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城。

血与火,灵与肉,生与死,都在这里不断**上演。生命,如此脆弱,似乎转瞬即逝;生命,又如此坚韧,似乎可以蔑视一切。厮杀、为什么厮杀呢?此刻几乎没有人有精力考虑这个问题。****兄弟见识过小日本鬼子的坚韧、强悍、执着和毒辣,但是他们直到今天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支部队可以战胜鬼子。他们不仅比日本人的火力更猛,装备更精良,而且他们更狡诈或者说更聪明。他们不惧怕牺牲,却从不做无谓的牺牲。当你以为他们被打垮的时候,当你一位占领了他们的阵地的时候,在你意想不到的废墟上,角落里都会射出足以杀死你的子弹。然后,进攻变成撤退,似乎永无休止。

在战斗的间隙,他们的宣传工具就立刻发出自己的声音。

“****弟兄们,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不是敌人,我们的敌人就在不远的地方,我们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

“****弟兄们,我们不远万里回到祖国,怀着满腔热血杀敌报国。你们离开并不富裕的家乡,告别父老乡亲,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难道就是为了和自己的兄弟同室操戈吗?”

“****弟兄们……”

每当这些声音响起的时候,****中的军官都试图阻止自己的士兵倾听。不过他们明显感觉到这些宣传渐渐产生了一定的效果。刚开始时的那种同仇敌忾义愤填膺似乎减弱了。情绪化的东西永远不会持久,**澎湃和热血沸腾都绝不是一种正常的可以长久维持的状态。在屡次进攻失利之后。在看着自己的袍泽弟兄尸横遍野,呻吟哀嚎,领教了战争的血腥之后,被华侨军队“背叛”行为燃烧起来的愤怒和满腔热血似乎也渐渐冷却下来了。对面那支军队似乎是不可战胜的,这种感觉一旦升腾弥漫这仗也没什么打头了。

包围中的华侨军队,情况更糟。****由于投鼠忌器始终不肯使用大口径火炮(当然,他们的数量也严重不足),但是,守卫部队的重火力也严重匮乏。他们完全凭借优良轻武器、小口径火炮和顽强的意志苦苦支撑。每一名战士都坚信他们的首长兄弟不会抛弃自己,他们一定会来解救自己,自己一定要坚持到那个时刻。优良的武器和军事素质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人数的劣势,但是敌人实在太多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似乎连绵不绝。

“把这股劲头,用在鬼子身上多好!”几乎每一名官兵都发出这样的感慨。

牺牲大部分发生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加强团的官兵们对****突然发难缺乏思想准备。他们的营以上军官多数来自现代,他们从骨子里就不愿意与自己同胞前辈们厮杀,因此打得有些迟疑。然而这里已经变成了战场,谁违背了战斗的规律谁就会付出代价,没有例外。随着自己的战友一个又一个的倒下,迟疑、犹豫、不忍全在瞬间粉碎。生存才是最重要的,而在战场上生存要求每个身在其中的人,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收起怜悯亮出自己的牙齿和爪子,撕碎面前的敌人。

纷飞的子弹,爆炸的弹片,飞溅的鲜血、绝望的嘶吼。这一切发生在同属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军队之间,显得尤为残酷。活下去成为最为重要的信念,其他东西似乎变得都不难么重要了。

夕阳西下,硝烟战火朦胧了如血的色彩,为天地间增添了某种残酷绝望的美丽。突然,在天地间陡然响起隆隆炮声。遥远的地平线上,排开攻击队形的第六装甲师第一装甲作战群(一个坦克营、一个装甲步兵营、一个自行火炮营)迎着近黄昏的夕阳,嚣张的前行。他们作为整个进攻的前锋,快速向火车站推进。

近了,近了!再快一些吧!久违的炮声终于开始轰鸣。包围圈中频临绝境、苦苦支撑的加强团,似乎被注入了兴奋剂顿时来了精神。吃够了铁甲战车和重炮苦头的****兄弟,面对比鬼子更加犀利的进攻更加猛烈的炮火,如同惊弓之鸟般纷纷后撤。装甲作战群,无心追赶潮水般撤退的****,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保证车站内物资的绝对安全。攻占火车站后,作战群立刻投入到固防和炮火支援的战斗之中。牺牲的战士们横七竖八的保持着临死前的姿态。来不及悲伤,没有时间哀叹愤怒,几乎精疲力竭的加强团的战士们在作战群的的帮助下,立刻投入到另一场战斗中——搬运物资。火烧眉毛的时候还是先顾眼前吧!

