力、顽强的向宽阔的正面突围。然而被鬼子们无情的一次又一次打退。这样的仗是没有办法打的。劣势的地形严重限制了战士们手中火力的发挥。只能被动挨打。包围压缩在盆地中的官兵越来越少。

现在的局面,钟英除了命令战士们一次又一次的向正面突围之外,他没有任何办法。此时,不仅是他,任谁也没有办法!他不想添油,可是他的兵力无法展开,无法发起更大规模的冲锋。钟英抬头仰望苍穹和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的莽莽群山,耳边的枪炮声似乎离他渐行渐远。突然间,他怀疑眼前这一切是否真存在实,这多像一个噩梦啊!多么希望这仅仅是一个噩梦。难道我今天就要命丧此地吗?真不甘心啊!

从钟英一头扎入伏击圈的那一刻起,佑佑木勇大佐就已经知道他的敌人完了。他带着残忍的微笑,行权盎然地欣赏着山下包围圈中的敌人徒劳的进行垂死挣扎。这一切多么令人惬意啊!眼前这个场面太令人兴奋了。

在佑佑木勇大佐意犹未尽的时候,身后乍起的枪声,使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他那张丑陋的脸上。

第五十四章前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