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大平原,麦浪滚滚一望无垠。黄灿灿饱满的麦穗预示着一个丰收的季节。硕大如轮的落日更加映衬出大平原的广阔。夕阳为美丽的田野涂上一抹动人魂魄的金黄。弥漫的硝烟、熊熊的战火和刺鼻的焦臭,却大煞风景得提醒陶醉于美景的人们,这里是战场,人类厮杀的战场。生长在地无三尺平面积狭小岛国的第5师团的官兵们,惊叹这异国壮阔的自然风光。狭隘的小国寡民心态导致他们心中妒火升腾、燃烧。嗜血的本性被惨烈的厮杀激**得热血沸腾。

“山口君”21独立步兵联队的小山次郎中佐此时站在一个土岗上面远眺,已经打退了支那军队十数次进攻。战斗间隙一边欣赏一国的美景,一边被心中的妒火和兽性烧得满脸通红,他转向配属给自己的独立机关枪大队大队长山口一雄,“如此丰饶的土地居然被这些支那猪白白糟蹋那么多年,上天不公啊!”

“是啊!”山口一雄深有同感,“我大和民族这么优秀的民族去只能蜗居在几个小小岛屿,真是不公平啊!不过,我想咱们的后代不用再受我们这一代人的痛苦了!”

“没错!我们必须占领这里、征服这里让我们的后代去享有这广袤的国土。”小山次郎神情无比坚定的凝着远方。

夕阳中,114师师长马涛的心像正在西下的夕阳一样一点一点向下沉。自己在原时空只是一个普通的特种兵少校,还在为晋升中校苦苦挣扎。指挥最大的规模的战斗也不过三五十人的规模,而且仅仅只有可怜的一次。因缘际会,自己跳了不知道多少级,成了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肩头的将星不仅意味荣耀,更是一种沉重的压力。对于特种作战自己是专家,可是这种正规军团的大规模作战并不是他所擅长的。由于114师是轻装步兵师,装备上的优势并没有那么明显。对面的日军则是骁勇善战的日军精锐中的精锐,主力中的主力。作风之顽强,战力之凶狠,都是其他日军所不能比拟的。反观自己这支成军不到四个月的部队,基本上都是新兵蛋子,听见打炮能不尿裤子都算是比较不错的了。自己的部队刚刚渡过清凉江,就遇到了鬼子的顽强阻击。中央突破、两翼包抄、迂回策应,能想到都做了,可是当面的日军仍然横亘在自己行进的前方。自己陷入了重炮轰、步兵攻的怪圈,不能自拔。韩先楚的电文不断询问他的位置,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飞机、坦克、装甲车,马涛此时无比想念这些东西,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扪心自问,马涛是有私心的,他尽量不用队伍中与自己来自一个时空的战士。冥冥之中,自己总是无法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似乎自己和这些人的生命更有价值。他更愿意让那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前辈们冲锋陷阵。

“麻风,”参谋长闻啸天走了过来,“这样下去不行啊!”他身后跟着114师的精锐侦察特务营的官兵。这支部队又要由来自现代的战士构成,也是马涛的心头肉。

“蚊子,你说怎么办?”马涛眉头紧锁。

“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时候,敌人逆光。别犹豫了,让我组织人上吧!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如果我们不能按时抵达预定地点,恐怕就算没有被鬼子打死,也得被别人骂死。咱们丢不起这人啊!”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到了这里孑然一身,什么都没了,我是真担心万一,对不起这些弟兄们!”

“麻风,这我得说你了。你这点私心我们都明白,可是你看看弟兄们的眼神,那里面全是火,全都想和鬼子们拼命啊!都是人,谁的命也不比谁贱。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行!你是我的参谋长,我不能让你冒险!”

“屁!我算什么呀?原先不过一个小上尉。我发现你现在变得磨磨唧唧的,没了原先那股子霸气和冲劲儿,也没以前可爱了。我知道你精神压力大,担子重。咱们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原先那种混不吝的劲头哪儿去了?”

