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杀戮（十三）
能够率领第十一师入朝作战，胡琏从内心来说非常兴奋。战场是军人实现价值最好的场所。身为一名革命军人，效命沙场，虽万死而不辞。这是他进入黄浦第一天的志愿。忠诚、荣誉是他的信条。为此，他投身战场总有用不完的**。他参加过北伐、跟随陈诚打桂系、打冯玉祥、打中原大战、打红军、打鬼子。他称得起有勇有谋，战功无数，因此深受陈诚乃至委座赏识。和鬼子打了这些年仗，虽然装备落后，但是不论是在淞沪、还是在苏南开展游击战、还是在九华山、长坂坡（枣宜会战），他都能凭借国人的胆识和勇敢，屡屡重创倭寇，从未尝败绩。本来他很有机会带职赴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高参这个美差（从这里也能看得出委座对他的器中），但是一听说部队要赴东北，他立即请求带队前往。
开拔、换装、集训、整编，他每天在训练之余日夜关注东北前线的情况，无时无刻不渴望在东北和日本人大干一场。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为“华侨军队”的军事素质所折服。自陈诚起，第十一师治军之严，军事素质之高，在整个中国都是有名的，绝对对得起王牌的称号。过去他认为华侨军队能打完全是得力于财力雄厚和武器装备先进。这次，他通过参加华侨军队举办的高级军官培训班，以及近距离感受这支军队，深深感觉到自己治下的军队和对方的差距。更可怕的在于这种差距是全方位的。从战术、战略思想到个人的军事素质方方面面都存在差距。就连一些曾经赴西方军事强国留学的军官都极为震惊。胡琏是聪明的，他没有羡慕嫉妒恨，而是潜心学习，并强烈挽留“特别教导大队”（就是那帮依然吊儿郎当的大爷们）继续**他的部队。
就个人而言他对李华雄的军队也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从李华雄到普通的教导大队官兵都显得那么真诚。从不不藏私。武器装备，比预计的给的还多。不仅有全套的美式军械，而且在后勤保障方面，也与特区军队毫无二致。包括胡琏自己对制式羽绒服、迷彩都赞不绝口。这样一直无私的军队在中国绝对称得上独一无二。因此，当老长官陈诚委婉的传达委座上谕的时候，胡琏这正从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军事永远是政治的延伸。这个道理他懂，对领袖的忠诚也是丝毫不掺假的。可是，现在不是外敌叩边，而是已经荼毒国土，保存实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
政治家需要解决打不打的问题，军人需要解决怎么打的问题。一旦决定打，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应该交给军人处理。然而，军人出身的政治家总是很难摆正两者的关系，处处都想伸手。这就像一个厨师出身的暴发户，发迹之后花了大价钱雇了一个厨子，却总怀疑对方的能力，时不时亲自操刀上阵一样。既然决定出兵，又处处设限这仗怎么能打好呢？到时候再说吧！
胡琏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入朝后，他率领第十一师的将士们认真进行战前准备。在防地精心构建阵地。他所在的防区由三部分组成，马恒上校的第二陆战旅，周毓英的第五十一军（下辖：第一一三师、师长李玉唐；第一一四师师长黄德兴）。说实话，像胡琏这种根红苗壮、黄浦出身的正统中央军，对这些杂牌军极度厌恶。在他眼中，这帮人杀敌无术扰民有余。正是他们的存在导致中国战乱频仍。周毓英对中央军的长期压制自然同样不满。他深知委座欲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就像一同前来同样是东北军出身的第五十七军那样，原本都是三个师的编制，委座利用一切机会压缩撤编。第五十七军本来番号已经取消，所辖的第一一一师（师长常恩多）、第一一二师（师长张庭枢）隶属鲁苏战区直辖。可是，这次为了进军东北又重新组建，委座的用意谁能不明白呢？
按军衔来说周毓英最高——少将，胡琏此时军衔上校，但是要让胡琏受他领导绝无可能，周毓英同样不能接受胡琏的指挥。最终由马恒上校负责协调。胡琏、周毓英的结合部由陆战旅填补。战前。李名扬也曾亲自和这名将领详谈，二人表面功夫还是不错的，李名扬知道多年的裂痕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弥合。东线的阻击十分重要，李名扬此时苦于无兵可用，只能寄希望他们能够以国家为重以及能够尽快消灭平壤周边的日伪军。
世上不如意事常，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东线被日军突破。原因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增援日军为第91师团（师团长堤不夹贵，驻千岛群岛北端占守岛）和第96师团（师团长饭沼守，历史上45年2月与朝鲜组建，驻防济州岛）。第91师团是个两旅制师团，装备、战力较强，第96师团是三联队师团，实力较弱。最开始，第91师团进攻胡琏防地、第96师团进攻周毓英一侧。长期与日军作战胡琏对日军可谓十分了解，虽然现在自己在装备方面强于当面之敌，但是硬拼永远不是他的第一选项。他根据这里山峦起伏的地势险峻的特点，利用有利地形，克制敌人不善山地作战的短板。他将主力部队隐匿在山林之中，在正面留小部队吸引敌人。第93师团的第73旅团（六个独立大队）在战车联队第11联队的协同下发起进攻，当地人进入一个群山环抱的谷地时，胡琏一声令下第十一师的部队从四面八方将敌包围。