随着装甲作战群的得手,其他作战部队,彻底放开了手脚。一路由信阳城南一路由信阳城东,几乎同时发起进攻。漫天的弹雨纷纷落在信阳古老的城墙内外,地动山摇的震撼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进攻的战士们没想到号称精锐的胡宗南部队面对他们从未经历的猛烈炮火,早已经无心恋战,竞相从信阳城以及周边撤退。

“想跑没那么容易!”凌厉狠狠地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挑衅的是你们,打不过就跑,跑到西北之后龟缩不前,在整个抗战中只做一件事——围困前辈们吗?老子来了,你们还是为这个国家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吧!凌厉指挥军队向****的纵深直插。在一望无垠平坦的中原大地,机械化作战把自己作战效能发挥到最大化。面对比日军更精到的机械化作战,更加老练的步炮协同作战,胡宗南以下各级官兵顿时陷入束手无措的境地。求援?向谁求援?除了委座还能有谁呢?周边的兵力全是那些被他看不起的、与日军苦战厮杀撤下来装备低劣的杂牌。

他们早就对这些嫡系龟缩在后面愤愤不平,碍于民族大义不变发作。如果他们与倭寇作战,或许那些杂牌还会驰援这些眼高于顶中央军,可今天,面对把枪口再次对准“杂牌”中央军,鬼才会驰援他们。平日不修身,临时抱佛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对于委座的严令,各杂牌纷纷以战损严重或者虚以委蛇对付。内外交困的胡宗南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炮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无计可施。长官没办法,中下级军官却为胡长官做了选择和表率——投降。整营整团成建制的投降。除了投降还有别的选择吗?随着投降部队的增加,第十装甲师的进攻节奏越来越快。最终,仅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把胡宗南的司令部连同一个旅铁桶般包围在信阳城东一百里左右的几个村落。

眼看着自己的爱将,不到三天就身陷绝境,委座干着急没办法。日本人暂时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可谁想到,数万嫡系精锐****拿一个加强团的后勤兵,采用偷袭的方式居然没有拿下来。华侨军队的进攻如此犀利。被寄予厚望的黄埔系“大哥级”的胡宗南如果被俘,****的面子就真没处放了。自酿的苦酒还得自己吞啊!

王文文几天来一直安安静静在陈诚家里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文怡啊!”陈诚从委座发动这次战役的时候,就有预感这个倒霉的差事迟早得落在自己头上。从委座那儿领了差事之后一路上一直寻思着该如何开口。

“姐夫,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王文文笑容可掬的看着神色有些尴尬的陈诚,等待陈诚开口。

“前线的战事进展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看到王文文点点头,陈诚继续说道:“我想我们之间存在误会。”

“哦?什么误会?”王文文笑吟吟说道。

“经过调查和委座审慎的斟酌,认为你们在华北与日本人签订停火协议确有极为特殊的原因。当前我们双方还是应该以抵御外敌为重。”陈诚这番话感觉的确有些耳红心跳。

“姐夫,我们华侨军归国就是想一心一意打日本鬼子,仅此而已,我们没有任何政治企图和要求。可是,我们有自己难处,还希望国府给予必要的理解和支持。像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希望不要再发生。”

“此次,完全是误会、误会!”