“蚊子,你可能不知道,冷不丁给你这么大一支军队,我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咱们的底细别人不知道,咱自己还不知道吗?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你看老狼(郎朗)那小子不也弄得不错嘛!不用担心,你行!你不是一般人儿。”

“去你的!郎朗打了多少仗,从小到大,还是在山沟里。咱们呢?一上来就打这样的大仗,还在这无遮无拦大平原,能比吗?好了,不扯淡了。你去吧!但是不论如何你得给我活着回来。”说到这里,马涛满眼全是关切。

“行了!别煽情了!我走了。”说完,就带着特务营冲向战场。闻啸天没有傻到直挺挺向鬼子阵地冲锋的地步。那不是特务营该干的事。他们在炮火和正面冲锋部队的掩护下。兜了一个圈,向鬼子阵地的侧后方摸了过去。

逆光、人少对鬼子们不利,但是地理优势弥补了这些。双方实力相当的时候,进攻付出的代价永远比防守要大。

炮火一遍又一般梳理鬼子阵地,可是鬼子们像永远也打不死一样。只要进攻到200至100米的距离的时候,就像按了电钮一样,鬼子们的轻重机枪、掷弹筒准会按时响起。马涛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的优势稍纵即逝。谁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呢。他压上了所有进攻力量,像一个输急眼的赌徒,把自己的本钱全部押上。战士们一个又一个倒在如血的夕阳中,年轻的身躯一个又一个仆倒在地。殷红滚烫的热血滋养着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

鬼子们突然发现勇敢不仅属于帝国勇士。懦弱猥琐的支那人身上也具有那种令人敬佩的无所畏惧的气概。

“由希!”小山次郎被前仆后继的支那人震撼了,“这才是军人。和这样的敌人对垒战死才有意义。”

凶悍的鬼子们也杀红了眼。一次又一次从战壕中跃出逆袭。可是花花绿绿的身影已经越来越多的出现在阵地前,形成一股有形压力和无形压迫。死亡,这个原本似乎非常隆重的事情突然变得那样简单。一颗子弹、一枚弹片,甚至是看不见的气浪,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夺走那些降临后被亲人给予无数期望的生命。

进攻部队有一次逼近战壕,双方的手榴弹嗤嗤冒着白烟在空中交互划出致命的抛物线,无可阻挡落到对方的人群中。爆炸、破碎、湮灭…带走同类的血肉或生命。鬼子的第一道防线被突破了。跃入战壕战士们是幸运的,因为鬼子的炮弹向羽毛球比赛中的追身球,转瞬既至。那些暴露在外面的战士们却化成一团团有血雾或碎片。接着是鬼子们不要命的冲锋和114师阻截性炮击。转瞬间攻守易位。马涛这回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派出预备队巩固扩大防线。这时候双方都在苦苦支撑,都在等待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压死对方最后一根稻草。

小山次郎很不幸,闻啸天就是这根稻草。

他率领的特务营就像一头猎豹,潜伏在鬼子两道防线间的侧翼,期待最佳的捕猎时机。这个时机,小山次郎为他们创造了出来。急于夺回阵地小山也把自己的最后一点预备队压了上去,期待给对手最后一击。闻啸天没有浪费这个机会。特务营从进攻鬼子们的右翼横扫了过来。霎那间鬼子们的进攻消弭于无形。114师的炮火立即对鬼子炮火予以压制。战壕中战士们猛虎下山般迅速淹没顽抗中的鬼子。

夜幕终于降临了。紧迫的时间,没有给114师幸存的将士们留下感慨的空闲儿,苦战后的战士们立即再次踏上杀伐的征途。

张大福整整一个白天都在炼狱中挣扎。他都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他也没有时间细致的考虑这个问题。既然还活着既然死亡还没有光顾自己,那么自己就得继续活下去,那么就得继续杀鬼子。自己身边的战友已经换了第四茬儿了。陌生的面孔一样的年轻神情一样的坚定。张大福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叫什么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战士。也许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报效祖国、不知道什么是杀身成仁,但是他们知道必须杀死那些不断向自己冲锋的鬼子,否则,自己或许还有更多的人都得死。

炮声又起。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冲锋了。鬼才知道那传说中的援兵什么时候才能到。鬼子从正午时分顺光开始进攻,现在太阳已经偏西了。长官说,坚持,援兵很快就到。就是这个信念,让他们苦苦的坚持,苦苦的支撑到现在。

张大福瞪着血红的眼睛,注视着渐渐逼近像蚂蚱一样的鬼子。一个二个的全他妈的是矮矬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儿,枪刺上挑着膏药旗,那么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张大福瞄准一个军曹头盔上那个醒目的红星,每次他的枪声就是他们把守的这段阵地的命令。每次他的枪声总能要一个鬼子的小命。他的视线在准星和那个红星之间虚虚实实的不断变换,他屏住呼吸,右手食指渐渐向扳机施压。扳机顺畅的向后移动,似乎无意间触动了撞针。他能感觉到撞针高速激发地火,一发6.5mm子弹急速冲出枪口,木质枪托猛地向后,被自己厚实的曾经扛锄头的肩膀抵住。那颗红星消失了。

第二十九章东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