此时的第十一师不是从前了，配备了各种口径的山炮，步炮、迫击炮。一时之间杀得鬼子鬼哭狼嚎。第74旅团立即进行增援双方展开激战。与此同时，第五十一军的防地也遭到第96师团的猛烈进攻。在这种情况下，第二陆战旅自然应该向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增援。于是，陆战旅全力支援第十一师，利用坦克和步战车的冲击力，迅速切断第74旅团与第73旅团的联络。并派出一个坦克营支援谷地内的第十一师。鬼子的战车自然不是脱胎于63A式的水陆两栖坦克的对手，纷纷像被敲开的罐头一样丑陋的散落在谷地内。陆战旅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装备精良，作战勇猛。第一流的中队对付第二三流的日本鬼子，战斗进行得比较理想顺畅。组建之后第一次投入作战的第93师团，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处女战竟然遇到这么强硬的对手。武士的尊严促使他们不得不前赴后继英勇的采取“猪突冲锋”，企图用意志和身体，迎接铁与火的洗礼。结局不难预料，陆战旅用自己特有的强悍的作风，优良的火力配置和灵活的战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鬼子们体会到绝望的滋味儿。
谷地内枪炮声、喊杀声声震环宇，谷底外和钢铁的碰撞则格外的残酷。然而，所有的这一切，均被一个噩耗终结，右翼失手。战力并不强劲的第96师团突破了第五十一军的防御，与鬼子们激战的中队的右翼裸的暴露在鬼子们面前。他们既可以驰援第91师团，又可以**加入平壤战斗。更为严重的就是，如果不及时把这个口子堵上，鬼子们的后续援兵，就会从这里源源涌入，平壤战役很可能在付出巨大牺牲之后无果而终。
李名扬立即派出总预备队新编第九十二步兵师第一八四旅，堵住第五十七军留下的口子。李名扬给不对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阵地。之后，李名扬给周毓英军长：立即率你部夺回阵地，援兵马上就到。周毓英军长的回电很快就到：日军攻势猛烈，我部不敌，现已呈溃退局面，短期内部队难以收拢。李名扬愤怒的把电报拍到桌子上：“发报，望将军以大局为念，立即执行命令，”这次周毓英干脆没有回电。李名扬也没等回电，命令新编第九十二步兵师派一个团配合军纪纠察处收拢溃兵，“抗命着就地正法！”李名扬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发布的命令。
周毓英接到李名扬的电报之后，只能报以苦笑。他并非不想收拢部队，但是他太了解自己的属下们了。他们换装之后的感觉酷似穷人乍富。本来也向重整旗鼓有所作为，但是沉浸在心中多年的痼疾难以根除。现在有了一大堆坛坛罐罐，小女人心态日甚。他们号称东北军，其实自从九一八事变之后，这么多年下来，东北籍官兵早已经所剩无几。部队成员绝大多数是河北、山东、河南，对东北没有感觉。部队中的东北籍军人在多年夹缝中生存经历了太多的颠沛流离之后，家乡已经变得渐渐模糊起来。每个人心中最大的心思就是时刻提高警惕，防止成为别人保存实力的牺牲品。进入朝鲜的穷山恶水之后，他们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当看到阵地前的鬼子们汹涌而来的时候，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
尤其是在前沿的第一一四师，（历史上在1943年3月至5月，驻山东日军和伪军吴化文等部万余人，向鲁南地区进攻时，第114师全部阵亡。该是战斗力可见一斑）师长在第一时间请求撤离，周毓英强令其坚守。一枪未发就率队逃跑，无论如何也说不去。但是，当他们请求增援的时候，得知第二陆战旅加入第十一师方面的战斗的时候，第五十一军上下都认为自己再一次被出卖了。异常强烈的被伤害心态，促使第五十一军争先恐后潮水般后撤。连日军都没想到战斗竟然如此顺利，这些国内三流军队的官兵们的信心顿时大增立即展开掩杀追击。日本鬼子们捡到被遗弃的优良装备，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进攻为什么能够如此顺利。但是呈现在眼前的溃退绝对不是装的，只能说明支那猪的确是劣等民族吧！这样的仗傻子都会打，更何况信心大增的鬼子们呢？他们一路像追赶羊群的恶狼一般，尽情的炫耀自己的威武。看着满山遍野的溃兵，让周毓英如何答复李名扬呢？
令第五十一军没想到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在他们的前方是一支比身后的鬼子更加冷酷的军队。很快他们就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耻辱必须用敌人或者自己的血来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