“另外,我们希望国府能为位于江南的狼之队回师提供必要的方便。”

“这没有问题!不过我们还是希望贵部能够妥善处理信阳的事态。”

接下来双方又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就细节问题展开磋商。

平汉铁路终于又畅通了,大批滞留在郑州的军用物资又开始日夜兼程调往信阳前线。魏剑杰接到军委的命令之后,立即展开动作。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解除对胡宗南的围困。他必须等待朗朗率部渡江之后才能放胡宗南离开。另外,如果魏剑杰能够放弃这么好的统战机会,那么他就不是党培养那么多年的军事将领了。投诚也好起义也好投降也好,总之,华侨军队一边修正一边大规模展开思想政治工作。华侨军队把缴获的大量武器弹药、食品、药品,无偿支援给周边那些与鬼子刚刚打完打仗的杂牌们。俗话说“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尤其是现在,军火和药品的珍贵程度远远高于真金白银。纵览国内各系军阀,能这么做的绝无仅有。魏剑杰广交朋友,汇聚人脉。那些从死人堆里爬过几次的汉子们无不心悦诚服,感动不已。从这件事终于领教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谁才是真心抗战、谁才是真正为这个国家。

轻装简从的狼之队,终于从江南回来。狼之队同样也把大量的缴获无偿送给了薛岳将军。临别时分,薛岳颇为感触的握着朗朗的手,百感交集。当初委座密电让自己截断狼之队后路迫他就范。薛岳拿着这道命令真是哭笑不得。刚刚在万家岭和日本血战一场,气儿还没喘匀,就要自己对付和自己一起厮杀的弟兄。这从哪个方面将也无法说的通啊!再说,和它们对敌,说实话,自己连三成胜算都没有哇。说实话,作为军人,自己敬重狼之队,不客气地说,纵观中国当今名将,只要看到过他们作战的,恐怕没有那个人愿意和这样的军队作战。委座的命令不仅仅是一道军事命令,更是一道政治命令。自己没有办法再来一次军令有所不受。

左思右想之后,薛岳决定趁朗朗不备来一场鸿门宴。

“军座,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啊!依我看还是别去了。”现在已经是第106山地师师长的李杰劝道。

“那怎么行?薛长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朗朗笑道。

“怎么也得多带几个人啊!”

“我说你怎么越活越不济啊!你以为这是打群架啊?就咱俩!”

“部队怎么办?”

“交给区翔吧!我很看好他。”

“那好吧!我就跟你走一趟。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对薛长官不敬。”

“还是要悠着点儿,比较好!”

两个人分别带了两名警卫,只身前往。薛岳闻听不禁心中暗喜,非常古典的来了一个“掷杯为号”。席间,宾主交谈甚欢。突然,薛岳举杯正要摔的时候,他突然感觉眼前一花,自己的胸前和颈后,分别被两把暗淡无光的钢锥紧贴着自己的皮肤。而朗朗和李杰的姿势拿捏得非常到位,似乎是薛岳不胜酒力,两个人搀扶。钢锥被衣袖和身体恰到好处的挡住。

“薛长官,您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朗朗微笑中带着极度的关切。

“哦,今天我有点不胜酒力,献丑献丑!”薛岳的反应极快,他没想到二人的身手这么快这么好。眼下自己受制于人,又岂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两边的人也终于看出不对,想要动手却已经晚了。

“各位继续,我和郎军长和李师长还有是要商量!”薛岳面对自己的尴尬处境非但没有恼羞成怒,相反心中倒觉得轻松不少。“你们都回去吧!”薛岳制止下属和警卫跟随,一直把他们俩“送出”军营。

“薛长官,我们知道这不是您的真实想法。我们也不愿与您为敌,我们希望彼此之间不发生哪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朗朗真诚地说道。

薛岳微微的点点头。

后来双方彼此保持着相持的状态,一直到委座新的命令到来。临别时刻,朗朗把大量的军需药品留给薛岳的部队。念及至此薛岳怎么能不百感交集。

“薛长官,希望在日后抗战的战场上我们还有机会合作!”朗朗一脸坦诚。

“会有的!会有的!郎军长保重!”

朗朗一路还算顺利,沿途收到百姓英雄般的欢迎。终于度过长江与魏剑杰回合。彼此虽然分别时间不长确有恍若隔世之感。本想多叙,可是鬼子不给他们时间!第十师团终于又卷土重来。

第八十四章天空(一)